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故弄玄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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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是庚日,在宫中恍惚不觉,回神想想居然才刚进中伏,正是暑气最盛,夏日里最难熬的时节。
神霄宫的茶盥间紧靠最西,过午之后,日头毒辣辣地晒下来,即使开窗也没有一丝风,愈发的酷热难当。
这时候没有哪个呆傻的愿意留在这活像个蒸人笼屉似的地方,萧曼却只能枯坐在小凳上打蔫。对面的灶间炉火熊熊,烘气腾腾,那张白皙的小脸也染上了一层红烫的颜色。
上次熬药是什么时候?
或许是父亲外出归来染了风寒,又或许是自己日常调理的补剂?
她心里有点模糊了,犹记得那时把这种事当做闲暇无聊的消遣,总也不觉得烦腻,现在想想,那些仿佛都如同隔世,空留支离破碎的记忆可供思念。
灶上架着的那只细砂釜内有了响动,嘴口处徐徐冒气一缕缕的白气来。
萧曼愣了愣才起身,拿棉布包了手,揭开盖子,里头的药汤已经滚沸,汹涌的热气蒸上来,冲得人眼前发晕,浓浓的苦辛味儿立时便充斥了整间屋子。
她蹙眉拿手扇了扇,等热气稍散,俯眼看看药汤的成色分量,又添了碗水进去,换做文火继续煮。
只这片刻工夫,头脸上已是汗如雨下,浑身也黏腻腻的。
小火慢煎少说还要一炷香的工夫,反正这宫里人少,一时半刻也不会有谁来,她索性大起胆子,去旁边打了盆水,先洗了手脸,然后把袍子肩上的暗结也解了,撩开半边,拿浸水拧干的手巾在胸腋间擦起来。
虽然没风,但温水抹去了粘腻的汗,立时便清凉了许多。她顿觉浑身舒泰,把另一边肩头也袒开,连拧了几把手巾,擦得欲罢不能,全没留意已走到门口的身影。
秦恪原只是想来望一望,没曾想搭眼瞧见的却是这个。
这丫头还真是大喇喇的性子,只为个舒坦,连隔墙的耳目都不顾了。不过,瞧那精裁细削,玲珑有致的样子,小小年纪便有这等身量却是少有。
他也没去管她,半倚在门口瞧了几眼,没等她回头便转身又去了。
萧曼自也丝毫没有察觉,前后换了三盆水,上上下下都擦了个遍,这才长舒一口气。
收拾停当,见药釜上白雾熏熏,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了,过去揭开看,里头汤水已煎干了大半,便端下药釜熄了火。静待片刻,等稍稍凉了些,不再烫手得厉害,就浓浓地沥出一碗来,放在托盘里,双手捧着走出门。
这种天气煎药不易,又是给皇帝用的,她生怕洒了,刻意放慢步子,紧盯着那碗,暗地里寻思着还是要转给秦恪呈上去,不知他这会子在不在精舍里。
正想着,冷不防左手边一扇小门忽然打开,那绯袍玉带的身影应声而出,斜刺里撞过来。
萧曼一声惊呼,猝不及防间托盘一歪,那碗药眼见便要翻洒在地上,蓦地里却有股力气向上顶起,又将盘子托住。
倾斜的瓷碗稳稳当当地立在那里,里面的药汤只翻腾荡漾了几下,便归于平静,竟一滴也没洒出来。

“当心些,这般毛毛躁躁的,怎么在宫里当差?”秦恪撤开手,抿唇不以为然。
萧曼不禁心中有气,这人半点不提自己突然闯出来,害得她差点白白辛苦了半天,却还反过头来指摘别人的不是,简直是蛮不讲理。
可转念想想,方才要不是他眼疾手快,这碗药便真的洒了,姑且算作功过相抵吧。
她不想无端生那闲气,只作没听见,躬身把托盘向前一送:“药好了,请督主过目。”
本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接过去,谁知等了半晌却没动静,不由暗觉奇怪,抬眼就见他也正瞧过来,脸上似笑非笑。
“罢了,本督今日偷个懒,便让你去好了。”
好端端的干嘛又改让自己去?
萧曼眼皮子一跳,隐觉其中有异,但这次却猜不出半点端倪来。
“还愣着做什么,亲手服侍圣上可不是谁都能有的福分,快去吧,记得回话的时候仔细些。”
这话便更叫人起疑了,萧曼只觉心口扑腾起来,沉住气应了一声,只好捧着那碗药继续往前,走了几步,余光向后瞥,发觉他还站在那里没动,背上像被针刺了一下似的,赶紧瞥回眼加快步子。
穿过窄廊,来到精舍,刚走到帷幔边上,就听里面隐约传来人声,除了皇帝之外,还有一个人,而且有些耳熟,略一回思,便记起是那晚突然赶来的瀛山王,只不过当时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她这才恍然,怨不得他这次不来送药,原来只是想躲人,省得瞧在眼里有气。
如此一来,心里便松了口气,绕过殿柱走进去,很快就望见站在须弥座旁那个穿团龙锦袍的人,身形挺拔。
她没着意去看,趋步近前,依着规矩行礼道:“陛下,该用药了。”
半躺在那里的臻平帝没应声,却听瀛山王温声道:“儿臣来服侍父皇用药吧。”
说着回身走过去,捧住那盘子,双眼微垂,就看见了那张精巧娟秀的小脸。
萧曼正想收手,却发觉对方定在那里不往回拿,诧异地抬起头,立时瞧出他目光中的惊异,还带着几分怒色。
她不明所以,一时间怔住了,却听臻平帝叫了声:“何事啊?”
瀛山王眸色一凛,转身道:“回父皇,没什么事,儿臣只是觉得这奴婢面生,从前没见过,不知是哪里调过来的。”
明着是回话,暗地里却是责问。
萧曼一时发懵,说是司礼监来的怕不成,扯谎又不知从何说起,这瀛山王可真是讨厌,总是莫名其妙的给人出难题。
这时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轻咳着走近,恭敬道:“殿下恕罪,这奴婢是老奴叫过来的,叫秦祯,原先在尚药局当值,懂些医理,人也谨饬,前些日子才升了奉御,老奴便叫她到这里来伺候主子汤药,要是殿下觉得不周,便仍叫她回尚药局当值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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