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看来依旧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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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看来依旧是
举凡草甸、湿地、沼泽之类的地形面类型,草蔓繁盛,水源丰沛,湿气自然是极重的。这夏秋之交的天气,白天阳光极盛,湿气蒸腾而上,到了傍晚气温转凉,午间随着阳光蒸腾的湿气迅速凝集聚拢,结果就是每每天晚之时必定是雾气昭昭,粘腻湿闷。
正是日薄西山时候,夕阳薄暮,雾霭烟岚,零零落落几声远近虫鸣,悠悠远远数缕花香草飒。这样一个在徐起凤看来污泥浊水四溢、恶心怪物横行的沼泽草甸,在这斜阳雾霭之中居然竟是颇有一点犹如仙境般的梦幻飘渺的味道。
“啪!”
徐起凤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脖子上,收回手掌时,掌缘带回了一朵小小的血花,血花中心是一只被拍扁了吸血蚊虫。
被偷袭了的徐胖子心火上撞,用一根手指恨恨地将那滴自己被偷的宝贵鲜血连着那只卑鄙的小偷抹掉,嘴里喃喃地咒骂道:“看看看看,老子就没说错,这真他妈是个鬼地方!连他妈这么个虫子也来欺负老子!而且长得还这么恶心,灰不啦叽、大头小身子的,身上还净是麻子。被这玩意儿叮上又疼又痒,还四五天不消肿,真他妈不是玩意儿。妈的,希望这玩意儿别有啥慢性毒、传染病啥的,不然到时候说起来,我徐起凤这么英明神武一大男人,居然被一只虫子叮死了,那老子死了也得爬起来再撞墙!”
前面探路的久我山也不回头,淡淡应道:“你死不了。不过一只吸血虫子而已。它只是靠吸血生存,又不是要杀人,这湿地里这么多生物都如此巨大,完全可以养活它们,又没有什么太大的天敌需要防御,它带毒干什么?杀了那些可以源源不绝地提供食物的大血库,对它们又有什么好处?”
在徐起凤的印象里,以前久我山的话其实一直都不多,不是一定需要说话的时候,她绝对是不愿意开口的。当然,这个“以前”,也不是很久,大约也就是进入草甸这七八天吧。虽然在之前也见过三次面,但两人之间并没什么交集。
在城市小广场上初次见面时,徐起凤因为将要和父母亲人离别而情绪低落,就在大庭广众之下痛哭流涕的时候,匆匆而过萍水相逢的久我山也不知道在什么样的心态驱使下,带着些艳羡地劝慰了一句,并给他留下了一个擦泪的帕子——当时这个举动,事后回想起来,久我山自己也都一直觉得惊异,因为这实在不是她一贯的风格和处事原则。
第二次见面则是在一个小小巷子里,久我山正跟人放对搏杀,眼见她危及性命时,躲在巷口**的徐起凤同样地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就不假思索地冲了出去挡在了久我山的身前替她挡下了一波灭顶之灾,然后根本就没来得及对上一句话,他就已然昏迷不醒——事后徐起凤对于当时自己这样的举动也是惊奇不已,因为毕竟自己和那个女子根本连认识都说不上!
第三次见面时,两人已然确知自己之间算得上是敌对关系,或者久我山比徐起凤知道得要早一些。相见时更是只有徐起凤说了四个字“怎么是你”,然后,就在两伙人之间真真假假的争斗一番之后,徐起凤按照计划如愿以偿地沦为了俘虏,并且在一番敷衍了事的追踪、拦截之后,被辗转带到那个后来在那惊天巨爆中陆沉了的实验室小岛上……
再然后,那不知道埋了多少炸药、准备计划了多久的爆炸波及到的整个岛,岛上所有的一切罪恶和恐怖毁于一旦,为了各自的目的来到岛上的人们也都受到了波及,不知道多少人直接死在了那毁天灭地的爆炸中。而徐起凤和久我山却幸运之极地在被爆炸撕碎的前一刻被卷入了那几个神秘来客借着爆炸的能量展开的某种秘法,鬼使神差般地来到了这片茫茫不知多么广阔的大草甸子,居然再那样的大破灭之下留得了一条小命。
或许这也算是一种缘分?
徐起凤常常这样自嘲地想着。他分明记得,那时“幸运”地被入的分明还有几个人,但是最终在他在这片草甸上苏醒,在孤独、恐惧、彷徨无计中挣扎着游荡了半天之后,才惊喜万分地从一个相当巨大的半沼泽泥坑里拖出了已然虚弱无力、将要被沼泽吞没的久我山。而之后直到现在这七八天里,再也没有找到其他任何人。
这一段时间才真正是徐起凤和久我山相处最长的一段时间,在这个荒无人烟、苍茫孤寂,而又处处凶险的草甸子里,这两个虚弱而又迷惘彷徨的人不管以前有什么样的立场,此时此地也惟有和衷共济、相互扶持着一路前行。呃,好吧,开始的第一天久我山还虚弱未复的时候确实是徐胖子扶着走了几步,到了第二天久我山力气渐生,探路、捕食等等这些都是她在关照徐胖子,那又怎么样?权当就是相互扶持了,徐胖子就是皮厚,谁能奈他何?
就算是这样几乎称得上“相濡以沫”的日子里,久我山仍旧保持着一贯惜言如金的作风,能不说话从来不开口。徐起凤平时却是个近乎有点儿话痨的脾气,这天大地大的却没个人跟他说话他怎么憋得住?所以常常是他一个人跟在久我山**后头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或者骂骂咧咧地咒天怨地,久我山就像根本没带着耳朵,或者干脆就当身后这个胖子不存在。
对着这么个没嘴儿的葫芦,徐起凤一天到晚闷得发慌却全然没有办法。可今天,这冷冰冰木呆呆又闷兮兮的木偶却像是忽然开了窍,打从中午到现在说的话,简直比这七八天说的加起来还要多,这可当真简直要算得上是破天荒了。徐起凤不由得饶有意兴地乜斜着眼睛多打量了她几眼。当真难得啊难得,但是心里却又一时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有了这样的改变呢?
徐起凤憋着心思瞎猜,却不承想,更令人惊奇的事情还在后头——
“就当这些虫子是变异的蚊子吧。”久我山手里乌光闪过,击爆了一只突然弹起来偷袭的“沼泽鱿鱼”,然后抬手掠了掠鬓边散落下了的头发,意态悠游满脸轻松地道:“反正你这么皮厚,肉又肥血又多,害怕蚊子叮吗?嗯,也真不愧是变异了的蚊子,能叮得穿你那么厚的皮,也真是需要一些本事呢!”珠圆玉润颇具磁性的声音,虽然仍旧显得有些僵硬平直,但是语气之间却不再冰冷淡漠,隐约间还透着那么一丝丝灵动跳脱。
这是……调侃?是玩笑?
这个一直被徐起凤当作木偶、机器人的人居然开始调侃人,居然开起了玩笑!
嘿……虽然这当着胖子骂肥猪的话说得却是辛辣了点儿,也实在没给徐胖子留什么面子,可徐起凤却不以为忤,反而大是兴奋起来,这块木头都开始开玩笑了,起码以后不用在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哪怕就算再有个十天半个月找不到人烟,好歹有个人可以跟自己搭个话茬儿解解闷儿不是!
既然木偶小姐好不容易肯像“正常人”一样说话,徐胖子又怎么会不给面子不捧场呢?立马儿屁颠儿屁颠儿地紧走了两步追到久我山身侧扭着头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打量了足足八八六十四眼,这才摇着头啧啧连声地回嘴道:“则啧啧,我说呢。好吧,就算我皮厚,可也被这‘变异蚊子’叮得浑身包呢。我就是不明白,为啥你就不怕叮呢?那是不是说你比我更加地皮厚?连这‘变态蚊子’那堪比刀剑的尖嘴都刺不穿,你那皮啊只怕比犀牛、比大象也薄不了多少。”
久我山仍是那么不急不躁,淡淡瞥了他一眼,很自然地道:“那是因为你臭,招蚊子。”
这反应、这嘴头,实在不像没经过战阵的模样,倒像是常跟人逗咳嗽打嘴仗溜淡话的格局,把个徐胖子被噎得一时竟然接不上来。
好半晌才干咳了几声,讪讪地道:“嘿……咳咳,这个嘛……那个今儿晚上太阳挺好的哈?呃,那个,说起来这他妈还真是个鬼地方,连他妈蚊子都长得这么大这么恶心,不愧‘变态蚊子’之称啊。”这可就算是投降了。
久我山也不答话,仍旧谨慎地探着脚底的草地不徐不疾地前行,只是她那张僵如木雕般的面孔上,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弧线,两只眼睛也是微微一眯,之这几乎为不可查地一弧一眯,那张木然僵滞的平凡面孔,竟是平添了一抹难得的生动华彩。
又被落到后面的徐起凤自是看不到她脸上的变化,但是却分明感觉到她的脚似乎明显地轻快了,连整个背影都仿佛柔和了不少。
雾霭渐薄,一轮满满的银月悄然钻出了破雾穿云,斜斜地挂上了天空。
如水的月光犹如水银泻地,将本来就已然越来越稀薄的湿雾穿刺驱赶得更加稀落,只留下薄薄的一层被压抑得贴在地面、水滩和齐腰高的草叶上,流水般地轻轻飘拂扰动。如银的月光下,两个人默默地缓缓前行,没人说话,出奇地连徐起凤这话痨也罕见地没有唠叨,但是却并没有像前几天那样给人沉寂压抑的感觉,两人都显得很轻松。
月华如水,薄雾如云,清风习习,虫声唧唧。
凉凉的月光照在身上,说不出的舒爽惬意。这么多天来徐起凤还是第一次感到这草地月色、晚风薄雾的美妙和安详。虽然在这静谧之中可能处处藏着杀机,但至少这一刻,他似乎觉得自己的心都有些沉醉了。
惬意的舒爽,让徐起凤的心神无比的放松,这种放松和微微的沉醉让他甚至都有些神思恍惚起来。恍兮惚兮、半醉半醒,徐起凤就像梦游般几乎无意识地跟在久我山的身后,但是却偏偏没有踏错哪怕一步。
徐起凤只觉得自己的心神仿佛要飞了起来,飘飘摇摇,虚虚荡荡,就在这飘摇恍惚之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神好像悄悄融入了脚下淡淡的薄雾、融入了身周轻轻的夜风、融入了天地间凉凉月色,甚至好像融入了整个天地之间,并且直如毫无限制、没有极限般散发开去。
神思飞散,徐起凤的心湖却是如镜至平,似水常清。整个心神从进入这片草甸之后第一次晋入了那种浑浑融融、嵌合天地自然的境界!随着神思在天地间的溶融发散,周遭草地上、水坑里、泥潭下、甚至月空中的种种动静直映心湖,直如镜湖水月,纤毫尽显,竟入于微!

徐起凤微阖的双眸里全无焦点,这一刻,他的眼睛似乎已然完全失去了功能,但是他不用眼睛,却清晰地“看”着前面的久我山谨慎小心却轻灵自如地在泥潭水坑间探路前行,甚至她举手投足见的每个细微变化、每个小的动作也是全无遗漏,更为奇妙的是,明明是跟在她身后,徐起凤却分明“看”到了她那木雕般缺乏生气的脸上赫然挂着一抹难得的淡淡暖意。
再往远去,徐起凤“看”右侧到七、八米处那株“巨型芦荟”般的植物旁边,一只“沼泽鱿鱼”正戒备地摆出攻击姿态,警惕地注视着自己两人的经过,植物叶根处的积水里,是它要守护着的自己脆弱的后代子孙;他“看”到十几、二十米外的泥水潭底深处,正有一条极尽凶残、生的有几分像鳄鱼看起来却更加狰狞恐怖的凶兽正悄悄游向潭边,阴险地瞄上了那只护犊子的“沼泽鱿鱼”,随时准备着猝然暴起;他甚至“看”到更远处约百十米开外,正有十几个黑乎乎的影子,双足人立、手持着棍棒悄然从左、右、后侧,呈簸箕型悄然向着自己两人缓缓靠近……
“嗯?!!”
悚然一惊之下心神大震,平如镜湖的心湖一乱,那种浑融天地、圆通自然的玄妙霎那间轰然崩颓,徐起凤蓦地睁开了双眼。
而此时,前面的久我山也倏然止步,双足分立,腹收腰弓,摆出了攻击姿态。她的整个身体就仿佛一张拉开了随时准备激射出利箭的长弓,腰身、四肢、肌肉都被最迅速地调节到能够最快做出反应的状态,垂在身侧的双手五指屈曲成钩,却没有像往常对付“沼泽鱿鱼”那样闪起乌光,但那种危险的气息却更甚于昔!
显然,只比徐起凤“看”到的稍晚一些时候,久我山也察觉到了危险的临机!
徐起凤此时的心情出奇地很平静。
虽然刚刚那种近乎“天人合一”般的玄妙境界已然破碎,但那种状态下暂时提升起来的五感六识还保留着相当的敏锐,那丝丝缕缕的感知仍然若有若无地维系着一些些细微的触感,虽然不再像先前那么明细精微,可那些已经渐行渐近的黑影仍然有模糊的信息传来。不同的是现在只能隐约感觉到一些距离上的变化,不像刚才那样纤毫毕现全无遗漏。
紧了紧握在手里的铁钎子,那还是中午的时候久我山烤“鱿鱼”的时候弄出来的,四尺长,指头粗,前端尖利。虽然简陋,但如果用来街头斗殴,那也是十足凶器一件。那群东西既然布成这样的队形并且有武器,又能颇为准确地遥相呼应着渐渐合围过来,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是具有相当智慧的生物!
可能具有智慧的生物,这还是进入这草甸之后第一次见到。
不知道久我山怎么想,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跋涉了这么久之后,徐起凤最渴望的就是见到人。而这些黑影,有手有脚又能手拿武器,看起来是人的可能性非常大,这让徐起凤心底里颇有些兴奋。只不过这些“人”既然摆出了这副阵势,那要指望能和他们在轻松友好的气氛下就双方共同关心的问题,进行一些卓有成效的广泛交换意见,看起来是不太可能的了。既然不能友好,就先做好战争的准备那总是不错的。
徐起凤微微眯起双眼,玄妙的感觉之中那群“人”更加接近了,耳朵里甚至已然可以听到刻意压抑地缓缓迈步他在泥水里的轻响,和那半人高的长草被掠动的沙沙声。徐起凤轻轻侧转了一点身体,右脚稍稍后撤,往久我山的方向略略调整。而久我山也在此时相当有默契地调整了一下身体的姿态,大略形成一个背靠背相互呼应的掎角之势。徐起凤紧握在右手的铁钎尖端指地,调整着呼吸越来越悠长,渐渐微不可闻。
就在两人已然做好了一切准备,单等那群“人”现身的时候,那群“人”却忽然间无声无息地停在了大约十几、二十米外。但是长草掩映之下,两人却仍旧没有看到那些“人”的真面目,虽然天空银月高挂照得地面一片银白,但毕竟是晚上,光线再亮也是有限。这些“人”的忽然停顿,让徐起凤心底里没来由地泛起了一阵紧张。早已历经数次生死、面对过惊天巨爆的徐起凤神经之坚韧已然不是常人可及,心理素质也算不错了,怕倒说不上什么怕,但明知道可能的大战在即,作为一个没经历过几次“战阵”洗礼的人来说,说不紧张那根本就是吹牛。
黑影们的突然停顿的举动,菜鸟徐起凤不太明白,但久我山却知道,这必然是攻击之前的调整蓄势。
她屈肘轻轻碰了碰身后的徐起凤,以示提醒。可紧张的徐起凤一时却没明白什么意思,就在他一愣神转头回顾的当口,一声尖利中带着沙哑,沙哑里还透着刺耳的怪啸突兀地撕裂了这夜色的安详宁静!
以这刺耳难听怪啸为号令,周遭长草里藏伏着的黑影齐齐发出类似的刺耳怪叫,蜂拥蹿出!一个个瘦小的身影仿佛机括弹簧驱动,速度之快、弹跳之远竟像是一只只放大无数倍的跳蚤、蚂蚱,舞动着手里棍棒、短枪状的武器自四面八方急速冲向徐起凤两人。
没有任何时间能留给他们思索。事实上当一个黑影尖声怪叫着看看扑到近前之时,徐起凤也真是不假思索地一声大吼,抽手疾挥,手中铁钎挂起一片凄厉的风声兜头扫向扑来的黑影。
“当啷”一声大响铁钎结结实实地劈中了黑影,却是被那黑影用手里的武器格了个结实!攻击被挡,徐起凤仿佛忽然间福至心灵,又好像身体根本没有经过大脑,立时做出了反应,斜立侧后的右腿猛然抬起,“砰”一下正踹狠狠踹中了那黑影的前胸,这一下竟然难以想象地势大力猛,如中败革般一声闷响,那瘦小的身体直被踹的远远倒飞出去!那黑影手里的那玩意儿也不知道是铁是木,就在一下格挡铁钎的碰撞时,大响声中又有“喀嚓喀嚓”几声碎响,也不知道是什么被劈裂破碎了,而此时精神稍稍放松的徐起凤只觉得自己右手虎口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没有任何手柄直接掌握这指头粗的铁钎,那只手显然是承受不住这样剧烈碰撞的震荡,已然受伤了。
另一边,那尖利刺耳的嚎叫已然化作了好几声更加刺耳的凄厉惨叫!
就在那些黑影扑出的同时,久我山如弓蓄势,准备已久的攻势骤然发动,双手挥动间乌光乍现,两口四尺倭刀随着她的挥动瞬间凝集出现,诡异突兀,而又疾若奔雷般地首先劈入了当先两个黑影之中!而久我山脚下不动,身形变化却更不停留,腰身轻扭,双手各自一拖一带,两口倭刀已然如风过水般毫无阻碍地自那两个已然了无声息的黑影身体中滑出,左边一刀拖带“喀嚓”扫断一个黑影手里的武器,右手一刀反撩再次将一个靠前的黑影自下而上斜斜破成了两半!一时之间腥臭四溢、血肉漫天。这几下兔起鹘落,久我山的身手、经验、反应意识直展现得淋漓尽致,时机、关节把握得更是恰到好处。
相比久我山在多个对手之间劈砍屠杀的干净利索轻松自如,徐起凤却狼狈不堪险象环生,已然几次仗着神奇的感知预判危险,从黑影的手下死里逃生了!毕竟在两个月前他还只是一个四体不勤、懒惰散漫的普通人,固然仗着胸中一口戾气暴起拼命,终究身手、经验都根本就谈不上。此时能有如此表现,在这么一群敌人的攻击之中还能留得住性命,甚至还能守得住久我山背后这一块地方,就实在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情了。
也许是被同伴的死亡激起了仇恨,也许是鲜血刺激了天性里天生的凶戾,黑影们的嚎叫更加刺耳,攻击也更加猛烈起来!
其实围攻的敌人再多,真正能够直接接触到核心这俩人的必然也不可能很多,最多四五个而已。久我山双刀挥舞如轮,利啸乌光之中再次建功,又有两个黑影霎时殒命,她不但有能力可以在重围中很迅速地杀伤直面她的敌人,更尽可能地试图杀到稍后更密集处的敌人,甚至她还有余力照应身后的徐起凤。而此时的徐起凤却已然左支右绌难以为继了,他的身手本就不足以应付这样的场面,手里的铁钎更实在不能算是一件趁手的兵刃,就在第一次的碰撞中,那根四尺长的铁钎早已从碰撞处弯折,几乎变成了一只变形的铁钩,虽然拼尽了力气挥舞,最多却也不过能把攻来的黑影逼得稍稍退开,却根本拦不住人家趁隙而入的攻击,只在这短短的几下呼吸之间,浑身上下就平添了十几道深深浅浅的血痕。
从黑影们发动攻击开始直到现在,不过只有短短五、六分钟不到,可这短短几分钟的体力消耗却巨大得难以想象。徐起凤只觉得像是过了千百年般漫长,他只觉得手里的铁钎越来越重,眼前越发地模糊,手脚也越来越难控制,就连呼吸都越来越困难,就好像胸口被压上了千百斤重的铅块,飞进了力气的一口长长深吸气,能吸进肺里的却只有一点点,仿佛根本不够下一次呼气时的消耗。徐起凤蓦然不甘地嘶声大吼,使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里变成铁钩的铁钎猛然间挥向一个从侧面扑向身后久我山的黑影,却被人家轻松躲开。而此时他的体力已然到了极限,一口气吸不进来胸口一窒,腿一软,斜斜就往下倒。一直到到现在徐起凤也没有能够看清楚这些黑影的真面目,他模糊的视线只看到了一双闪烁着微微泛着暗黄幽光的一双圆溜溜的、大得不合比例的大眼睛,此时他仿佛在这双诡异古怪的眼睛里到一丝残忍的讥诮。
徐起凤肥胖沉重的身躯终于“噗通”一声摔倒在脚下草地上的泥水中,就在他倒下的一刻,他模模糊糊地看到,有两双那样的眼睛,和两张利齿森然、和那瘦小枯干的身体绝不相称的巨口向着自己急速靠近。
“不……不是人!这些东西,绝不是人!”
这是此时在泥水里挣扎着试图再次起身的徐起凤脑海里唯一的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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