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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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陆顺果然就死心踏地地信了马书记的话,再也不敢上顾书记家。县委办换了主任,他这个口头宣布撤职的人也没腾出副主任办公室,工作安排继续综合科的事务,不过暂时又归何科领导,不过大伙都晓得他迟早恢复县委办副主任职务,倒也没怎么给他太多难堪。杨陆顺也夹起尾巴做人,安排做什么从不罗嗦半句,不去行局乡镇收集资料就扑在办公桌前埋头写材料看文件。只等着到时候顾书记又宣布恢复县委办副主任职务。新来的李奇光主任相处得也还融洽,没被刁难,倒也平静地过了两个月。
随着时间流逝,杨陆顺越等越心焦起来,不为别的,任何时候见了顾书记,不管杨陆顺如何热情打招呼,顾书记总是一脸冷漠,眼睛随意一瞟,鼻子里哼出一声,那冷冷的神情令杨陆顺手足无措,一颗心也随之冷到了极点。沙沙也是惶惶不安,总埋怨要是不去顾书记家送礼就好了,只好一趟趟跑马家,东西送了一大堆,可始终没个准信。
别说杨陆顺不理解,就连马峥嵘也看不透老顾究竟想什么,几次挑起话题却被老顾岔开,楞是不接茬,有次马峥嵘实在按捺不住说:“顾书记,这段时间杨陆顺表现不错,又有两篇文章上了春江日报和南风报,县委简报也搞得有声有色,你看是不是恢复他职务算了?”
顾宪章说:“再等等看,年轻人要给点苦头,受点教训,免得再在这方面吃亏。”其实他暗暗在跟杨陆顺较劲,你不上我家门,我就不恢复你职务,就看你小子是真精明还是假精明!
杨陆顺还真是冤枉,他又不是顾书记肚子里的蛔虫,前次送礼被轰了出门,哪里还敢有第二次?
小周因为出了馊主意让六哥吃了亏,心里很是过意不去,终于也打破了谨守多年的规矩,乘老顾车上没其他人套顾书记口气:“顾书记,昨天拿着费用找李主任签字,他刷刷刷看都不看就签了,远没以前杨陆顺杨副主任负责呢。”顾宪章呵呵笑道:“你小子,人家给你面子你还不领情,要让老李知道,不背后骂娘才怪。”小周叹息着说:“顾书记,我不晓得他给别人是怎么签字的,如果都象给我签字那么不严格,我看这签字监督是白设了。这方面杨陆顺杨主任就很坚持原则,他才算真正执行县委顾书记赋予他的权利,起到了监督作用。顾书记,我记得只是您口头宣布停职吧?似乎还没恢复哟。我几次听马书记夸杨陆顺不错不错,那什么时候您才恢复他的职务呢?”顾宪章丝毫没怀疑小周也是杨陆顺的说客之一,但他真正的想法又怎么能说得出口呢?只是笑了笑说:“那就要看他的行动了。”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小周也是一头雾水。
一晃就进入了夏天,已经是口头宣布撤职四个月了,不仅是杨陆顺,就连很多人都认为杨陆顺恢复职务的机会不大,要不怎么拖了快半年?杨陆顺表面不露声色,其实内心比炎炎夏日还焦灼。照例该是机关发放防暑物资和高温费,财务上一吆喝领钱,大家伙自然蜂拥而至,不知是财务出纳小林造高温费疏忽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把杨陆顺的高温费与其他副主任标准一样,也就是比科长副科长高五十,比普通干部高了八十元。杨陆顺也没注意,在表格上签字领钱。
没想旁边等着领钱的廖红霞看出了纰漏,那女人尖声道:“林妹妹,你们财务上造错表了吧?”小林蹙着眉头问:“怎么,把你的钱造少了么?”廖红霞指着杨陆顺说:“是他的错了,他是被撤职了的,怎么比我的高了那么多?应该跟我一样才对嘛。”
小林在财务上高人一等惯了的,翻着眼睛说:“你的钱没错就成了,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财务上短了钱又不要你赔。要领赶紧,热死人了挤在这里做什么。”
廖红霞怎么怄得下这口气,但找小林吵又不够理由,人家都说了财务上短钱自有人赔偿,只好把气撒在杨陆顺身上:“杨陆顺,你要自觉点撒,不该领的钱你闷声不出气地领了,你不觉得亏心啊?前面的错误领导们还没原谅,你莫又在经济上犯错误哟。”
杨陆顺气得手都在发抖,自从与廖红霞闹翻后,一贯对她是敬而远之,不怎么搭理,却没想到被人骂到了头上,有心回几句,又怕女人撒泼遭来更难听的话,憋了半晌才问小林:“林妹妹,你再看看,究竟是不是造错了表?”林妹妹扯过表格看了看说:“没错,就这么多。我们财务上是按照档案来的,要是档案错了,我也没办法。有人嫌钱少,有本事自己改档案去,你改得比县委顾书记高,我也照发。我说老廖,你领钱不领钱,后面还有人呐。”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廖红霞气得满脸冒油汗也没再跟小林顶嘴,气咻咻地捏着钱走了。杨陆顺暗叹了声冲小林说了声谢谢,小林笑地说:“杨主任,你别理那些狗眼看人低,只晓得攀领导黑屁股的家伙,你现在是走背时运,等转运了,你一定要请我吃饭庆祝哟。”
这还只是个小插曲,这天中午回家,老没见旺旺回来,六子爹说老四做完中午饭大约十一点半就去接旺旺了,按路程说早就应该回家了的。杨陆顺怕出意外,赶紧就要去接,迎面碰上四姐眼泪巴沙抱着旺旺进院子,杨陆顺接过旺旺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四姐边哭边说:“幼儿园的那个李老师太偏心,你说两个不懂事的娃娃打架,拉开就是了,她硬说咱旺旺先动手欺负小朋友,用手指粗的教鞭当着我的面打了五下,打得我的旺旺眼泪双流还不敢哭出声。那李老师还把我训了一顿,说带孩子不关是喂饱就行,还得有家教。六子,你说、你说这老师咋这么偏心呢。”

沙沙见了又追问,四姐又哭着讲叙了一次,旺旺已经是六岁的孩子了,口齿本就伶俐,说:“我跟同桌的刘小虎抢木马骑,我比他跑得快就先骑了,刘小虎先动手把我从木马上推了下来,我的头碰在地上起了个包,我才还手的,才打了一拳就被李老师看见,就挨了五教鞭。”沙沙伸手一摸旺旺的脑瓜子,果然有个不小的包,心痛地沙沙眼泪喷就出来了,冲着杨陆顺说:“我晓得那姓李的为什么偏心,因为刘小虎的爷爷是工商局长,刘小虎的爸爸是城关镇工商所的所长,那姓李的男人在集贸市场开了个服装店,她是在讨好刘家呢。以前那姓李的见我一次就夸旺旺聪明乖巧,你看看,你现在不是县委办主任了,你的旺旺就成了没家教的孩子了,不行,我得找那婆娘的麻烦,我自己都舍不得碰旺旺一下,她就敢把旺旺的手打肿,就敢欺负你姐!”杨陆顺亦是把孩子搂在了怀里,他不愿意让纯洁无邪的孩子过早被世俗所污染。
没过几天,家里的程控电话被停了机,沙沙就咒骂邮电局的人也是狗眼看人低,杨陆顺倒是看得开,说:“当初给我装这电话,就是冲我这县委办副主任牌子来的,我现在不是副主任,这电话自然就不再免费。”沙沙用惯了电话,只好不情不愿地去邮电局交纳话费,可打出的单子居然是四个月的,而且每月按规定扣了滞纳金,这下沙沙不乐意,找到收费员评理说:“打了电话出钱这是规矩,但在没通知我家电话欠费的情况下罚滞纳金就不合理。”
那收费员拿着单子看了看,说:“我没权利处理这问题,你到后面办公楼去找管理科的马科长,里面才有处理这些问题的权利。”沙沙捏着邮电局的存根单子就去了管理科,那马科长正在打电话,也不问来人何事,只是远远地指了指椅子,意思就是你先等等,我打完电话再说。
沙沙只能等了,那马科长不知是跟谁打电话,压着嗓子又说又笑甚是开心,沙沙耐着性子等了近半小时,仍不见马科长放下电话,想必也不是谈什么工作公事,正要起身问话,却见那马科长贼眉鼠眼地在她身上上下梭巡,边看边说,还发出琐屑地笑声,沙沙再也按捺不住,把电话费单子一递说:“马科长是吧,我不知道你什么要紧电话可以聊上四十分钟。你时间多但不等于我的时间多,我还要上班。麻烦你看看这收费单子,为什么邮电局在没通知用户欠费的情况下就私自罚取滞纳金。钱虽然只有十几块,但我要有个合理的说法。”那马科长似乎威严受到了挑衅,本笑嘻嘻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一努嘴说:“你这堂客们怎么这么没规矩,没见我忙不赢在打电话么?到外间等着去。”
沙沙也是傲气人,柳眉一挑也不客气地说:“我看你也没什么规矩,上班时间打电话聊天不干正经工作。你再不处理我的单子,我找你们魏局长告状去!”马科长见眼见的漂亮堂客拿局长说事,也警惕起来,万一真要与魏局长关系好,岂不坏事?忙冲话筒说了句有正经事,等下再打过去,就搁了话筒。
拿起收费发票,习惯性冲用户号码姓名栏一瞅,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堂客还好意思告我的状,你男人是杨陆顺?你男人就是被人告倒的,你还傲个屁啊。我说你这堂客说话官腔十足,感情还在过官太太瘾啊,我看你醒醒吧,告我的状,我不怕给你说实话,你家电话的费用就是魏局长下命令搞的,以前在县委当官免费,不是官了还想免费?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你,拿魏局长吓唬我,我告诉你,就是你男人杨陆顺来了,魏局长也没空见他,你赶紧去缴钱,不然继续按天数罚滞纳金。”
沙沙怒道:“你还讲不讲道理?你当我家的钱是天上掉的,你爱怎么要就怎么要?我也告诉你,我就偏不交!”马科长哧地一笑说:“那随便你,到时候别说我们邮电局废了这个号码,让法院强制执行收费。你男人都撤职了你还这么横,不是看你还有几分姿色,信不信我扇你出去!”
面对这样的蛮横人,沙沙还真怕被扇,哭着就跑回了家,而且越想越伤心,这么多年来还从没被人如此糟践过,要是六子现在还是县委办副主任,哪里会受这样的气呢?不行,不能让六子没了职务,哪怕六子一辈子只是个副主任,也比平头百姓无权无势强得多。好容易等六子下班回家,沙沙一头扎到六子怀里,又哭又叫地哀求六子赶紧想办法恢复职务,她再也忍受不了了。这下可就难为了杨陆顺,要恢复职务也不是他想恢复就恢复的,而是要顾书记同意才行。可顾书记就是不松口,究竟用什么办法,才能真正得到顾书记的原谅从而恢复职务呢?杨陆顺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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