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福来店内灵云偶知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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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云伏在庵墙外的密丛翠草里,溪水一般的眼泪流也流不尽。
她哭啊哭,哭自己父母冤仇未报,孜然一身又添新仇;她哭啊哭,哭自己一腔春情杳无着落,初恋的跑了,献身的是个冷血刁男;她哭啊哭,哭自己一念之差盗了琥珀银珠,又悬乎哉差点将它失落……哭啊哭,她终于明白了,现在她真正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了,她背叛了佛祖,自然佛祖也得舍弃她……
忽然,一只老鹰在空中打了个旋儿,箭一般朝她背部啄来,她只听到半空中刮来一股阴风,又传来呼啦啦的抖翅声,紧接着肩胛处一个锐痛,老鹰朝她啄了一口,她禁不住大声尖叫,又急忙捂住嘴,她害怕庵墙内侧殿那头的人们听见她的声音……
鲜血从她后背上殷淌下来。
勾喙老鹰还想再啄第二下、第三下,但它忽然不动了,而后刷拉一下展翅飞去,在空中栽愣着身子,挣起挣落地艰难地远遁了……。
怎么回事?什么人在千钧一发的危难时刻伤了老鹰,救了她的性命?灵云转动脖颈四外巡视,并不见一个人影,空寂的野坡密草都沉默着,只能听见草根某处有几个雨中残存的小虫虫在衰弱地吱吱苦叫……
既然找不到救命恩人,灵云也就不再寻找;她已决计离开庵堂去独闯生涯,故此也就不再喊救命;她试着活动一下躯体,比鹰啄前好受多了,大概是拼命挣扎扭动的缘故;她试着用三年禅修所学来的调息运气功夫,意守丹田而大周天,决心冲任督两脉的淤结,果然,大周天速见奇效,仿佛水中搬开礁石,灵云一下子自己给自己解开了**位封制。
“阿尔陀佛!佛祖到底没忘我三年苦修的虔诚……谢谢佛祖!”
灵云翻身坐起,心里突发一阵光明。老鹰远遁,**道已开,这都是难得的吉祥之兆,莫非说冥冥之中佛祖指引着就该到江湖上去走自己的路?
灵云站起身来。一个小小的灰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滑出草丛,义无返顾地走上了漫漫长路。
灵云走得很慢慢,但她已经很满足了,三年的庵堂生涯,在今天已成为永远的过去;她看不够茫茫原野里的一切,她要屏心静气地一点一点品尝这涌奔而来的自由。自打三年前霍仪中怕她复仇残忍地挑断了她双足筋带之后,她实际上已成为不幸的瘫女。然而所幸的是正当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打算绝食而死时,宝光寺的默隐和尚突来敲门化缘,见小姑娘欲生欲死地痛苦,便不加商量地拿起针线簸盒里的绣花针,穿上绣花用的米色蚕丝线,果断地将小姑娘醉倒麻翻,而后针挑断筋,硬是将断筋对接缝合了……灵云醒来,明白根底,感恩地扑向默隐和尚,默隐和尚便把她背起,送到了月漪庵。
想起往事,灵云心生无限感触:那医道高明的默隐和尚莫不是佛祖派来的?如果不是无所不在的慈悲为怀的佛祖显灵,那默隐和尚怎会来得那么凑巧那么及时?
想到这,灵云那刚被一线光明照亮的心田又油然生出几许快乐。
老实说,灵云并不能算是自愿出家,当初默隐把她送入月漪庵,为的是请比丘尼们悉心照顾她,不然她真可能饿死渴死或病死。是伤好了之后,灵云无处可去,又感谢比丘尼们的姐妹深情,这才随方就圆地穿起了僧衣,晨钟暮鼓,青灯古佛,不知不觉地就长成了十六岁的大姑娘,秀丽非凡。
许是莲寂也想到了灵云并非自愿,许是莲寂怜惜她太漂亮,许是莲寂看出她俗缘未了,反正莲寂始终没给灵云正式披剃,让她始终顶着那一头与众不同的浓密的黑发。三年里,灵云在虔诚的比丘尼姐妹群中,也始终自感卑微,因为她欠着姐妹们,因为她有一头剃不掉的黑发,因她她自知俗缘的确未尽……
而今天,她再不会有任何顾忌了!生活曾经欺辱她伤害她,青灯古佛也未能平复她那渴望报仇的心,再说,琥珀银珠在自己手里,虽说这是个至死也不能暴露的秘密,但这秘密却给她无限的精神支撑,她可以随心所欲了!
灵云一下子摘下僧帽,让那一头秀发瀑布一般披落下来。她自珍自爱地小心翼翼地托起那如丝如水的长发,让它象光象影象山泉在指缝中流淌,心里又痛苦又甜蜜。她冲动地挥动僧帽朝河边跑去,想纵情欣赏自己的美丽,但她骤然失望了,天无朗日,河水铅青,任凭你怎么千照万照,流水也不肯奉献出一个清晰的倩影。灵云不由得怒火升腾,赌气地甩掉僧帽,踉跄着跑离了这条不争气的河……
人烟如海,海中寻针,霍仪中在哪里?灵云不知道;天苍苍野茫茫,路在何方?灵云不知道。她只知道该走了,走啊走,旧伤新疼举步难艰。她走一会歇一会儿,忽然前面不远有一处茅屋野店,她认识字,那幌子上写的是:“南商北旅宾至如归福来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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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主徐福来吓了一跳,昏黑的暮色里店门洞开象突然撞进来一个女鬼,踉踉跄跄,披头散发,周身上下没一处不是汗迹泥巴或血痕……再仔细看,原来这不速之客是位清秀俊美的女尼,正处在万分疲惫伤痛困苦的境地。
这当然就是灵云。
灵云勉强挪动酸软的腿、麻痛的脚,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靠墙的桌凳,伏在那里就闭上了眼睛,上气不接下气。
“姑娘,您……从哪里来?这是──怎么啦?”
生性卤直的徐福来现在不由得也使起了小细嗓儿,小心地问她。他怀疑这女尼是偷跑出来犯了戒规的缘故,因为这还不是个正式尼姑。
“给……口水……”灵云的话音仿佛九死一生。
徐福来端来了水,顺便还撂给她两大馒头。灵云灌了一肚子水,立即抓起很少吃过的白面馒头,狼吞虎咽起来。
“姑娘!慢点儿,别噎着……”
灵云顾不上回应,只顾嚼,大吃特嚼。可是奇怪,转眼之间灵云脑袋一耷拉,她竟睡过去了,脑袋歪在板凳上,手里还捏着半个馒头。
徐福来心里纳闷:这馒头里没下蒙汗药啊,她怎么就迷糊过去了呢?连忙朝后头喊叫:
“老婆子你快来,今晚这买卖得靠你!”
粗壮的福来老婆从后厨房里走出来,责备道:“喊什么喊什么!怕过往客商听不见是不是?今晚得靠我,只今晚?明个就不用我了,是不是?”
徐福来用手指了指墙角:“这,怎么打发?”
老婆定睛一瞧,是个女尼,连忙对徐福来说:“快点灯快点灯,让我仔细瞧瞧──怎趴在凳子上?你不让她坐?”
徐福来将油灯递过去,也不言语。
福来老婆举灯照了照,不往地啧啧嘴,那意思是惊叹这小尼漂亮。
徐福来压低声音说:
“快,趁她熟睡不醒,你翻翻她内衣里有啥硬货没有?要是没有,咱俩把她扔出去算了!”
福来老婆点点头,重新把油灯递给丈夫举着,自己伸着两手朝灵云弯下大板腰。
突然,灵云激灵猛醒,抬手一煽,“啪”一声脆响,福来老婆立即捂着大胖脸倒了下去。
“你你你……怎么打人?”
福来老婆从没有挨过这样结实的耳光,顿感眼冒金花,带着哭腔怒问灵云。
“好你个臭丫头,瞧老子今天不教训苦了你!”
徐福来将油灯一撂,满脸凶气。
灵云不住地嘻嘻冷笑。灯影摇曳,满脸污泥汗迹的女人,瞪一双分外警惕几近仇恨的眼睛,此时,再怎么俊秀的五官也会在摇荡变化的烛光中显得分外狰狞。
徐福来朝灵云猛踢一脚──却不料那却收不回来了,灵云闪电般举双手接住那踢来的脚轻轻一捌,徐福来立即抱着脚腕子跌了下去声声哀叫不已:
“哎哟我的姑奶奶,您可真能下毒手哟……”
灵云嘿嘿冷笑。
别瞧灵云身形娇小足跟有残,但她毕竟是龙凤阴阳剑大师马心禅的独生爱女,从五岁开始练功,直到十三岁,八年功底,可谓厚矣。当初霍仪中就是瞧她后生可畏而挑断了她的足筋。默隐法师给她接筋连脉,避免了她的终生瘫疾,她毕竟能站起来了,虽然再不能象过去那样弹跳蹦跨撩扫窜跃,但腰肩臂肘腕的功夫还不致完全荒废。
“小丫头,你……你你,没睡着?”
福来老婆始终不明白自己怎会挨上这么个迅雷不及掩耳的巴掌。
“习武之人,哪个不是七分睡三分醒?你们倒很愿意见我睡成死猪似的,是不是?──看来,你们这是个杀人不吐骨头的黑店,无疑了!”
徐福来抱着脚咬牙切齿:
“把我那两馒头吐出来!”
福来老婆爬向丈夫,哭着问:“你怎么样?”
“怎么样?掉了环儿啦,我的祖宗哟……”
福来老婆怔了一下,又爬向灵云,哀救道:
“姑奶奶!发发慈悲吧,我们并不是坏人哪,求你给我那死老头子接上环儿骨吧!我们再不敢怠慢您啦!”

灵云想了想,拿着架子说:“扶我起来……”
福来老婆立刻毕恭毕敬把灵云搀起,扶她坐在凳上。灵云对福来老婆说:
“你如果答应我三件事,我便举手之间接上他的脚腕儿;你如果不答应我的三件事,我抬脚就走……”
“答应、答应!您说……”
“第一件事:借一间房给我独住,我不说走,你们就必须给我预备好热水、茶饭、衣物,天天如此。没我点头,你们不能随意出入我的房间。”
“好、好,东边那间归您姑奶奶了。”
“第二件事:去给我雇一顶二抬小轿,我不说辞,轿夫就得老老实实跟着我,轿钱你们出。”
福来老婆犹豫了一下:“这……”
徐福来在老婆身后咬牙切齿:
“坑人害己,恶有恶报!”
老婆回过头去问:“你说啥?”
灵云见正是机会,伸手用力捅向那胖女人的颈下,只此一下,福来老婆的脖子就再也不会转弯了。
福来老婆正脸朝后,后脑勺朝前,泪如泉涌,哽咽着叫道:
“姑奶奶哟!活祖宗哟!饶了我们吧!──您快说第三件事是什么?我们都答应……”
“这第三件事嘛……不必问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若有人问起,就说我是你们的舅表姑亲马大姑娘,游方绰号青鸾女侠。”
“好好好……我都答应。”福来老婆不假思索地说。
灵云沉吟了一会儿,叹息道:
“那就过来吧。”
福来老婆歪着子走近灵云,灵云拉她蹲下,猛拍一掌又一捻一推,歪脖子立码正过来了。福来老婆高兴得满屋乱窜,终于想起了该做的事:“……我去给你收拾房间……”
灵云朝福来点点头:
“你也爬过来吧!”
福来满脸惭色,惶惶不安地往灵云跟前蹭,战战兢兢地举起那只脱臼的脚。
灵云倾身向前,伸右手一把握住福来粗硬的脚掌,伸左手托住脚跟,用姆指和食指分头紧捏足跟两侧,待右手轻轻晃动脚掌几个来回,冷不丁两手相错一拉又一推,只听“嘎吧”一声,骨缝对合,转眼间那脚腕便活动自如了。
“谢马大姑娘!”
徐福来赶紧爬起来,将灵云搀到东茅屋,打热水待候灵云洗脸烫脚,福来老婆又给灵云留下一套又肥又大的干净内衣,然后掩上门,两口子退出去了。
灵云环视茅屋,生活用具一应俱全,她很满意自己遇到个遮风挡雨吃喝不愁的地方,暗自庆幸自己三年来没有中断练功今日到底派上了用场。倘若她没有坚持睡而不死的修练,倘若她没有保持住上乘的耳力没有出色的反应,那她怀里的琥珀银珠不早就成了那两口子的意外之财?
想到这里,灵云心里不安起来。如果琥珀银珠总是带在身上,今天躲过了搜身,那么明天呢?谁敢说明天它不会被发现被劫掠?幸亏徐福来夫妇二人不会武功,自己今天尚可以侥幸自卫,如果碰上个会武功的呢?自己还有什么招架之力?
又一想,徐福来夫妇二人不会武功,却敢在这荒效野外开店,不是有些奇怪?他俩不会武功,可不可能有会武的,在给他俩当后台?倘若明天有人来哄赶自己,怎么办?自己认倒霉忍气吞声事小,丢了琥珀银珠呢?──丢了琥珀银珠,自己还有什么资本寻仇图报?
灵云坐在黑暗里瞪大眼睛左思右想,心头掠过一阵阵忐忑不安的激浪。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琥珀银珠怎么办?把它藏在哪里?
不经意灵云的目光扫过圆镜,不由自主地灵云托起自己的长发,一下子,她的心踏实下来了……
灵云不敢平躺,后肩上那口鹰啄火辣辣地跳疼;灵云不敢睡实,她担忧深夜闯进来无耻歹徒;她还担心徐福来会不会放毒气、烧房子!
迷糊中,她突然听到远处传来踏踏的马蹄声,声音越来越大,象是有两匹马并辔而行。这两匹马来到茅屋前,停住了。
没有听见骑马人叫门,却听见一个粗浊的声音喝问:
“福来!什么事这么急?”
只听福来大叫一声“五哥!”下面便压低声音一阵叽叽喳喳,灵云猜得出,这是福来在向“五哥”备述前情,诉脱臼之苦,陈告小尼那“三件事”的“刁钻”。
“福来,咱们进去说怎么样?”
突然传出一位女声,灵云甚觉新鲜,伏窗观瞧,窗眼外黑乎一片,看不见人。
“五哥、七姐,西屋里请。”这是福来老婆的声音。
几个人脚步声走向了西跨间,然后就听不见什么声音了。
灵云急得抓耳搔腮。她轻轻下了床,拨开门闩,从门缝里往外观瞧,福来老婆正坐在西屋门外对着东屋门口鸟啄食一样打磕睡。灵云心里暗笑:“让她看着我,她倒睡着了……”
灵云蹑手蹑脚从福来老婆身边滑过去,伏在西屋门缝上窃听。
屋内那位“七姐”说:
“……听福来所述,那姑娘如若没有足伤,倒也是个练家,可惜了她那身功夫!背部有伤,莫不是中了什么暗器?弃庵出走,莫非是犯了戒条不甘受治?既然满头黑发,那就是红尘未了凡心不死,看样子是出于某种迫不得已而暂进入寺栖身。福来,别看她捉弄了你,我倒很欣赏她的胆智,既然自命为青鸾女侠,那她一定是心藏什么深仇大恨,否则决不会以侠女自居。五哥,你看呢?”
“五哥”说:
“若不是最近风声很紧,这事倒也不难办,所以要吃要喝要轿子,不就是缺盘缠吗?的确她也挺难,看她孤苦无依伤痛在身,我们就送她一笔盘缠,管她去报仇头还是报恩,就算我们扶危济困好了……。可这几天情况不大相同,大哥接到密报,上个月从京都逃出一名捕快,深知朝庭绝密,引动朝庭密派重重高手围追堵截,也牵动了江北众家好汉。据说那边发生了一连串鏖斗,血染三合镇、火烧倪家寨、宝光寺僧道大混战,最近,默默无闻的月漪庵也云集了无数英雄一团金戈肃杀之气……。密报已经探得,那名潜逃的捕快以及朝庭绝密都与咱哥老会有关,可到底哪样关联,目下咱还不甚了了。大哥嘱咐:一定小心谨慎,注意来往客商,凡茶馆旅店担当哨口重任的,一律把调查此事的来龙去脉放在首当其冲,立功重赏!”
“七姐”接口说:
“是的,现在的情况是非比寻常了。咱们这个码头,已经参与了大事,归祖扬宗,志在反清,再不是小打小闹小家子气了。会中的事情都是秘密,泄露不得;会外的事情,的确得忍让为先,不能因小失大打草惊蛇……”
福来接口说:
“这么说,我挽留她多住几天?”
“五哥”说:
“那倒也不必。她要走,好办,我叫两个弟兄扮成轿夫模样来抬她就是了,她说上哪就上哪,不图什么绝密消息,只为了咱哥老会的人缘,直到她打定主意坐够了轿为止,怎样?她总不能没完没了地在路上走啊!”
福林叹道:“这小尼,遇上您二位,真有福气呀!”
……
听到这里,灵云不敢再听下去。她悄悄从福林老婆身旁溜过来,打开中门,咬紧牙关,扭扭捏捏地走向漆黑之夜的深处……
她已经知道自己闯了塌天大祸。当初,从流落于月漪庵的小孩子帽坠兜兜里发现圆滚滚的银珠,以为是肩驮孩子的刘匆或者孩子年轻的母亲乔五娘串通一气偷玉盗宝,拿孩子做掩护,自己也就在莲寂外出请医生、孩子独自去树下玩小虫虫时,毫不犹豫地窃取了银珠,那时她曾喜孜孜地暗想:这可真是守株待兔,得来全不费功夫!既是不义之财,劫来有何不义!
现在她明白,这可不是一般的宝珠,它既然关系到某种绝密,又引发了那么多厮杀,那么它一定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含意。想到这儿,她不敢再想,她真是万分后怕,幸亏她多了一个心眼儿,拿母亲留给她的那颗水晶花心球代替琥珀银珠骗了竺柯,不懂珠宝玉石的竺柯信以为真,才侥幸使真的银珠不致败露,如果当初她心眼太死,一下子就掏出琥珀银珠来赎买贿赂竺柯,那结果会怎样呢?真珠落于他手,并不想为自己赴汤蹈火,自己不也就落个白白**一场?
现在,她更不敢实话实说了!一旦竺柯经人指点,知道银珠是假,决意找她算帐的话,她怎么办?
而哥老会竟在密谋反清大事,倘若银珠之密的确同哥老会有关,那么银珠便同反清大事有关,自己虽说与哥老会毫无牵连,但人们若都认为自己与反清大事有牵连,自己又怎么办?
再说那两名轿夫。自己怎那么愿意处在好心好意的监视之下?
只有不辞而别,再度逃走。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尽管她走得很慢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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