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梅花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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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胤辛这条藤蔓较长,距离涧底仅仅短了丈许。到了藤蔓的尽头,雁菡松开了胤辛,轻飘飘一跃,落到了实地。胤辛也松开长藤,然后用脚在石壁上一蹬,也跃出了出去,落在了雁菡身边。清冷的月辉洒在涧底,朦胧之间,周围的景物也能看个大概。山涧的一边是断魂崖,另一边也是陡峭的高山。雪水汇成的小溪自上游而来,水声淙淙,天长日久,竟将涧底的泥土全部洗去,只剩下无数的乱石。月光之下,乱石呈现出淡淡的白色,与水洼之间很好分辨。
胤辛和雁菡踏着石块行走,开始寻找梅花枪。雁菡说过,梅花枪很可能被拆为了三段,不比一柄长枪好找,所以,两人的速度相当的缓慢,每移动几步,都要向周围细细查看一番。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了几具骷髅,旁边还有几柄锈迹斑斑的刀剑。雁菡白了胤辛一眼,略微得意的道:“我没说错吧?你看,这不是宸辉他们的遗骨?”
因为还没有找到梅花枪,这遗骨也不一定就是宸辉的。胤辛辩驳道:“也有可能是过路人不小心掉下来了呢。”
雁菡不满的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却俯下身去捡起了一块金牌,扬到胤辛面前,道:“这又怎么解释?寻常人哪有这种东西?”胤辛无话可说,不再争辩。二人继续寻找梅花枪。
然而,寻了很长一段距离了,梅花枪却始终不曾出现。胤辛泄气了,犹豫着对雁菡道:“离宸辉战死都这么久了,梅花枪很可能被拾走了。雁菡姐姐,要不……要不我们就别找了吧……”雁菡却坚持道“金牌都没被拾走,梅花枪怎么会被拾走呢?既然下来了,咱们再找找吧,说不定就找着了。”
胤辛想了一想,道:“不然,咱们去溪边找找吧,说不定在掉下悬崖之时,宸辉把它摔进了溪里。”走到溪边必然经过许多水洼,胤辛伸出手来,扶向了雁菡胳臂。雁菡也不拒绝,任由他扶着自己向溪边行去。
走着走着,快到溪边了,一大段白色的东西呈现在两人眼前,圆圆的,长长的,朦胧之间,看起来如同一段石柱。正愁溪边到处都是水洼,没处落脚呢,胤辛也道是石头,也没细看,一脚便踏了上去。脚底下软软的感觉传来,胤辛心下奇怪,便用脚使劲搓了搓。突然,那东西动了起来,原本弯曲盘旋在地的它,竟然翘起老长一段,横着扫向了胤辛和雁菡。瞬息之间,又有“咝咝”的声音传到面前,浓重的腥味让人作呕。
胤辛看到一道白影扑了过来,心中顿生警兆,忙一把推开了雁菡。这时,白影已经到了眼前,来不及拔龙吟剑了,胤辛忙用双手抓向了白影。白影扑来的速度极快,但胤辛还是将它抓在了手中。一阵滑腻的感觉从手上传来,胤辛发现,自己使劲全力竟还很难将它抓稳。正想将它抛出去时,双腿、腰间竟然有了被绳子捆住的感觉。胤辛大惊,立刻向身下看去,自己抓住的竟然是一条白花花的大蛇!大蛇的头部正努力冲向胤辛,咝咝的吐着芯子,险而又险的从胤辛脸边檫过。闻着浓烈的腥味,胤辛顿觉恶心,赶紧将蛇头举离自己。
雁菡见识广博,认出了缠住胤辛的蛇,焦急的道:“小心!那是雪蟒!这么大的雪蟒,该有多大的力啊,怎么被它缠住了呢?这可怎么办啊……”果然,雪蟒的力量大得惊人,胤辛被它勒得浑身发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若不是运足了内力和它相抗,只怕早已憋过气去了。好半天后,胤辛终于缓过气来,向雁菡道:“这么……这么冷的天,怎么……怎么还有蛇啊?”雁菡怕蛇,见雪蟒的头吱牙咧嘴的冲向胤辛,胤辛随时都有被咬的危险,她正焦急得踱来踱去,没能听清胤辛的问话,更没想到去捡一柄锈刀来帮胤辛。
胤辛强忍着腿上和腰间的痛楚,将劲力全部运行到了手上,用力的掐蛇颈,想让雪蟒松开自己。没想到,他这一用力,雪蟒吃痛,更加用力的勒他了。胤辛实在支持不住了,便对雁菡道:“你……你……快……用石头……砸它。”听到胤辛提醒,雁菡立刻拾起石块砸向蛇身,但雪蟒皮坚肉厚,被砸之后只是颤抖了一番,并没有松动的迹象。随着它的颤抖,胤辛只觉得胸中血气翻滚,有了想要吐血的冲动。
随着时间过去,胤辛已经被勒得腰腿欲断,脸色发青。双手离不开蛇颈,一旁的雁菡也帮不上忙,情急之下,他将自己的嘴靠近蛇颈,一口咬了下去。雪蟒**辣的血液涌入了喉咙,腥臭无比。反被胤辛咬了一口之后,雪蟒更加用力的向他靠近,恨不得立刻将胤辛吞进肚里,尖牙从胤辛脸上擦过,几次都险些咬住了胤辛,骇得雁菡心惊不止。
雪蟒的脖颈不断涌着鲜血,胤辛的衣裳被染成了红色。大半个时辰后,它才渐渐支持不住了,蛇身开始慢慢松动起来。胤辛也好不了多少,和雪蟒耗了这么久后,浑身的骨头像是被勒碎了一般,疼痛得麻木了;双手一直掐着蛇颈,早有了乏力的感觉,但雪蟒还不死心,依旧将头部直往前冲,不断向胤辛靠来,让他丝毫不敢松懈。
终于,雪蟒的头停止了摆动,蛇身也完全松开了胤辛。胤辛乏力至极,随雪蟒一起缓缓倒了下去。雁菡吃了一惊,赶忙向胤辛奔了过去,也不管脚底下踩的是石块,还是水洼。
胤辛躺在地上,脸正朝向溪流一边。听着耳边溪水哗哗的声音,他忍不住睁开了眼,向水中瞧去。雪水汇成的小溪清澈见底,胤辛眨了眨眼,目光穿过波光粼粼的水面,发现溪底竟有金属物在闪耀着星星点点的光芒。胤辛心中一喜,睁大眼睛仔细分辨起来,真是一段金色的枪头。雁菡来到了身边,正蹲下身来,想要扶起自己,胤辛忙对她道:“你看那是不是梅花枪?”说着,费力的抬起手来,指向溪水中的枪头。
雁菡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瞧去,俏脸上露出了喜色。接着,她又向溪边靠近了几步,将一只玉手伸入了水中。一阵水声响过,雁菡将枪头拖出了水面。胤辛紧张的看着,发现雁菡渐渐有了吃力的模样,仔细一看,原来在枪头之下还连着两段枪身,最后一段大概是被石块压住了。雁菡总算将梅花枪拖了出来。两人都借着月光打量梅花枪,长枪通体金黄,被分成了三段,每段都是二尺余长,每两段之间还有一条金色的小链,将它们连在了一起,所以才未分开,精致无比。
宸辉死了数十年了,梅花枪也在溪水中泡了数十年。但它却依然金光闪烁,光洁如新。看着三段金枪,胤辛兴奋不已,挣扎了几下,想要站起身来,将它们拿到手里仔细看看。奈何,他身上已经没有了一丝力气,刚直起身又“哗啦”一声,跌入到身下的水洼之中。听得水响,雁菡回过头来,正好看见了胤辛这狼狈的样子。
“噗嗤。”雁菡娇笑一声,道:“别急,梅花枪对我没用,它肯定是归你的,以后看的日子多着呢?”一边说着,她一边蹲下身来,将梅花枪递到胤辛手中,然后又轻轻将他扶了起来。
在雁菡帮助下,胤辛一阵踉跄,迈过蛇身后,坐到了一块大石上。胤辛摆弄着三合梅花枪,想着日后用它保家卫国,征战沙场的情景,心里就激动不已,好久之后才平静了下来。见雁菡兀自站在一边,并不曾坐下,胤辛便道:“雁菡姐姐,你也过来坐下歇歇吧,呆会咱们还得爬上去呢。”
雁菡臻首轻摇,道:“才不和你坐呢,一身蛇血,腥味怪难闻的。”说是这样说,可她人却走了过去,然后挨着胤辛坐了下去。
“蛇血!”胤辛低声重复了一遍,接着,他脸色大变,直起身就开始哇哇干呕起来。热气上涌,腥味充斥了整个喉咙和嘴间,胤辛呕得肠直肚转,脸色发白,但始终吐不出一口蛇血来。雁菡时而替他捶打背部,时而到溪中捧来雪水让他漱口。来回折腾了她老久之后,胤辛才渐渐止住了干呕。
肚中一顿翻江倒海之后,渐渐的又有了反应,先前喝入了不少的蛇血,现在开始滚滚发热起来,而且,胤辛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这些热量还一丝一丝的融入到‘劲’气之中,化为了自己的内力。东皇遗书上说过,天材地宝可以入体生‘劲’,可以被同化为内力,而这条雪蟒生自深山,已经有碗口般粗大,非是几十甚至上百年时间难以长成的,深涧之中动物稀少,生存如此之久,不知它采食了多少地珍奇材,吸收了多少日月光华。想到这些,胤辛又惊又喜,连忙静坐下来,运转‘劲’力,开始炼化蛇血。

雪蟒外体冰冷,体内的血液却是赤热无比。胤辛静下心思后,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肚腹内的滚滚热浪。运转玄劲之后,胤辛让‘劲’靠近了蛇血散发出的缕缕热气。如此一来,热气融入‘劲’的速度快了许多,此消彼长之下,蛇血化作热气的速度也加快了起来,而后,便如同铁附磁石般融进了玄劲。融入蛇血热气后,‘劲’正在一分分增强,这可是自己的内力啊,胤辛暗自高兴不已,将运转玄劲的速度又加快了许多。
当时,胤辛一口咬住蛇颈后,担心没能咬破雪蟒要害,牙齿便多停留了一会,所以,涌进他喉咙的蛇血并不算少。而且,这头雪蟒的血液实在称得上精华,每一滴血都能散发出许多热气。胤辛一边炼化,一边惊讶,直到数个时辰之后,大概是因为饱和了的缘故,慢慢的,‘劲’自动停止了运转,蛇血已经残存无几,也渐渐止住了热气的散发。胤辛想起了东皇遗书上“人力有限,至极方尽”的话,知道不能再多加强求,便停止了炼化蛇血,运‘劲’行遍全身之后,睁开了眼。
和南陆相比,北陆的白昼来得要早了一些。此时,天已经开始破晓了。自从胤辛练功开始,雁菡就一直守在一旁,整夜未曾合过眼。见胤辛行功完毕,雁菡打量了他片刻,惊讶道:“你调息了不过半夜,气色竟比以前还要好了许多?”胤辛暗道,你都有许多事瞒着我,我也不告诉你太多。于是,他没将蛇血化作内力的事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道:“姐姐,咱们也该上去了吧。”但胤辛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之后,雁菡脸色变了变,换上了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两人向着断魂崖边上行去。临行前,胤辛看了一眼满地的蛇血,心中惋惜不已。
到了藤蔓垂下之处,两人四处看了看,能够够着的还是只有一条藤蔓,就是先前胤辛所选的那条。胤辛让雁菡先抓住藤蔓爬上去,可雁菡说什么也不同意,坚持要胤辛在前面。胤辛只好跃起丈余高后,抓住长藤,领先向上爬去。等他攀上一段距离以后,雁菡才轻轻一跃,拽住藤蔓,也向上慢慢攀去。
两人攀上断魂崖后,天才微微开亮,无名和李承傒等人都还没有醒来。自己浑身沾满了蛇血,腥味着实难闻,胤辛不好再和雁菡共用一被,便将被子让与了雁菡,自己寻了块石头,移到树下坐了下来,不一会便睡了过去。
经过了一夜的折腾,胤辛和雁菡都已疲乏不堪,沉沉入睡后,直到无名前来招呼他们上路,才睁开睡眼悠悠醒来。看胤辛一身的鲜血,无名又惊又疑,细问之下,方知道了二人一晚的经历。胤辛这才将炼化了蛇血,功力大进的事说了出来,无名既是震惊又是欣慰,对胤辛道:“你的内力已经和我差不多了。”
待雁菡整理完毕,三人便往宸国使者走去。胤辛一身的鲜血,手中还握着显眼的梅花枪,无疑又引起了李承傒的注意。但他不过是以此为话题,借机取笑了一番胤辛和雁菡。见到梅花枪后,宸国使者却陷入了沉思,踟蹰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没有说什么。随后,几人草草吃了些东西,沿着山路向梅城方向赶去。
中午的时候,他们走出了雁行山,来到一处城镇。自己的衣裳难以见人,胤辛便要求休息一晚再走。经过连日的疾行,众人都已经累了,尤其是两位随从,他们负责抬宸国使者,最是辛苦,都已经消瘦了许多。听了胤辛提议,大家便选了一处客栈住下。胤辛迫不及待的让无名帮他买回一件衣服来,以便洗澡更换。没用多久,无名替他买回了衣服。胤辛向客栈主人要了热水,洗换完毕后,躺在床上准备好好休息一番。这时,雁菡敲了敲门后,走了进来。
胤辛见她不去休息,却来自己这里,感觉有些奇怪,就向她道:“姐姐找我有事吗?”雁菡犹豫了一会儿,小声的道:“也没什么别的事,只是来看看你罢了。”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胤辛更觉得奇怪了。便道:“姐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雁菡眉间泛起了复杂的神色,是想要问些什么,又好像不忍心问出来。最后,她似乎作出了一个决定,咬了咬牙后,脸上的神色变为了不舍,声音更小的道:“胤辛,到梅城后,住不了几天,我就要离开的。”她要离开的事,胤辛虽然早已听她说过,但又经过了几日的相处,特别是一起寻找梅花枪的经历后,胤辛习惯了雁菡在自己身边,对她的感情也加深了许多。此刻,听她专程来告知此事,胤辛不禁一阵失落。沉默了一阵后,他抬起头来望着雁菡,轻声的道:“雁菡姐姐,我以后肯定是东征西讨的过日子,你跟着我也能经过很多地方,经历很多事情,应该不会影响到你修订《两陆七州志》的。”他的话虽然隐晦,但也不难明白。就是这样的话,胤辛也是鼓了好久的勇气之后,才说了出来的,说完后,他白皙的面庞浮起了轻微的红色。
雁菡吃了一惊,而后,俏脸也浮起了两片红霞,声音虽小语气却很是坚定的道:“我们这一派的人都是女子,但不同于一般女子,我们是不可能终身跟着一名男子的,我会一直把你当作弟弟看待。”胤辛惊讶无比,也失望无比,正想问为什么,雁菡接着道:“到梅城后,怕你分别之时伤心,所以才来提前告诉你一声。再说了,姐姐虽然立志行遍天下,但为的也是收集轶事奇闻,如果将来有很多大事都围绕着你发生的话,我自然会舍远求近,回来找你的,但我终究还是要离开的,知道吗?”直到说到后面几句,雁菡的声音才逐渐加大了些。
听了她的话后,胤辛默叹,道:大事都围绕着自己发生?这又怎么可能?看来,这一生,多半是与她无缘的了。想着想着,一阵失落悲伤涌上心头,胤辛望着雁菡默不出声了。
此刻,金宸两国交界之处,阳谷关山映斜阳,天接黄沙。关前黄沙阵中,十余万金国将士整齐列阵,准备给阳谷关再一次猛烈的冲击。阵前,十余座投石机填满了大石,一名将领来到青年统帅身前,禀报道:“将军,将士们已经准备完毕。”
青年将领名叫西门化,金国大将西门锋的儿子。听了的将领禀报,他那虎目中射出的豪光扫视一遍全军,粗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随即,西门化拔出了佩剑,大声喝道:“投石机!”斜挥的宝剑反射出一道残阳,璀璨如一朵血花。随着西门化一声令下,十数颗大石带着呼呼风声,飞向了宸国的坚城阳谷关。
城门之上,老将黄天沉着的观望着。他身边的副将忧虑道:“将军,西门化已经投了几天的石头了,再这样下去,北面城墙一定熬不过今天的。要不,让我带人出去冲他一阵,打乱他的投石机吧。”
黄天摇了摇头,道:“西门化早已准备好了弓箭手,贸然前去,只怕还未到他阵前,咱们的人就所剩无几了。传令下去,大队人马向北门集结,我们就一直死守下去。”副将领命去了,黄天也走下城墙,取了自己的弓箭长枪之后,骑上一匹黑马直奔北城而去。
宸国的将士们收到命令后,齐集北城。列阵完毕之后,静待着金国大军到来。然而,就在北城被击得摇摇欲坠之时,金国的投石机却不再抛来石头了。各处并未传来金军改变目标的消息,宸国将士们疑惑不解了。静待了一阵子后,黄天命副将回城墙处去查看。
副将来到城墙上时,恰逢金军收兵的鸣金之声响起。金国人竟在将要破城之时停下了!副将不解,便迅速跑去禀报黄天。
听完副将禀报,黄天沉吟片刻后,道:“自古以来,春耕秋收之时不宜发兵,西门化攻了我们一冬,眼看已经到了春季,必是金国人口不足,士兵都要兼做农事,西门锋只好让他收兵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金军果然有条不紊的退去了。一时之间,阳谷关上欢声雷动。眼看将士们欢庆敌人退兵,老将黄天忧道:“金人虽去,但他们夏日必来,我也该回梅城去一趟了,也好奏请国主多加派兵丁粮草来此。”说完,竟自收拾起来,开始为回梅城而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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