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故人故物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十六年前,敌人或明或暗,一举将百世将门毁灭了。当时的无名只有四岁,离开家后,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看他静静的躺在床上,南宫夫人疼惜无比,问起了他十六年来的经历。这次时间充裕,无名讲得要详细了许多。为了躲避追杀,他经历了无数次凶险,再后来得蒙一代宗师曲浩然看中,随他入山练习高深武学,过起了寂寞难耐的山中岁月。无名娓娓道着这些,胤雪和胤辛都经历过凶险之事,能够深切体验到其中的艰险,感触良深。
几人正凝神听着,这时房外传来了丫鬟的禀告,道:“夫人,外面有位小姐前来拜见。”南宫夫人疑惑道:“会是谁呢?月儿,该不会是你的朋友吧?”家中交游最广的只怕就是胤月了,所以,南宫夫人第一个就想到了她。胤月偏头想了想,道:“我没有邀谁今天来家里啊,我去看看吧。”见她一说完就奔了出去,毫无大家小姐风度,南宫夫人皱起了眉头,对无名道:“慕羽,你好好修养吧,我出去看看。”
胤辛和无名说了一会话,便和胤雪一起回司仪馆去。姐弟俩一起走着,胤雪突然道:“胤辛,你和雁菡是怎么认识的啊?你们现在怎么样了?”胤雪的声音轻柔婉转,此刻多了几分幽然,听起来似乎带着一缕酸意。
胤辛便将当日如何与雁菡相识,以及二人在宸国的事也告诉了他。完了,胤辛不解道:“姐姐,你说‘我和她现在怎么样了?’什么怎么样啊?”胤雪停住脚步,看着他道:“你只当她是一个姐姐?”
胤辛思维敏捷,知道胤雪想要知道什么了,他对胤雪素来毫不隐瞒,有话就直说。便道:“以前是有过这个想法,可雁菡姐姐说这不可能,所以只得放弃了。”胤雪轻轻舒了口气,然后道:“你到宸国走了一遍,可曾遇到中意的女孩子?”
脑海中自然而然就浮现出了灵儿的身影,胤辛脸色不由红了起来,道:“是遇到了一个,而且他们还是姑父一家的故人。”胤雪似乎吃了一惊,幽幽道:“果不出我所料,一离开家就遇到这些事。”
胤辛暗暗不悦起来,两陆七州,到了十五六岁已算**,开始男女交往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甚至定下婚姻,成家立业的也有的是。为何一听自己相中了一个女孩子,姐姐就会闷闷不乐呢?难道是因为灵儿和古家有关系,她怕自己牵涉进那张无形的网中,被十六年前暗害古家的人注意到?
胤辛百思不得其解,正苦恼着如何回答胤雪,却见妹妹胤月向他们追了来,撅着小嘴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找辛哥哥的,她叫灵儿,你们快去看看吧。”灵儿竟然来了中都,胤辛惊讶不已,但他仍没忘了看看胤雪脸色,见她没有什么表示后,赶紧跑了回去。
到了母亲房中,胤辛见到了灵儿。顾不得心中疑问,胤辛细细大量起她来。灵儿的形容请减了几分,见自己走到她面前,虽然神情显得激动,但还是难以掩疲惫之色。和她对视了好一会后,胤辛注意到灵儿还带着一个黑色的匣子。胤辛暗道:“难道这就是萧爷爷要送给我的东西,却不知到底是什么。
南宫夫人看了看他们,道:“胤辛,这位灵儿姑娘是你在宸国认识的朋友吧?”胤辛忙将她为母亲作了介绍。得知灵儿一家和古家有旧,南宫夫人走了过来,拉起灵儿的手也细细的打量起来,端详之后连赞着:“不错,不错。”灵儿神色紧张,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胤辛纳闷起来,见到生人时,灵儿一向是不怯场的,当初在她家花园里,连见到宸宇明时也是神态自若,怎么今天她又这么羞涩了。
南宫夫人又问了灵儿一些话,大多是关于她父辈祖辈的。灵儿都小心的回答,最后道:“伯母,我有件东西想要当着胤雪姐姐的面交给胤辛。”南宫夫人一怔,脸上有了疑惑神色,看了看灵儿手中的黑色匣子,再看向胤辛,见他毫不犹豫的点头后,才道:“辛儿,你就带灵儿姑娘到司仪馆见你姐姐吧。”
萧家到底要送给自己什么东西,为何灵儿又要当着姐姐的面交给自己呢?胤辛实在想不明白。但既然灵儿坚持要这样做,那必定有她的道理,胤辛也不好多问,便带着她到了司仪馆中。
在南宫府中,司仪馆的地位几乎等同于安国堂,没有胤雪允许,一般人是不得进入的,纵使是再娇贵的客人也不例外。见胤辛领着一个女孩子回到司仪馆,胤雪微微一顿,细细看了灵儿一会后,神情才缓和了下来,微笑着道:“胤辛,灵儿妹妹初来乍道,你不让妹妹陪着她逛逛,怎么带她来了这里?”说完,带着一丝不满悄悄白了胤辛一眼。
胤辛知道胤雪有些不乐,便是未经她许可便带人来司仪馆的缘故,但在他心中,灵儿早已非是一般朋友了,于是道:“姐姐,灵儿说有件东西要当着你的面才会交给我。”胤雪绝美平静的脸上浮起错愕神色,不解的看向了灵儿。胤辛转而对灵儿道:“灵儿,这就是我姐姐了。”说完,偷偷拉了她一把,让她赶紧见过。胤辛想让家人认同灵儿,首先要过的一关,也是最重要的一关,自然是姐姐胤雪了。长大后,在胤雪面前,胤辛更无顾忌了,时常与她嬉笑玩闹,但一遇到重要的事情,只要胤雪做了决定,他还是不敢反对的。所以,现在他就有些紧张起来,生怕胤雪反对自己和灵儿在一起。
自从进入房间见到胤雪开始,灵儿就一直惊讶了。新月柳眉,倾国容颜,长发如瀑,身姿绝美……灵儿心中不禁感叹,站在这样的女子面前,就是比自己再美三分的女子也要相形见绌了。况且她还有一丝隐忧,若果如叔爷爷所言,胤辛是古家遗脉,那他一旦知晓了自己身世,会不会对现在的姐姐另生别意?如果那样,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争不过了。惊疑之中,她不由失神了。
被胤辛一拉,灵儿蓦然惊醒,赶紧上前道:“灵儿见过姐姐,这就是我要交还你们的东西了。”说着,她将黑色木匣放在了书桌之上。“交还?”胤辛和胤雪同声惊道。灵儿点了点头,而后缓缓揭开了木匣。
匣子终于揭开,看清了里面的物事,胤辛和胤雪都惊讶得张开了嘴。灵儿带来的竟然是太一古剑玄冥!剑貌依旧古朴苍然,上面的刻痕斑驳依然,虽然已经没有了闪烁的红忙,但仍然有一股隐隐的威势透出。看着失而复得的古剑,胤辛惊讶道:“灵儿,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引我到你家,那时我在窗外听见萧爷爷说要送我一件东西,他指的就是这把剑吗?这剑又怎么会在你们家?”
当初,为了太一古剑,胤辛险些丢了性命,胤雪也差点为歹人挟持。古剑再次呈现在眼前,胤雪再难保持平静,她感觉这剑与胤辛有着莫大的渊源。因为它不仅是古家远祖之物,在红忙没有收敛之时,还是非战脉之人不能接触的凶器,而在东皇古太一之后,胤辛又是绝无仅有的一个战脉之人。
胤辛心里也是翻江倒海。龙吟剑留在了阳谷,梅花枪为西门锋夺去,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一件像样的兵器,正苦于如何向父亲交代。如今灵儿带来了玄冥,一切都要好办得多了。
见眼前这对姐弟惊疑不已,灵儿道:“太一古剑是东皇古太一之物,古家被灭门之后,就再没人去守卫它了。我叔爷爷是威远侯的弟子,十多年来,他一直关注着太一古剑。一年前,许多人开始打太一的注意,叔爷爷担心会发生什么变故,所以就带了我和父亲来乾国看护它。当时,你们在渭水和滩的经历我们都看见了。”

胤辛道:“可那几队黑衣人中没有你们啊?”灵儿一笑,带着几分惭愧道:“当时你昏迷了,胤雪姐姐抱着你走后,为了夺得太一古剑,那四方人马发生了火拼。我们是等他们伤亡惨重之后,最后才出来的。”
胤雪点了点头,看着太一古剑,叹道:“想不到几经周折,这剑还是回到了胤辛手中。”灵儿道:“叔爷爷说,阳谷关战事紧张,曲爷爷要有胤辛的龙吟剑才能挡住西门锋,所以就让我把太一古剑给你们送来。”没有看见胤辛带回龙吟剑,胤雪一直都在奇怪,只是没有时间问及,如今听灵儿要说,方知他将名兵借给了别人。胤雪不禁责怪的瞪了胤辛一眼。
咋见玄冥回到自己手中,惊疑之后,胤辛已是喜难自禁,捧着古剑看了个不停,整个人都已经陶醉了,哪里还有心思注意到胤雪正在瞪他。
古剑上的红忙消逝得无影无踪,粗眼看来,除了剑貌古拙一些,它和一般的剑再没有什么差别。但久久端详之后,胤辛发现玄冥并非沉寂下来,从此静若止水。细看之下,剑柄、剑身之上都有隐隐的光华在流动,仿若不甘于寂寞的游龙。
才一年的时间,难道它又吸收了许多乾坤之“劲”,还是当初自己就只获得了一小部分,根本就没能将它蕴含的“劲”完全吸收?看着剑上流动不止的光华,胤辛疑惑起来。他有一种冲动,只想握着太一古剑好好舞动一番。
那夜在范府之中,接了范文程师尊一掌后,对方的内力传入了体内,不时的和自己的“劲”发生冲突,由于这股气流过于强大,体内可以吞噬一切玄气的“劲”竟然拿它毫无办法。为此,胤辛一直苦恼不已。胤辛握上了玄冥的剑柄,那种本为一体的感觉传来,一如当初军侯墓中一般。
古剑没有主动灌输玄劲进入胤辛体内,胤辛思索道:如果我将所有玄气输进剑里,然后再吸收回来,这样借助玄冥的帮助,应该能够消除杂气,将它同化为“劲”吧。想到这里,他小心翼翼的运起一缕劲力,突破杂乱气息形成的乱流,向玄冥剑柄缓缓靠近。
当胤辛感到自己输出的“劲”到达剑柄时,暗红色的剑柄尾部出现了一个红色的亮斑,明亮犹若星辰,缀在暗红的底色之上。随着“劲”的继续输入,亮斑越来越亮,竟然散发出了缕缕光芒。胤雪和灵儿惊讶不已,一齐看向了胤辛,见他面色沉静,丝毫没有痛苦神色后,才放下了心,转而看向了他手中的古剑,神色也更加惊讶。
红色亮斑射出了一缕血红色的光线,沿着剑身一直向上延展,慢慢通过了幽蓝色的护手,然后继续向上,一直向剑尖处冲去。到了剑尖之处,红线不再延伸,但它却又有了加粗加大的迹象,散发出的红芒也越来越甚。体内的“劲”气自发加快了输出的速度,而杂乱的气息却纹丝不动。胸腹之间,以前有杂气和“劲”两种内息共存,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如今,“劲”输出了许多,弱了下来,再不能与杂气抗衡。随着“劲”的输出强度越来越大,失去压制的杂气开始在胸腹乱窜起来,胤辛渐渐有了难受的感觉。
玄气乱窜的程度越来越烈,在胸腹之间往来奔突,犹如波涛汹涌,带来的痛楚难忍至极,胤辛咬牙承受着。他还怀着一丝希望,就是“劲”的输出能够带动杂气一起进入古剑。但这样的情况始终迟迟不见发生。
胤辛的头上已经挂满了豆大的汗珠,胤雪和灵儿都紧张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见胤辛越来越痛苦,胤雪担心发生意外,迟疑了一会后,劝道:“胤辛,快停下来吧。”停了她的劝说,胤辛暗道:看来杂气是不能被带动的了,我还是停下来吧。于是,胤辛的意念随心而动,准备将“劲”慢慢的收回体内。
然而,体内的“劲”似乎已经与古剑蕴含的劲成为了一体,剑上的红芒越来越盛,现在想要停下来,胤辛已经有了欲罢不能的感觉。屋中的光线闪动了一下,剑上的红芒更加明亮了。站在胤辛身侧,胤雪已经有了心神欲失,魂魄欲散的感觉,和一年前遇到这剑时一模一样。胤雪转身看向灵儿,见她正皱着眉头向后退去,再一看胤辛,脸色已经变得苍白起来,胤雪也一边后退,一边道:“胤辛,快扔掉古剑。”
胤辛虽然痛苦至极,但并未丧失心智。听了胤雪提醒,便想松开手来。但古剑仿佛黏住了他,无论如何用力,握住剑柄的手掌也难以张开分毫。灵儿和胤雪并不知道其中缘由,只道胤辛还不想松手,灵儿便急道:“胤辛,你快松开古剑啊!”胤辛回答她道:“这剑已经黏住我了,我根本就松不开手。”
胤雪和灵儿惊讶得互望一眼,灵儿急道:“胤雪姐姐,现在该怎么办啊?”胤雪皱眉思索片刻,无可奈何的道:“想来是太一古剑在吸取胤辛内力了,也不知它会不会自动停下来。这古剑邪异无比,红芒一出,只有胤辛能够靠近,我们只有静静的等着了。”
古剑的整个剑身都发出了红色的光芒,房间中的亮度再度增亮了几分。笼罩这在邪异的光芒之中,胤雪和灵儿慑于夺魂摄魄的压力,不得不避到了墙角。欲罢不能之下,胤辛只好任由体内的“劲”奔涌而出。
时间慢慢过去,体内的“劲”已然告罄,只剩下杂乱的气息,真气的涌出也随之停了下来。体内没有了“劲”,该如何吸回古剑中的“劲”?胤辛尝试着操纵杂乱的气息,想借它联系上古剑,但那股气息只是乱窜一番,根本不受他控制。胤辛不禁惶恐道:难道千辛万苦练了一年的东皇奇学就此费去了?想到这个可怕的后果,胤辛脸色剧变,怔怔站着一动不动,险些当场昏厥倒地。
古剑依然红光闪烁,但胤辛和他的真气联系已完全中断。胤雪和灵儿依然不敢靠近,只见胤辛脸色越发苍白,呆立一会之后,握着太一古剑颓然坐到了地上。对于武者而言,内力全失的打击是沉重的。惊骇之后,胤辛也只有接受现实,瞪着玄冥古剑,喃喃道:“内力已经吸完了,现在总可以甩开你了吧。”
然而,就在胤辛想要伸开五指,准备抛开玄冥的刹那,他发现自己的手依然被剑粘着,丝毫松动不得!难道它还要吸收体内的杂气?胤辛心中一动,又喜又忧。
不久之后,剑上传来了一丝真气,由手臂缓缓流向胸腹。胤辛对它再熟悉不过,这正是自己的“劲”啊。不过,和以前相比,现在的“劲”似乎微微有了些变化。意念接近细线般的真气流后,胤辛感到它所蕴含的力道要大了许多,似乎更加纯净凝练。
想到内力不会丢失,胤辛精神一振,站了起来。细线般回流的真气增大了几分,继续注入他的胸腹,然后自动的运转着,不时和杂气发生着冲突。胤辛又得承受两气相斗的痛苦了。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