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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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使的皇命下来了,胤辛只好告别家人,和无名一起陪同李承傒前往宸国。李承傒本是代宗皇帝第三子,也是皇后正出,公主李曦的亲哥哥。因为大皇子早夭没有谥号,所以称他就成为了二皇子。大概是受了妹妹的影响,李承傒也是性格开朗,待人随和。皇宫之内,勾心斗角,暗斗连连,出自皇家人一般都很有心计。李承傒却是无忧无虑,整日里嘻嘻哈哈。与他相处以来,胤辛留心了许久,丝毫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心机。
宸国使者是个和善的中年人,每当行走缓慢或者宿营之时,他都会向乾国客人们讲述宸国风情。这一天,一行人到了边境处的鸾城。宸国使者对众人道:“出了鸾城就是苍木林了,进入树林后大家小心些,来的时候,在那里我们就遇到了好几股强盗,好在当时我们人手较多,他们没敢动手。只要出了苍木林就没事了,渡过天渡峡就是顺州。”
李承傒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的道:“现在我们有一百多人,比你们来时的人更多,强盗更不敢动咱们了,还担心什么?再说了,有强盗来更好,早就听我妹妹说过胤辛厉害,可胤辛又说无名比他更厉害,我正想看看他们俩到底谁的功夫更好,准备选个人来作师父学学功夫呢……”不待他把话说完,无名冷冷的哼了一声,翻身上马先走了。李承傒脸色红了红,顿时尴尬起来。宸国看到了这一幕,向他投来了不解的目光,李承傒更觉没面子了。
晌午时分,一行人来到了苍木林。形如其名,苍木林叶木茂密,灌木丛生,抬眼望去,一片苍翠。密林之间,只能依稀分辨出一条羊肠小道。宸国使者道:“大家原地休息一会儿,吃了东西后再出发,在日落之前一鼓作气走出这片森林。”随从们早已疲乏,听得可以休息了,顿时欢呼起来,哗啦啦的丢下兵器行李,拿出食物饮水就开始享用。
休整完毕之后,百余人找到小径的入口,开始穿越苍木林。进入茂林之中,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为防意外,胤辛不时就向李承傒看上几眼。到了密林深处,小道两旁都是高大的树木,枝叶繁密,挡住了外面的所有声响。树林间静的可怕,众人穿行其间,只能听到相互间沙沙的脚步声。百余人更加小心起来,加快了步伐向前行进。胤辛向李承傒靠近了许多,见他的这一举动,无名也让过几名随从,来到了胤辛身后,紧随着他前行。旁人看来,他要保护的似乎不是皇子李成傒,而是胤辛。
突然,两旁传出了弓弦声。紧接着,几枝利箭穿透密叶,伴随着沙沙的响声射了出来,径直飞向了李承傒。胤辛早已绷紧了神经,听得弦响的瞬间,他的心中一紧,立即拔出了龙吟剑。习武之人警觉性高,耳力远胜常人,胤辛立时就辨出了暗箭的目标。于是,他忙运劲于剑,准备将它们拍下来。在他身后,无名也停住了脚步。不过,他却一动不动,冷静的凝听着暗箭的来势。
利箭已经近在咫尺,破空而来的尖啸声让人闻之胆寒。胤辛闪身上前,手中的宝剑拍向了射来的箭。宸国使者大呼道:“大家小心,我们遇袭了。”听得警告,百余名随从齐齐亮出兵器,向着李承傒拥来,展开了防卫。“啪!”一声脆响之后,龙吟剑精准的拍在了一支箭上,但箭枝并未直接掉下地来,而是在空中折断了,由此可见,射箭之人内力极强。随着箭枝的断折,胤辛也被反震得顿了一刻。刹那之间,并排而来的两箭滑了过去,继续袭向李承傒。
李承傒不会武功,见漏过了两枝利箭,胤辛大骇,若是李承傒有了闪失,却不知如何回去交代,只怕父亲甚至全族之人都会受到连累吧。这时,无名闪身靠近了李承傒,两手如鹰爪般迅捷探出,抓住了遗漏的两枝利箭。
胤辛震惊不已,回过身来一看,无名一手拽着一箭,紧紧的握着拳头,缕缕鲜血从他手中流了出来。虽说伤了无名,不过,暗箭总算没有射中李承傒,胤辛松了口气,然后严密的防备四周。三枝暗箭落空后,树林中传出了一句喝声,一阵弓弦响声随之响起。宸国使者焦急无比,大声喝道:“有盾牌的快举盾牌,没盾牌的赶快躲到中间。”
弓箭从两旁射出,由于小道过于狭窄,慌乱之间,随从们挤在了一团,根本不能避开箭枝。眼看不断有人倒下,胤辛一边护着李承傒前行,一边急得大叫:“都别在道上了,赶快闪到前面的树林里去!”随从们这才迅速散开,扔下行李向前奔去,躲向前面的树林,伤亡的人数终于少了下来。随着众人的移动,从两旁射出的弓箭少了许多,但偷袭者们也在向前移动,带得草木哗哗的乱响个不停。慌乱中,胤辛暗想:这些人的目标应该是李承傒,要是我护着他向外冲,转移了敌人的注意,说不定能够减少随从们的伤亡。想到这里,胤辛护着李承傒向前奔去。无名紧紧跟在他身后,防备着袭击他们的弓箭。
胤辛拉着李承傒狂奔了一阵,透过树林,已经可以看到外面空旷的原野了。见李承傒累得大气直喘,完全是由自己拖着他在走,胤辛不得不停了下来,准备让他缓一口气。然而,就在这时,前面突然闪出了一名蒙面人,挡在了道中。而后,他的身后又不断有人跳出,严严实实的封死了去路。
黑衣人如同猎人一般,看着自己的猎物得意的道:“跑,跑得了是兔子,我看你们往哪里跑!”眼见又被敌人赶上,李承傒气红了脸,回骂道:“咳,咳咳,天杀的,比我们还跑得快,你才是兔子。”虽然还在危险之中,听得李承傒粗俗的言语,胤辛也不禁向他看了看。迎着胤辛奇怪的眼神,李承傒耸耸肩,解释道:“别奇怪,跟我妹妹学的。”
不久后,宸国使者带着随从们赶了上来,被暗袭之后,一百多人只剩下了一半左右。胤辛对宸国使者道:“看来,只有硬闯过去了。”宸国使者点了点头,向随从们一挥手,随从们身形一紧,握紧了手中的刀剑,准备与敌人生死一拼。无名当先动了起来,握着长剑扑向了蒙面人,胤辛护着李承傒赶紧跟了上去。宸国使者也行动起来,领着剩下的随从向前攻去。
双方仅有十数步距离,弯弓引箭已经来不及了,蒙面人任由胤辛他们冲了过来。很快,无名就到了他面前,两人立刻战在了一起。借无名挡住敌人首领的机会,胤辛拉着李承傒左冲右突,经过一番厮杀,终于冲出了一个缺口,他赶紧拖着李承傒冲了出去。由于蒙面人已经被无名缠住,而且胤辛又冲散了敌人的阵势,在宸国使者带领下,随从们越战越勇,终于将偷袭者们杀得溃散了。但经此一战,随从们只剩下十余人了。
一行人冲出了树林,见无名还没出来,胤辛担忧不已,决定立刻回去救应他。他对宸国使者道:“你们在这里护着二皇子,我回去看看无名大哥。”树林的边缘,徘徊着几名偷袭者,逡巡不敢上前。宸国使者看了看他们,对胤辛道:“你去吧,我们还有这么多人,应该能够应付的。”先前在树林中,凭借着名兵之威,和这些一般武人打斗起来,胤辛简直有狼入羊群的优势,偷袭者们见识过了他的厉害,见他又持剑回来,赶紧一窝蜂散去了。
胤辛回到苍木林中,无名正在和蒙面人缠斗。有十余名属下相助,蒙面人游刃有余的应付着无名。只见他使着一柄钢刀,舞得虎虎生风,攻守兼备。无名要分心防备其他人,不论招式如何凌厉,也难伤到他分毫。看蒙面人只顾和无名游斗,竟然不急于解决了对手去追杀李承傒,胤辛心中生出了一丝不安。
想到还会有其他人去刺杀李承傒,胤辛不敢耽误,立即抽出了龙吟剑,向着蒙面人的属下杀去。寻常的钢剑哪是龙吟剑的对手,没要到一顿饭的功夫尽皆折在了名兵之下。龙吟剑在手,胤辛或刺或挑,或削或斩,将蒙面人的属下全部重受伤在了地上。
胤辛的加入打破了僵局,没有干扰之后,无名迅速占据了上风,他那诡异的招式立即有了成效,蒙面人的刀式捉襟见肘起来。蒙面人不禁慌乱起来,见自己的手下已经全被解决,立刻就要面临二人联手攻击,他突然拼命般狠狠攻击无名,然后却猛然顿住,转身向树林深处逃了。
无名正想追赶,胤辛一把拉住了他,道:“别追了,大哥,我们赶紧出去,二皇子他们那里可能有些变故。”无名止住了身形,随胤辛一起向林外奔去。
胤辛离开之后,宸国使臣立即命人去天渡峡找好渡江船只。见两名随从领命而去,宸国使臣松了口气。就在他想让大家休息一会时,一位老者迎面走了过来。老人面容阴沉,步伐稳健,左脸之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面对自己一方十多个人,寻常老人哪能这等从容,宸国使者心中不安起来。老人还在上前,宸国使者上前拦住了他,问道:“老先生找我们有什么事吗?”老人停住了步伐,嘶哑的声音一字一顿的道:“来取你们的命。”宸国使者大怒,一边拔出佩剑刺向老人,一边回头对随从们道:“这人危险,你们保护好二皇子。”

眼看一剑刺向了自己咽喉,老人没有一丝慌乱,道:“哼!还敢在老夫面前出剑。”说话的同时,他伸出了两个手指稳稳夹住了剑尖。宸国使者手上用力,想要抽出剑来,老人的另一只手袖风一鼓,轻飘飘一掌印在了他胸侧。受他一掌后,宸国使者闷哼一声,捂住胸部缓缓倒了下去。老人阴沉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残忍,看也不看宸使,继续向李承傒一边走去。随从们警惕的注视着他,团团将李承傒护在中了央。
老人淡淡的道:“对我来说,你们不过是些蝼蚁罢了。”一句话后,他闪入了十余人之中,速度轻快至极,与年龄极度的不符。随后,老人在人群中穿梭了几个来回,没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手,随从们就全躺在了地上,口中还不断的流着鲜血,眼看是不能活命了。李承傒被吓坏了,连滚带爬的向前狂奔而去。老人嘴角一咧,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后,紧随他而去……
胤辛和无名出了苍木林,宸国使者正倚着一棵树木粗粗的喘着气,在他身前,还倒了一地的随从,但并没有发现二皇子李承傒。胤辛不禁悬起一颗心来。宸国使者发现了他们,喃喃道:“你们……你们快去救二皇子,他……朝前面跑了,有一个刀疤脸的老人正在追杀他。”听了他的话后,胤辛二人立刻向前追去。
李承傒没有跑出多远,不一会后,胤辛和无名就发现了他。两人飞奔上前,只听得李承傒时而哀求,时而大骂,完全没有了皇子的风度。一名老人站在一边,冷笑连连的注视着他。胤辛几步迈到了李承傒身前,拔出龙吟剑将他护在了身后。
老人正想上前击杀李承傒,见还有人来阻挡自己,微微感到有些惊讶,便仔细打量了胤辛和无名一番,然后道:“能躲过我那徒弟的袭击,你们两个还算有些本事。不过,若是硬要插手老夫的事,你们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是进是退,你们自己选吧。”说完,他竟不急于动手,静静的看着胤辛和无名,等待他们作出抉择。
胤辛抬头向老人望去,对方的双眼精芒闪烁,隐隐有一股夺人的气势散出。胤辛从未见过如此凌厉的眼神,对视一会便觉得暗暗心惊。作为皇子的陪同,丢下李承傒是不可能的,而无名刚经历了恶战,自己也没有了多少力气,眼看是敌不过老人了,胤辛顿觉苦恼起来。无名朝胤辛看了看,知道他是不可能选择离开的,便一抖手中钢剑,扑向了老人。
面对无名这样的青年高手,老人依旧只凭手掌应对。但在胤辛眼中,他双手的危险丝毫不亚于刀剑,无名中了一掌后,嘴角流出了血丝。正当胤辛心惊不已,准备上前相助时,老人突然停了下来,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神色,向无名问道:“曲浩然是你是么人?”
无名喝了一声,道:“关你什么事!”然后继续猛烈攻击老人。“说出来后,或许我会放你一条生路,既然你自己选择不说,那就怪不得我了。”一句话说完,老人一改刚才游斗的方式,却和无名力拼起来。
老人厉害无比,举手投足之间都有莫大的威压透出,在气势上就完全压倒了无名,这样的功夫超出了胤辛的想像。在他无形的玄气威压下,无名的气势一弱再弱,剑招也不如先前凌厉了,根本不能给老人造成任何威胁。相反,老人的手掌不断从衣袖中翻飞而出,掌影几度印在了无名身上。胤辛一边为无名担心,一边苦苦思索着。这个老人深不可测,自己还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人,看来,只有借助龙吟剑,给予他意外一击,令他防不胜防。
无名又中了老人一掌,这次打中了他的肩部,骨折的声音响起,无名手中的钢剑也掉在了地上。老人正想上前补上一掌,想要重创无名。这时,胤辛终于出手了。他一把掀开无名后,将龙吟剑刺向了老人左胸。看着竖着剑锋刺来的一剑,老人冷哼一声后,如先前对付宸国使者一般,伸出两指准确的向龙吟剑钳去。胤辛面容平静,继续向老人刺去,但在老人两指刚要接触到龙吟剑时,他握剑的手突然转动了一下,原本竖立的剑刃变作了水平。胤辛宝剑上的变化没能逃过老人双眼,他轻蔑的冷哼了一声,两指夹向了龙吟剑的剑锋。
剑锋和老人的手指接触了,龙吟剑削入了老人的手指,胤辛心中一喜,望向了老人。老人的两指被龙吟剑整齐的削了下来,血流如注,染红了他的一只手掌。老人一脸的不相信,神色惊恐的向胤辛问道:“小辈果然聪明,竟用利刃暗算我,你这是什么剑?”龙吟剑乃天下名兵,若是传出,觊觎之人必将接踵而至。除了令狐勇,胤辛还从未将龙吟剑的事主动告诉过任何人。这老人有心问起,难保他不会见猎心喜,反而更加卖命的和自己拼斗。想到这些,胤辛凝视着老人,沉默起来。
老人紧盯着胤辛道:“先前,我注意到了你的小动作,吃这一亏是我自己轻敌。你这不是一般的剑,说出它的名字,若配得上我的两个指头,我就不再为难你们。”胤辛依旧不说一字,仍是静静的看着他。见他依旧不回话,老人气愤的道:“哼!我薛莫言偌大年纪,还会骗你这等小儿不曾?再说了,对于我来说,少了两个指头根本就不算什么,现在就是硬抢,你们也不一定保得住。不过是看有故人徒辈在此,加上多年不曾受伤,今日吃了大意的亏,一时好奇才问上一问罢了。”
果如他自己所说,少了两指后,薛莫言的气色并无影响。胤辛便轻声道:“龙吟剑。”
薛莫言激动起来,道:“龙吟剑!哈哈,一时大意竟吃了第八名兵的亏,龙吟剑两千余年未曾面世,这倒也不屈了我的两个指头。好,我薛莫言言出必行,今日就放过你们……哈哈……”薛莫言苦笑着径直去了。在胤辛等人听来,他那嘶哑的笑声委实有些难听。
薛莫言离开后,李承傒走了过来。他一向呆在深宫之中,不知如何听说过一个江湖武人的,只听他喃喃的道:“薛莫言?我好想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无名一边接着自己脱臼的肩骨,一边对胤辛道:“我也听师傅说起过这个人。”胤辛听到了薛莫言问无名的话,见薛莫言这么厉害的人都忌惮无名的师傅,不禁好奇道:“大哥的师傅就是薛莫言所说的曲浩然?”无名道:“嗯,能以玄气给人威压的人并不多,我师傅便是其中之一。不说这些了,经历得多了,你以后自然会知道的。”关于自己师傅的事,无名似乎不想谈及更多,三两句话后就止住了话题。胤辛也不好再问,三人一起往回走去。
走着走着,李承傒突然停了下来,惊呼道:“我想起来了,羲和曾经说过,大哥有个侍卫非常厉害,他的师傅就叫薛莫言。”胤辛惊讶道:“难道袭击我们的是大皇子的人……”
同父异母的哥哥竟会派人来杀自己,想到这个可能,李承傒愤怒得咬牙道:“为了个皇位他竟如此不折手段,平日里说些混账话就罢了,现在居然让人来杀我……”听了李承傒话后,作为臣子,无名非但不宽慰李承傒,反而冷言讥讽道:“你们李家的人都差不了多少,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李承傒怒道:“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一路行来,你不尊重我就罢了,为何始终处处针对我?”
眼看无名又要说出难听的话来,胤辛赶紧制止了他,道:“大哥,二皇子现在正难受呢,别再说了吧;二皇子也别生气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宸国使者也不知怎么了……”胤辛劝住了二人,拉着他们向宸国使者方向行去。
宸国使者功底比较深厚,挨了薛莫言一掌后,并没丢掉性命,只是伤重得难以动弹。当胤辛三人赶回时,他还倚着林木暗暗调息着。先后遭遇了两次袭击,四人差不多已经筋疲力尽,相互问了些情况后,各自找了棵大树,靠着就开始休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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