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十章草木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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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对,要回去,首先得找到人精。
有一个传说,增强了人们寻找的信心,据说不止一人在若干年以前甚至最近还看到过人精,一盒不久前公布的“录像”,更加坚定了人们的信心——那录像极清晰,甚至还有一段人精的特写,没错了。这说明人精还时常回来,在两个空间来回地游走。
如果他现在就在我们这里,
他会躲在哪呢?
那些日子里,家家户户没事就聚在一起,一块探讨。人人似乎都成了预言家,一个个在街上唾沫星子乱飞,以此满足被人关注的虚荣,更有一些无聊者,他们根本不相信人精之事,或者相信也懒得去找,但他们也谈人精,并且似乎更关注,太阳一偏西,他们就提起“马扎”,家里人问:“干吗去?”
“去某号院,探讨人精的问题。”
探讨来探讨去,最终意见大致分为两类:一类认为人精必躲在一个最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一类认为,凭人精的智商,决不会和常人想的一样,他必呆在一个最平常的地方,所谓“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可到底在什么地方?
为此,久已歇业的博采公司又重新成立了,给两种意见各开出了不同的赔率。
人们不探讨了,人们行动起来。
有的背起行囊,有的只在附近转悠,这个寂静已久的世界,一下沸腾起来,人们如密密麻麻的蚂蚁,四处蠕动着。
结果,人们转了一圈毫无收获,那就再找一遍,结果还是一样,在找到第一百次时,人们开始有病了——有人开始拉抽屉,拧开瓶子盖倒过来磕,因为他们认为,凭人精的本领,也应该能够随意伸缩。再往前一想,人们害怕了:人精既然随意伸缩,会不会也能隐形,甚至就在我们身边,想到此,人们的态度从一个极端跳到了另一个极端——纷纷关门闭户,坐在家中祈祷,以求平安。
如此一百年,没见什么动静。
大家想人精也许没那么厉害,进而想,经过一百年的平静,人精也许会疏忽大意,这时可能是逮住人精的最好机会。
人们又开始寻找。
结果,毫无收获。
在第九十次寻找时,孔立坐在家里,骂了声:“傻X”(这是从孙大爷处学会的),然后大笑三声,一脚踹开门:“我该出场了!”
<十七>
自碰瓷儿以后,孔立用挣得的这笔钱,过起了花天酒地的日子,他有一个毛病,只要口袋里有钱,就觉得这钱自己从口袋里往外蹦,说着:“花我吧!花我吧!”孔立就大把大把的花,自我解嘲道:“给口袋腾地方。”不久,这笔钱被他挥霍得所剩无几,眼见“钱库”快要见底了,记得那天他妈下跪道:“立子,我求你,咱干点正事吧!”这一跪,孔立羞得无地自容;这一跪使孔立想起了一个心结:买辆车。开“出租”,也不枉自己碰瓷儿一场!
……
孔立倚着车窗吃“早点”(解馋),一个小伙子骑辆破自行车过来:“哥们儿,醒尘里去吗?”孔立点点头,打开车门,替小伙子搬车。
“你坐哪儿?”
“我坐后边”
……
“怎么走?”
“一直走,看见广场往右拐”
这傻哥们儿,这样走可绕了大弯儿了,更好。
孔立一直开下去。
……
拐过广场,是一蹓树荫掩映的小道,天还早,行人稀稀拉拉……
道越来越窄,两旁高大的树木枝杈交错,路灯零星亮着,给人以夜半之感。
“还怎么走?”
“前面那个口一拐”。
……
“好,停这吧,前边不好走了。”
孔立一看,周围一片荒草,高可没膝,远处隐约一排平房,
“这不是醒尘里吧?”孔立说。
“我还要找一个朋友”。
小伙子下了车。
“多钱?”“二十”
小伙子递过钱,
“找您三十”,“没错”
孔立便走出驾驶室替小伙子往下搬车,正这会儿,孔立只觉脑后被重物击了一下,失去知觉……
从此,孔立一直提不起精神儿。
那天大姑来串门:“立子,成天这样无精打采的怎么行”。
“我没事”
“要不你信点吗吧。”
“信点嘛?”
“我看信佛就不错。”
“那都是带过来的,不适应我们这个空间,再说我们这的所谓“佛”教,都是人们凭记忆整理出来的,根本不准。”
“你说得不对,不管怎么说,也过来了那么多和尚,即使不准,也差不太多。”
“我不和您争。”
“不是争不争,不是大姑说你,你开车,总拉着人家跑远道儿,结果怎么样,你陷得太深了,信不信佛,在你自己了,大姑只不过给你指出一条道儿,你没听说过那句话吗: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孔立不作声了,因为开车拉人跑远道一事,触到了孔立的痛处。
大姑一看有门儿,
“你要是想信佛,大姑过两天给你拿两本佛书来,你先看看。”“行。”
说佛书,其实就是佛教的通俗读物,那天大姑郑重的递给他:“先洗洗手,”孔立忙跑进厨房,洗了手,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
距孔立家坐车约莫两站地,有一宝刹。从此以后,每逢我佛大小纪年日,孔立必到,烧香磕头,诚惶诚恐。但他一直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坚持,能不能真心向佛,想来想去,让他想出个主意,买了串佛珠套在手腕上,这佛珠好,干“坏事”或想干“坏事”时便摘下来,不干“坏事”或想让我佛保佑是,再戴上,灵活机动,妙哉!

敢情,这佛珠戴与不戴,感觉大不一样,现在孔立力图改变自己的形象,不再像以往那样不修边幅,但也不过份,要适合自己。如今,孔立到哪儿,胳膊一伸,露出佛珠,便让人觉得这人特有修养,文气(这也受我们这边的影响,或者人同此心,心同此——他们这那些搞“艺术”的身上也都爱带点什么物件,佛珠是其中一种,虽然也许他们并不信佛——孔立就是往他们这边靠),戴上了佛珠,孔立的心里也踏实了,有了它,孔立反自由了,除了上述的“自由”,在社会交流中,人家看你带着这个“物件”,便对你另眼相看,不会轻易地去招惹你;反过来,你呢,如果遇见不顺心的事情,你可以躲,退让,人家说,这人信佛,不跟你一般见识,佛珠,给怯懦找到了借口。
宝刹。一位小师傅对着一群善男信女侃侃而谈:“佛讲四大皆空”孔立插话:可人还是离不开酒、色,财、气……”
“施主差矣,四大者:地、水、火、风……”
这时,和尚的“手机”响了:“喂,说话,挣了多少……”
朋友聚会,坐中有一被大家捧为学富五车者(我们暂叫A),孔立急忙请教,针对孔立的问题,A问:“您真相信佛讲经时会大地震动,天花乱坠?”
“佛经上这么说的”
“你自己呢?稍用一用你的理智,不难发现这多么荒谬。”
“那怎么还有这么多人信呢?我看书上说许多大人物也信。”
“问的好,这是因为他们各自对佛的理解不同,佛教之所以历久不衰,其适应性极广极强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打开佛经,其中既有深刻的思辨,其中又有娓娓道来,通俗易懂的故事,但万变不离其宗,不管通过哪条途经,目的是要领悟其真谛。大人物们深懂其中的道理,所以不因其荒谬而远之,而去直达佛理的内核,大众们烧香拜佛情有可原,但对这个神那个神深信到了愚蠢痴迷的程度,恐怕就不好了,这样极易误入歧途。”
太深了,孔立想我还是回去开出租吧。他不再存坏想法,老老实实,开车挣钱,钱挣得不少,年复一年这样下去,他已不知道挣钱有什么意义,没有目标——因为没有时间(无穷无尽等于没有时间),既然轻易死不了,我能不能什么都不干。
头天夜里,孔立足足解了一顿馋,正襟危坐,点上蜡烛,像在做告别尘世的仪式,饭毕,在“小区”内,借着月色走了三圈,等将食蹓下去,回屋、上床、钻进被窝,软软乎乎的,心中想被呀被,往后我要和你们永别了,让我最后美美地睡一觉吧。
早晨醒来,打了个哈欠,实在不愿钻出暖乎乎的被窝,但想起昨夜的约定,咬咬牙,翻身钻出被窝,思考着这计划如何执行,——衣、食、住、行,都需要花费,我要将这些都抛弃掉,结果是我只有走着,躺在大街上,不行,恐怕人们不允许这样做,去没人的地方,孔立又害怕寂寞,能躺在大街上热热闹闹的,有这地方吗?有呀,超区!
季节还好,刚进五月,百花盛开,草丛中,一个人被反绑在水管子上,坐姿,嘴贴封条,裆中放一牌,只着一裤衩,牌上写道:“经批准,在此作耐力测试,勿扰。”
原来孔立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怕坚持不下去,来到超区,说明来意,并表示对自己没谱,还需要借助一些外界压力。
这超区极为宽松,一口气答应下来,便出现了如上情景。
白天挺暖和,夜晚有点儿凉,但动不了,只能双手用力的一张一合,两脚在草地上不停伸缩,来抵消凉意,颈椎开始酸痛,自下而上,凉嗖嗖的酸痛,他不停的扭动脖子,用力后仰,后来背上竟像背了一块铁板,再后来,麻木了,舌头馋了,馋极了,孔立咽口水,到后半夜,一阵小风拍过来,扑哧,拉稀了……
转天有关部门发现孔立的**底下发出恶臭,并有大大小小知名不知名的飞行物围其晃动,为了避免引来更大的东西,造成孔立意外死亡,主管部门按时打扫,夜里派专人守护。
转眼七月了,到中旬,孔立皮肤晒得起了小白泡,此时,他已气若游丝,周身几乎毫无知觉,神智只剩下一念——我是孔立!念着、念着,只觉太阳**咚咚乱跳起来,并越跳越有力,眼看要将太阳**挣破,孔立开始疯狂的扭动,喊,终于,嗡一声,失去知觉……
冰凉凉的,下雨了,孔立醒来,打了个喷嚏,后来又发起烧来,直烧得鼻子像两个小火炉似的,烧得浑身飘了起来,脑浆似乎也随着飘了起来……
又醒来,在快进九时,人们给他洗了一次澡。
第一层雪,终于翻下来,一层一层的,世界被雪堆高了,到一声咔嚓冰凌结成子夜,刀扎下来,孔立梦见自己被放在案板上,让人一下下剜着,他咬牙,绷劲,大叫(声儿却传不出去),那疼一波一波冲来,最后在石头一样的皮肤上,毫无感觉地滑落……
到入春,才好些,到五月,才活过来,一个周期过去了。人们拿下他嘴上的封条问:“还接着吗?”孔立想了想:“算了。”
他想接下来也行,太受罪,虽然会一年比一年适应,但何苦来呢,看来永生不等于成仙,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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