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月信突至(200分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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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该来的,似乎也来了。
刚一坐定,刘欣便感到下腹隐隐的胀痛,伴有阵阵的抽搐感,这每月一次的熟悉痛感让她心头一紧。
天呐,不会这个时候要来那个吧?
不对呀,她的月事一直都是既不推迟也不提前,很准时的,今天才是初六,上个月是初十来的。不会是因为今日连续的受到严重刺激,导致内分泌系统发生紊乱,月事提前了吧?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又正在接见着大臣,而事先又没有准备月事带,这可如何是好?
莲香又去膳房了,不在自己的身边,一时半会还回不来。这要等她回来,只怕衣服已经被血渍染透了。幸好,冕服是深色的,要是穿的是白袍,一旦见红,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端倪,都不知道如何掩饰脱身了。
她一点都不认为自己的心智能强悍到,一面可以承受难忍的生理之痛,一面还能镇定自若的周旋在两只老狐狸之间,不被他们算计了去。让她在焦躁不安的状态下,去应付老谋深算的权臣,不出漏子才叫怪呢!
即使她平日里扮男子扮的再像,表现的是多么强势,也终究改变不了自己是女儿身的事实,也会有身为女子最大的弱点——生理期。这些女子的生理特征,尤其是每月几日的见红,对她来说更是折磨,不仅整日提心吊胆怕被人发现出什么破绽,还要忍受住痛经的难熬滋味,真是身心饱受摧残。
每逢月事,都是她情绪最低落的时候,喜怒无常,看什么都不顺眼,想控制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要不是身边有个贴心的莲香陪着,帮她准备和清洗月事带,她都不知道怎么撑下去。
莲香和她这个身体前身很是默契,两人不仅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而且连月信都是同期。因此,莲香才能在这几日,很好的掩护着她。胡太医开的几味补血调经的药方,名义上是给莲香的,其实都是给她用的,莲香每次都会将煎好的汤药偷偷的端来给她,然后装作是自己喝掉的样子。可是,汤药喝了不少,每月的痛感还是没有减轻多少,这让刘欣倍加怀念从前自己没有痛经的身子。每当疼痛难忍时,她就多么的希望自己是穿到了男儿身,至少可以不用“定期受刑”。
唉——抱怨也好,愤恨也好,都改变不了“每月痛”的现实。虽然躺着不动,疼痛会轻一些,可她又不敢每月都在那几日躺在自己的寝宫不出来,只能咬紧牙关,尽量的减少不必要的政务及应酬活动,撑过那几日。
可眼前,怎么办呢?
又一次感受到了孤独啃噬心扉的无助,她只巴望着莲香早点从膳房回来。
不敢挪动身子,她怕一动,见红更甚,忐忑不安中,豆大的汗珠从两鬓渗出,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起来。
这时,头戴六梁冠、身着月白袍服的董恭已来到了御座前,叩首行礼:“臣董恭,恭祝吾皇福寿永康。”
浑厚低沉的嗓音,震醒了有些恍惚的刘欣,她勉强打起精神,吸了口气,道:“董爱卿,今日若不是令郎舍命相救,只怕朕早已命丧熊口。令郎忠义之举,朕深感欣慰,这都是爱卿教导有方。可怜天下父母心,朕怕爱卿担心令郎的伤势,寝食难安,便连夜宣召爱卿入宫,见上令郎一面,也好宽心。”
董恭急忙作揖,一脸的感动,“陛下,身为臣子,自当以君上为先。小儿董贤,不过是做了一件分内之事。陛下仁德,不仅加封爵位,又厚赏黄金,臣等一家已是惶恐之至。如今,陛下又体谅臣的忧子之心,特允臣来此见上小儿一面。如此皇恩浩荡,臣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刘欣笑了笑,对着董恭颔首道:“董爱卿,朕素来赏罚分明。对朕有恩的,朕绝不亏待;对朕包藏祸心的,朕也绝不姑息。朕是天子,亦是人君,受命于天,施恩于民,此乃为君之根本。朕虽自知不若先祖之贤明,但力求效仿之。董爱卿是先皇的重臣,朕亦仰仗之,这客套之言就不必再说了。”接着,又对一旁的一个内监道:“去侧殿,看看黄门郎董贤醒来没有,如是醒了,就将他请到前堂来;若是没有醒,就找人抬到前堂来,让董御史他们父子聚一聚。不要耽搁,速去速回。”

内监急忙应诺,告退,走进侧殿。
痛感再次袭来,小腹坠胀难耐,刘欣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好想在床榻上躺一躺。可是,正事没有做完,她还不能休息,得靠意志力撑住。
等阵痛稍缓了些,她又对王莽道:“大司马曾说过:天子应以父礼事天,以母礼事地。朕今日得以逢凶化吉,离不开天地及先祖的庇佑。除了拜谢先皇先祖之外,朕亦想祭拜秋帝少皞和秋神蓐收。王卿家意下如何?”
王莽思忖了片刻,道:“陛下,臣下以为不可。”
刘欣强打精神,又问:“为何不可?”
王莽回道:“陛下,兆五帝于四邻,天子亦居明堂之礼,本无可厚非,奈何时不应景,恐起反效。臣盼陛下慎重度之。”
刘欣脸上发讪,脑袋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不知道下面如何接话。
其实,她一直都对王莽日日鼓吹的什么阴阳五行之说,不太感冒,也不太懂,尤其是什么五德之类,绕来绕去的,简直不知所云。好在,她接受过现代多年的系统化科学教育,也掌握了属于自己的学习方法,即使对于一门不太懂的知识,基本上也能抓住一些精髓和要害之处。譬如这个五帝,她就记住了各自代表的季节和称谓,在不与人深谈的情况下,倒也是可以糊弄过去。可是,遇到了王莽这样的内行人士,她就不敢班门弄斧了。昏庸之君,是她要给世人造成的假象没有错,可是涉及到敏感的祭祀之礼,她就不敢怠慢了,因为她太了解这些在古人们心中的地位,弄不好就会动摇社稷根基,使得君心丧失。所以,必须慎言。
看来,她的脑子真的被痛感烧坏了,居然和王莽聊起这个来。来到大汉朝,深切的感受到了古人对天神的敬畏,动不动就祭拜,焚香祷告之类。入乡随俗的她,慢慢的也有了被同化的趋势,遇到不顺,就想受持香灰,跪拜天地。她自己将这些归结为寻求一种心理安慰和自我暗示,属于精神胜利法。到底能起多大的作用,无从考证。反正,她也只管祭拜,准备之类的都是由太常这些礼官们去做的。
王莽见刘欣无言,眉头不禁皱了皱,“陛下,臣不是故意要拂逆圣意的,只是礼数如此。”
又是一个“礼”字。
刘欣都想骂人了。
“陛下,臣倒是认为,夜祭未尝不可。”站于王莽身侧的董恭开口了。
“董爱卿,那你说来听听,如何可行?”刘欣对着董恭投过去期许的眼神,等着他的下文。
“古来礼无定数,合时宜而变之。王大人所奉之五行定群神之祀,亦是由古礼变化而来。君上今日险象环生,又随之逢凶化吉,心感神佑。连夜祭拜,足表恳谢之诚心,情真意切,神灵亦然会铭感于心的……”
董恭一番滔滔大论,引经据典,听得王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终于按耐不住,出言反驳。
于是,这两人当庭辩论了起来。
刘欣心里乐开了花,连下腹的痛感都好像轻了许多。
真的不容易呐,董恭从来没有像今夜这样旗帜鲜明的展开与王莽对抗。
好家伙!这口才,这学识,真不愧为领殿中兰台、掌图书秘籍的御史中丞。王莽书读得再多,又怎么能和成天钻在书堆里的董大人相比呢?
她就知道,只有董恭能在博学上胜过自幼酷爱读书的王莽。
辩吧,争吧,最好能吵起来,撕破脸皮!
就在刘欣作壁上观看着好戏的时候,莲香从膳房回来了,昏迷不醒中的董贤也被人抬到了殿上。
刘欣再也顾不上什么规矩礼数,“两位爱卿,你们辩好以后,再告诉朕。朕现在要进内殿换身常服再来进膳。董爱卿,令郎已经在殿上了,你们父子自行小聚,朕准你们随意,可以不拘宫礼。朕先进去了。莲香,你快点也进来!”
说完,一个箭步就冲进了内室,弄得莲香都有点不知所措,疾步也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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