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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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川纲介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一切都跟往常一样,就像刚刚做完手术打了一个盹。
但是瞪着熟悉的景象他很疑惑,自己不是向高木广贺忏悔了一切之后接到通知去他家里祭奠高木孝鬼魂吗?怎么……居然在医院里?
难道说已经结束了?因此他才不知何时被人送了回来?
他叹了口气,起身下地。然后去洗了把脸,这才拉开房门,打算出去看看。
可是一走出来,心里却好像有一个声音牵着他,脚步不知不觉走向了回廊最尽头的豪华病房。
由于高额的费用及完善的各种设施及人性化服务,这里不是普通人负担得起的,因此只有一些有钱人才会住在这种套间里。甫一进门,屋里传就出了凄哀的哭求声,赫然正是高木夫人的声音。
他不由得吃了一惊,放眼看去果然是那对母子俩,他们怎么也在这儿?而且这情景越看越觉得很眼熟。
“有希子。”
他将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女人便回过头来,一双俏目哭得通红。他的视线随即移向病床,怎么?阿俊又发病了吗?看那气息虚弱的样子,该不是……
心里一沉,只听女人抽泣着问:“京川,你实话告诉我,阿俊他是不是真的活不久了?”
“不要胡思乱想,他置换了心脏,自然会长命百岁的。”
“可是供源不是迟迟没有联系到吗?我怕儿子他等不及了。”
阿俊这次发病比以往时候都更加严重,她做为母亲,仿佛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
“什么?!阿俊……不是已经换过了?”
京川纲介的脑袋很混沌,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就在这番话落音之后,对面的母子一起奇怪地打量着他,半晌,有希子才说道:“京川,你在说什么啊?一直叫我等的不就是你吗?”
“难道说,你现在已经找到了?”
“阿俊有救了是吗?”
期待的神情、熟悉的话语,似曾相识。一瞬间那些记忆一下子全部冲入脑海,京川纲介顿时明白了过来,反射性地将视线移向了悬挂在墙上的电子钟表。
那上面的日期果真是一年前,他的面色随即变得惨白,也就是说——这个时刻,正是他和高木母子密谋杀人计划的那一天!
“没,没有。”他立刻有点慌了,因而语无伦次。“不行,我们不能那样做!”
“哪样做?”町村有希子疑惑地瞪着他。
“就是……”
下面发生的事情京川纲介全都知道了,自己碍不住他们的苦苦恳求,于是鬼迷心窍般地答应了,却一步步将无辜的高木孝推上了死亡之路。
一年来他时时刻刻忘不了这件事,成了最严重最痛苦的心理负担,如今仿若时光倒流,他一定要在惨剧发生之前阻止。
“总之,我们不可以杀人的。”
他的嘶吼仿佛点醒了高木夫人,讶异地瞪大了眼。
半晌,却喜悦地狂笑了出来。是啊,她只知道着急,怎么竟没想到还有这一招?心脏人人都有,就算没有供给者,但只要想别的办法,谁说就一定要苦苦等待的。
“不愧是医生,还是京川你聪明。”
呃?!
京川吃了一惊,他……他都说了些什么?!原来,出这个恶毒主意的——竟然会是他自己!

“不,不行,我们不可以那么做!”
老天爷,他明明想要阻止的,可是为什么竟会变成这样。
“京川,我只有这一个儿子,他对你的尊敬不下于他父亲,你忍心看我老来没有依靠吗?”
乍然听说有了希望,可青梅竹马却不肯合作,无疑让高木夫人更加痛苦。她的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我求你救救阿俊,看在我们多年感情的份上,你帮帮我。”
“叔叔,你不能不管我,我不想死。”高木俊也急忙爬下床,一起加入跪求的行列里。
“我,我想要大哥的那颗心脏,他那么聪明、那么能干,如果给了我,我一定也会像他一样。”
这一下连他的母亲也愣住了,虽然为了儿子可以不择手段,但是她却没想过要从家人身上下手。
阿孝就算不是她亲生的,不过也一向温驯有礼,对自己很尊敬很听话。更重要的是丈夫最喜欢那个孩子,如果拿了他的心,有什么后果自己实在不敢想象。
“阿俊,你不要胡闹,那是你大哥。”
“就是这样我才想要,妈你想想,我们是兄弟,就不会出现排斥反应了是不是?”高木俊扑到老妈身前,这世上还有谁的血缘可以比他们更近了?
“如果是大哥的话,那我的手术就会安全得多,而且剔除了他,将来爸爸的财产就都是我们的。”
“不然的话,就算我治好了,他们也一分钱都不会留给我。”
这么说实在有点夸张,可高木夫人想了下,却确实有道理。随着阿孝日渐长大,公司里越来越多的实权都渐渐交给了他,导致许多高层主管都不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若是假以时日他当真继承了财团,那他们母子还有立足之地吗?
而且血缘相近,手术风险的确会降低。
于是狠下心来,既然这样,那那颗心,就要高木孝的了。
“你们……”
望着这自私的母子俩,京川纲介的脑子里嗡的一下,几乎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们……在自己心目中一向温柔善良的有希子、一向乖巧可爱的阿俊,何时竟变得这么残忍?!
“不行,同样的错误我绝不能再犯第二次。”
他喃喃自语,不知不觉地向后退去,这太可怕了,简直就像是一场噩梦。
“京川,你如果不帮我们,就等于逼我们母子去死。”
町村有希子冷冷地望着他,再不见方才的柔弱模样。“你可以自己选,高木孝和我们母子,究竟谁更重要。”
“如果你就是这么狠心,一味拒绝的话,那就把我的心给阿俊好了。”
言毕,她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就要自裁。
“慢着,你不要做傻事。”
他赶紧扑上前去夺下刀子,心不禁狠狠揪紧。意中人冰冷的眼神和决然的表情看得自己再也无法坚定地坚持下去,在哄劝许久仍然无效之后,他只能痛苦地叹了口气,茫然无措地嚅动嘴唇。
“好,我……答应你。”
心里随后就像被什么重重地戳了一刀,痛得他几乎难以忍受,紧紧抱住脑袋靠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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