第四十八章 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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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耆在内阁中的地位虽没有亦匡高,但他也是大清世袭的八大帽子王之一,为人又极刚正,因此此时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说:“议员是民意的代表,只能由各级民众选举产生,从未闻哪国的议员是由大臣任命的,这不是拿宪政当儿戏吗?”他不能直指亦匡,把矛头对向那桐说:“那相既为内阁副臣,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良弼随后也站起来说:“若要任事,有的是职位可选,为什么非要他做一个议员呢?现在民间的议论都说我们立宪是假,敷衍是真,如果这事传出去,人们会怎么说,怎么看?我们这不是拿巴掌打自己的脸,让天下人笑话吗?”
相比之下良弼年轻位低,他虽然不信亦匡那桐保举叶北是出于公心,但也不能反对他们用人,所以他也只在议员上说话,那意思是用他可以,但做议员不成。
亦匡笑道:“这也只是个提议而已,肃王何必如此紧张?这里没有外人,我不妨跟大家说个实话,宪政确有实行的必要,立宪是现在强我大清的唯一出路,这个问题已不必争论,但是这个立宪怎么个立法,其缓急的程度却是值得大加商榷的。国外立宪都经过了很长的准备时期,有了必立的基础,但是我们呢?条件具备了吗?能够一步而就吗?我的意思不是不立宪,而是要按我们的意思立宪,将它掌握在我们的手中,逐步地去实现。那些民众知道什么?他们都一窝蜂地跟在别人后面喊立宪立宪,真正什么是立宪,立宪要怎么去立,要经过哪些过程,具体有什么困难,他们说得清吗?我们急了,出错了,他们要骂,我们慢了,有不到的地方,他们也要骂,偏偏就是这些据说是民众选出来的代表对我们骂得最凶,他们不是具体的实行者,只是一些理论家,不知道我们的难处,我们难道就任凭他们指手画脚?我们为什么要听他们的?我的意思是要在议员中尽量安插一些我们的人,那些能理解我们,不急躁冒进的人,去说服他们,影响他们,让我们得以有效地实施宪政,大家认为这样不好吗?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真象你们说的那样,事事都要尊重民意,听从民意,我看我们是什么事都做不了的,改革的大方向必须以天下人为念,但是改革的具体实施有时候却必定要借助于强权,大家从政这么多年,不会没有深刻的体会吧?”
载沣在新政上历来是一个消极者,这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消极的性格,一方面出于他的见识,他从顺应时代潮流,富国强民上考虑,知道新政非实施不可,但他又怕新政真正实施以后,朝廷从此要事事听命于国会,皇权从此被高高架空,他摄政王的权力从此被削弱到几乎等同虚设,因为这个原因,他觉得亦匡的话很有道理,确实便于应付很多事情,因此边听边微微地点了几下头。
连叶北都觉得亦匡的话很切合实际,很有见地,从来都是反对党好当,执政党难做,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但是你想得再好,革命党等得了你吗?老百姓等得了你吗?大清朝已经积重难返,国家和民众已深受其苦,你无论慢慢来还是快快赶,无论是真改革还是假改革都已经来不及了!没有人能等下去了,改朝换代未必立刻能够改变现状,但却可以暂时给民众一个交代,一个全新的希望,大清朝的灭亡是没有人可以阻止的了!

叶北在这时希望的就是捞取一个资本,可以在后面的世界里获得更大的收获,因此他对于大清权贵们的计划是不感兴趣的,他只关心他此时的结果,因此他很注意那些人在听了亦匡的话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载沣的地位和性格使他不能马上表态,载洵刚碰了一个钉子怕言多再失,丢了面子,载涛则事不关己,一心看戏,而良弼此时正做沉思状,一时没有话说,那那桐却一双眼睛骨碌碌到处乱转,察言观色,唯有善耆朗言道:“新政必须实施,不但要尽快,而且要全力以赴,大清的现状非如此不能挽救,否则也难塞天下悠悠众口,你说的那些确有道理,但我们应该竭力想办法去改变,去争取,越在这种时候我们做事越要慎重,决不能授人以柄,再惹是非,所以那相的提议我决无法赞成!”
亦匡把目光转向载沣,说:“摄政王怎么看这件事?”
载沣不想亦匡立刻向他问话,迟疑道:“这个,这事还须从长计议吧。”显然善耆的话对他也产生了影响。
而且这事远不仅是赞不赞成亦匡的计划那么简单,这里面牵扯的是以两种势力为代表的观念之争,那一面都是载沣不能得罪,不可得罪的,不然,下面马上就有很多事难以执行。
这就是大清朝的高层官僚,他们往往会把政事归结到私人恩怨上去,在私人恩怨上寸步不让,到最终几乎没有一个会以王朝兴衰为念,载沣一阵悲叹:“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道理人人懂得,但又有几人真顾及到它呢?”
载洵忍不住又说话了:“大家的话都对,但是那相是不是就非要这个人做议员不可呢?他是不是就真能象你们希望的那样理解我们,不急躁冒进,去影响去说服那些反对我们的人呢?他有没有这个想法,有没有这个能力呢?你们对他了解吗?”
善耆跟亦匡徒在大节上争论,却比不上载洵只在叶北身上做文章,对亦匡那桐来说,大节上的话都是虚的,而叶北才是他们的目的,载洵这句话可谓一针见血,说到了点子上。
你不是以前不知道叶北这个人吗?那你自然对他不会有什么了解,我不反对你的观点,你尽可以按你的去做,但你用这个人却明显是一个失误。
善耆等人从没听见载洵说出这样聪明的话,这时都微笑起来,那桐故作诧异道:“你们跟他不是很熟吗?这样一个平民,能够有幸跟我们的摄政王,海军大臣,谘议府大臣坐到一起,如果他不是我们的人,不为各位所赏识,他能够吗?”
叶北跟载涛他们坐在一起,许多人看到时都不免诧异,以为又是一个什么新贵,却不知道他全是沾了载涛的光,清末等级虽然仍是颇为森严,但权贵们的眼光已不像从前那么狭窄,已经很能容忍一些人一些事,在载涛的大力提携下,留学生三义帮少帮主身份的叶北自然没有受到过多的轻视。
载沣也是一个必要的条件,他是一个极随和的人,既然作为摄政王的他都没有表现什么,其他人又有什么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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