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六章 杜悠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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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本地旧俗,新妇进堂前该由女方亲族下婿。这下婿之俗源于大兴初年,沿袭至今。此举意在给新郎的一个下马威,令新郎知晓新妇背后有娘家人撑腰,若是新郎识相,就该从此和妻子恩爱不渝,否则新妇自有娘家人为她出头。安西民风骠悍,下婿时言语刁难自不必说,棍棒伺候亦是常有。不过杜府之人对吴放甚是尊重,并未太为难他,调笑两句便放他过关了。之后转毡,团扇后的新妇被人领着入堂。她在五色毡毯上走得极为小心,生怕一个不慎便错了好姻缘。吴放静默的看着新妇的身影,也不知作何感想。
之后是却扇之仪。只有新郎吟过却扇诗,新妇才会将障面的团扇移去。吴放少有文才,区区一首却扇诗自然不在话下。他上前一步,朗声吟咏。他的声音本就悦耳,念诗时抑扬顿挫,更是动听至极。他话音刚落,众人便大声喝彩,连声称赞。
新妇闻诗轻移团扇,让吴放终于得隙看清了她的相貌。新妇杜悠然正是他在杜府所遇之人。相较于那天清新淡雅,今日的她妆容精致,雍容华贵。唇如朱丹,唇侧轻点圆靥,更显笑颜如花;双眉横翠,眉边淡描颊黄,有如双蝶翩飞。眉心一枚薄金花钿,灿然生光。见吴放看她,她羞涩一笑,低下头去。
亲迎礼毕,天边曙光微现,独留他与新妇对坐。他不长于和陌生人打交道,更不知如何应付女人,是以良久才没头没尾的说了句:“天快亮了。”
杜悠然抬头看他一眼,满面娇羞的嗯了一声,依旧垂下头去。
她的神态又让吴放想到了远嫁的吴敏。他那悲切远嫁的妹妹大约是不会如此期盼夫你不如先休息一下。”
杜悠然点头,伸手欲摘取头上钿钗。
吴放见她抬手甚为不便,于是道:“我来帮你罢。”
新妇红了脸,垂下头去,声如蚊蚋的说了声:“如此……有劳郎他不太熟悉女子如何盘髻,故而取得甚慢。这期间杜悠然一直螓首低垂,满面流红,直到他为她取下了最后一支长簪。她才微微偏转头看吴放。吴放手里捏着那支束发长簪。略有些手足无措。除了母亲和妹妹。他平日极少近距离接触。杜悠然眼波流转。轻声道:“郎=杜悠然欣然同往,余金国公和吴放父子二人单独说话。

金国公含笑看两人走远,放下茶盏,亲切问吴放:“雍州兵马使地继任人选可曾选定了?”
吴放斟酌了一下后道:“岳父的意思,是推举雍州司马李义。”
金国公沉吟片刻,问道:“我听说,李义和杜风好像走得挺近?”
杜风向来极得金国公信任,每每准其所奏,鲜见驳回。不过这次金国公似乎略有犹疑之态,吴放便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岳父对李义的才华确实多有赞誉。”
金国公不语,把玩了手上的银鎏金田猎纹酒杯许久,才闲闲问道:“你与新妇成婚数月,可还觉得合意?”
吴放不解,谨慎答道:“儿妇中馈女红无一不精,实为贤妻之选。”
金国公捋了下胡须,慢慢道:“夫妻情深固然好,但若因此而蒙蔽双眼,就不甚妥当了。子任,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吴放终于品出味来,于是道:“虽然岳父属意李义。但儿子以为,司马职权已类属文官,不复古意。兵马使身负统兵重任,李义一介书生,恐怕不宜出任。”大兴立国以来并不乏文官统兵之例,也出过不少儒将。吴放此言也不过是以此为借口,含蓄向金国公表明立场。
金国公果然对吴放的悟性深表满意,转而微笑道:“杜赵之族,固然声望着著。不过……子任,你须记得,在安西做主的永远是姓吴的人,也只能是姓吴的人。”
吴放低头受教:“儿子记住了。”
虽只是廖廖数语,但吴放已洞若观火。金国公已开始对那些望族有所顾忌了。想来也是,这些年高门世家常自恃身份,影响政事。金国公其志不小,日子久了,难免会觉得束手束脚。他想摆脱世族牵制也是常理中事。虽然吴放不知金国公是什么时候生出这样地心思,但既然知道了,他便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自那次谈话起,吴放不露痕迹的与杜风疏远,也有意无意的在金国公面前与杜风撇清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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