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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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帝宠才女寻短,梦怀王复生
邺汐又做梦了,梦里赵渥柔柔地看着她,轻声道别。邺汐缓缓睁开眼,床边的玲儿哭成了泪人。她出奇地平静,冷声道:
“玲儿,扶我起来。”
邺汐移驾至书房,玲儿忙研墨铺纸。邺汐面无表情地提笔,落纸写道:
“诉衷情”
闭目凝眉,她绝美的容颜结成了冰。半晌睁开眼,下笔如飞:
“三拜三愿三生石,一往情若痴。却道长聚不惜,岂知含恨永离。”
“啪”,一滴眼泪落在纸上,晕糊了“离”字。邺汐身子微微一仰,玲儿急忙扶住。邺汐痛苦地闭上双眼,无声饮泣。再睁眼,将笔重新蘸饱墨,写道:
“战甲披,鞭声急,蹄如矢。英魂何觅,马革裹尸,未酬壮志。”
搁了笔,邺汐的脸色早已苍白如纸。玲儿无言地看着她,又落下泪来。
怀王战死的消息传到临安的第三天,皇帝赵昀便以“抚恤”为由将赵渥的八位夫人召进了宫。从王妃到九夫人,只有耶律七夫人神态自若,邺汐眉目如冰,其余都是眼圈通红,神情呆滞,身怀六甲的邺珈更是一副羸弱不支的模样。
赵昀皱眉叹息着说了些抚慰的话,又再三承诺了赵渥死后的谥号、殡葬以及一大家子的赡养。各位夫人均在伤心头上,也没人把皇帝的话听进去,只有王妃强忍着悲痛礼节周到地谢了恩。傍晚时分,皇帝赐膳,八位夫人用了膳,正要辞归,邺妃提出留下两位邺夫人在宫中小住几日,姐妹之间多多宽慰解忧。王妃没有异议,带着几位夫人回府了。
瑾妃邺玳将小妹妹邺珈带去了她的寝宫,剩下皇帝、邺妃和邺汐。邺汐低头沉默,赵昀一双火辣辣的眸子围着她转。邺妃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邺汐,温柔一笑,道:
“天不早了,臣妾还有些私房话要与八夫人说,皇上就放臣妾回去吧!”
赵昀嬉笑着回过神来,答道:
“那好,朕就不打扰你们了,带八夫人好好散散心,宽慰宽慰。”
邺妃行礼答是,妩媚的双眼给赵昀投去了别有深意的一瞥,赵昀含笑点头。
当夜,邺汐在邺妃的寝宫里安歇。邺汐仍是不发一言,邺妃试探着问道:
“王爷英年早逝,实乃大宋之哀。留下你们这些大好年华的女子,今后可怎么办?汐妹,你有何打算呢?”
邺汐诧异地看着她的堂姐。打算?如今赵渥尸骨未寒,甚至连他的尸体都还未见到,她竟问她的打算。打算什么?要如何打算?邺汐的心里,根本不懂改嫁之事,她只觉得邺妃这问题问得奇怪,难道是暗示她殉葬么?
邺妃见邺汐一脸茫然,笑了笑,又道:
“你不比珈妹,她已有了王爷的孩子,自然脱不开了。可你,还是孑然一身的呀!”
邺汐深皱了眉,似乎有些明白邺妃的话,可又不是很清楚,但直觉告诉她不会是好事。邺妃看了看她的样子,不介意耐心地开导她,又道:
“汐妹,以你看来,皇上比王爷如何?”
邺汐愣愣地看着她,赵昀在她心里不过是个统治者,怎么能拿来与赵渥相比?
“皇上温文儒雅,怜香惜玉,我看,总要比赵渥那个莽夫强些。”邺妃笑道。
邺汐低下头去,眼里略有怒意。人都不在了,为何还要对他说长道短?何况,赵渥根本不是莽夫。一个会为了她而学词,为她研墨,时时柔声细语的男人,又怎会是莽夫呢?
邺妃见她垂首,以为是默认或是害羞的表现,满意地笑了笑。
邺汐十二岁进丞相府时,邺璃已然进宫了,两人并未真正相处过,每年只能见上几面。所以,邺璃不了解她也是正常的。谁能够想到聪慧过人的天下第一才女会对感情迟钝到如此地步呢?同样,邺妃也根本想不到,她那一大篇话的用意,邺汐压根没懂,她所在意的只是她提到了赵渥。再者,邺璃从邺珈口中得知,赵渥很可能还没碰过邺汐,她仍是完璧。由此看来,邺汐对赵渥定然是没有感情的。这一结论让她更为肯定能够说服邺汐进宫服侍赵昀。
夜已深沉,邺汐在邺妃的寝宫里安寝。一闭上眼,眼前全是赵渥的脸。微笑的、痞气的、温柔的、薄怒的…她知道自己爱上了赵渥,突如其来的噩耗令她迷失了方向,已不知该把这彻骨的悲伤发泄出来,还是一如往昔地内敛。那天的那一瞬间,她听到赵渥战死的噩耗,毫无征兆地心如被挖空了一般疼痛。然后,从五脏到四肢统统罢工,她昏厥过去。失去意识之前,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来不及了!到现在才明白自己爱他,却已没有机会告诉他了!醒来之后,她整个人如虚脱一般,似乎除了脑子,身体仍在沉睡。饱含着凄怆写下了那首《诉衷情》,竟发现,心已不再痛了。是麻木了吗?还是她的心真的被掏空了,所以不会再痛了呢?
没有痛,没有泪水,剩下的唯有记忆。也好,像这样闭上眼就能看到他,也是件幸福的事。邺汐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嘴角慢慢上扬至一个美丽的弧度。她笑了,在对这赵渥微笑,她知道他定然是爱看她的笑容的。
床渐渐地陷下去,似乎有什么重物压上来。邺汐从思念赵渥的臆想里回过神来,脑子顿时清醒了。警觉地睁开眼,一个人影跪在床上,跨过她的身体,俯低胸膛,脸几乎要贴着她的脸,呼吸的热气喷在她唇上。
邺汐竟然没有动,轻声问道:
“王爷?少融?”
人影闷声笑了,柔声道:
“朕会让你知道,我不比他差!”赵昀说着,俯下头去亲吻邺汐。
“皇上?!”邺汐惊恐地叫了一声,拼命躲闪。赵昀用身子压住她,双臂搂紧她,低哑地说道:
“赵渥再好,如今也是一堆白骨了。他是朕的弟弟,朕心里也难过。可是他的死能让朕得到你,我又觉得无比幸运。朕相信没有人会介意宫里再添一个邺妃!”
“放开我,皇上,你不可以!”邺汐深皱了眉,冷声说道。赵昀爱恋地轻抚她纠结的眉头:
“有何不可?”
邺汐一时想不清有什么理由,冲口道:
“我是冰女!”
赵昀笑得双肩抖动,哑声道: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话犹未完,已俯下身子热烈地亲吻邺汐,伸手去接她的衣带。邺汐羞愤难当,使出全力挣扎,胸口一阵阵地犯恶心。原来她无法忍受任何男人的侵犯,除了赵渥。赵昀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强烈地反抗,因为邺妃说一切都妥当了,他自然以为顺理成章。现在这样难以得逞,赵昀心急如焚,像面对一只刺猬似的,不知从何下手。
邺汐又怒又悲,眼角不由得滑下泪来。难怪人说,丈夫是天,丈夫一死,天就塌了。如今赵渥尸骨未寒,她的天就塌了下来,竟任人欺凌到这般地步!大宋皇帝,衣冠楚楚,原来竟是这等禽兽!今日绝不能让他得逞,拼着一死,也要保住清白之身。反正赵渥已死,干脆为他殉了葬,也算了了她的心愿。
怒气一升,力气也来了。赵昀还没反应过来,已生生被踢下了床,邺汐这才发现,赵昀的分量气力,比赵渥差远了。
赵昀坐在地上,不可思议地望着邺汐,惊得目瞪口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是皇帝,比起赵渥来,更不知拒绝为何物。
邺汐眼神冷冽而决绝,愤恨地看了赵昀一眼,二话不说照着红木床柱撞去。心道:少融,我来了!赵昀措手不及,惊呼一声,为时已晚。邺汐的额头盛开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牡丹,血溅锦衾,仰面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纸包不住火,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几天,皇帝强暴未遂,怀王八夫人守节寻短的事便传遍了大街小巷。人人都在谴责皇帝太没良心,亲弟弟在前线为他战死沙场,粉身碎骨,他倒好,死人还没凉透,就开始收编他的宠妾了。一时间赵昀成了千夫所指,万口唾骂的对象。实在受不了舆论的压力,赵昀只好罢朝几日以避风头。

王妃听到传言,气得浑身发抖。立刻换上一身白色丧袍进宫去,义正词严地要求皇帝将重伤不醒的八夫人和身怀六甲的九夫人归还。面对一身正气的王妃,还有那身刺眼的丧袍,赵昀不由得羞惭起来,讪讪地说了些抚慰的话,便下令送两人随王妃回王府。邺妃也难以幸免,遭了王妃几句冷语,也只好强笑不语。
邺汐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玲儿通红着双眼日夜服侍,一群太医候在一旁,王妃在陪在床边照料。整整手忙脚乱了三天三夜,邺汐才有所起色,每天能醒来一个时辰。王妃见她心有余悸,温言安慰道:
“妹妹别怕,这里是王府,你回家了。妹妹如此忠贞节烈,而今天下人都在颂扬你的美德,王爷泉下有知,定然欣慰。你放心,即使王爷不在了,我们也仍是一家人,我绝对不会让你受欺凌。妹妹放宽心,好好养伤吧!”
邺汐长出了一口气,闭上眼,微微点头。意识又开始恍惚了。
糊糊又不知睡了多久,几个时辰,或是几天,她不知道。睁开眼,夜色浓黑,邺汐看见床头有个人影,吓得不敢动弹,凝神屏息地看了半晌,依稀是赵渥的模样。她又兴奋,又害怕,大着胆子问道:
“王爷?”
人影一晃,消失在黑暗里。邺汐立刻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翻身起床去追。她奔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里,健步如飞,不知什么时候伤完全好了。她边追边喊:
“少融,少融…”
人影总是在她眼前若隐若现,邺汐累得气喘吁吁,急得浑身发热,哭着叫道:
“少融,我跑不动了!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丢下我啊?”
追至一片竹林,人影竟站住不动了。邺汐惊喜地忘了哭泣,轻轻移动着步子接近他,像是害怕把他吓跑。她轻声唤道:
“少融,让我看看你吧!我知道这是梦,我只想再看你一眼!”
人影没有动,邺汐慢慢地接近他,他背对着她,她已走到他身后,像抓一只小兔子似的,兴奋地张开双臂向前抱去。“扑通”一声摔倒在竹林里,抬起头来看时,哪还有赵渥的影子!
邺汐一下子惊醒了,心突突地跳个不停,眼角犹带泪痕。转动着美目,看着周围浓重的夜色,忽然,她看到床头有一个人影。脑子开始糊涂了,头上的伤口好痛,躺在床上那么久,她已经难以分清是梦是醒。怎么又回到了这里,这个梦竟是轮回的么?她仍开口问道:
“王爷?”
人影没有逃跑,反而俯低身子靠近她,柔声道:
“叫我少融!”
邺汐欣喜地笑了:看来这是个美梦!她努力想要看清他的脸,轻声问道:
“少融,你…是人还是鬼?”
人影闷声笑了笑,低声道:
“我是鬼,想你想成了鬼,名叫相思鬼!”
邺汐落下泪来,脸上却仍然笑着。果然是个美梦,不管他是人是鬼,是真是幻,也不管是梦是醒,反正她不能再放他走。邺汐止不住地流泪,情念一动,不顾一切地伸臂紧紧抱住赵渥,泣道:
“少融,带我走吧,不要丢下我,我要跟你一起做鬼!”
赵渥心碎地用力拥抱怀中的邺汐,擒住她的下巴热烈地亲吻她,他太想念她了!邺汐完全没有反抗,迎合地仰着精致的小脸任他亲吻。赵渥浑身发热,气息开始急促,伸手脱掉了自己的外袍扔在地上,爬上了床。邺汐甜美地笑着,掀开被子让赵渥躲进被窝,两人紧紧相拥,似乎要将彼此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去。赵渥粗喘地亲吻她的玉颈,耳垂,锁骨,邺汐轻轻呻吟,一双冰凉的柔荑眷恋地在赵渥结实的背脊游移。她要他!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告诉她,她要他!就算不要脸,下贱又怎样,反正这是一个梦!
不知何时邺汐的衣带已被尽数解开,赵渥双手握着她的纤腰,笑得爱恋而魅惑。邺汐微微喘息地看着他,贪婪地看着他。下一刻,赵渥如一头猛兽般扯去了她仅剩的肚兜和底裤,将她压在身下,两人纠缠在一起。随着他探索的指尖,邺汐忍不住呻吟,浑身越来越热,体内像有一团烈火要破冰而出,小腹一阵阵强烈的空虚。她没发现,自己的手竟在撕扯赵渥的衣服。
赵渥勾唇痞笑,握住她的小手,哑声道:
“别急,很快!”
说着,将她的手放在他的腰间,然后自行宽衣解带,赤了上身,只剩一条底裤。黑暗里邺汐看不到他的下体多么膨胀,真让她看到也许会吓着她。
两具的身体热烈地纠缠着,邺汐紧紧搂着赵渥的腰,让两人的胸膛紧贴在一起。她幸福地笑了,这样她才觉得,赵渥离她很近,就与她在一起。隐隐感觉到赵渥腰际的皮肤有些不平整,可这节骨眼上哪顾得上这些?脑子里一闪而过罢了,顷刻间又被**所淹没。老天,求求你,不要让我醒来,一直梦下去吧!
赵渥欣喜地看着她的反应,再也抑制不住占有的,伸手扯掉了自己的底裤。随着他身体的前进,邺汐猛地皱眉,痛叫了一声,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下体撕裂一般地疼痛,本能地伸手推赵渥的胸膛。赵渥一边轻抚她的身体柔声安慰,一边对他垂涎已久的城池发动了总攻,在她难以抑制的动情的呻吟声里,他知道自己胜利了。
天已大亮,邺汐悠悠地转醒,皱眉,浑身酸痛得动弹不得。轻抚额头,仔细回想昨晚干了什么,怎么浑身像被辗过一样,骨头都要散架了。一动脑子,头上的伤口就钻心地疼,不让她继续想下去。只好放弃,口渴得很,哑着嗓子叫玲儿,竟不知嗓子为什么也一样疼。没有人回答她,邺汐只好挣扎着坐起身,打算自己下床倒水喝。
“上哪儿去?”
邺汐刚坐起身,冷不丁地身边有个男人的声音说话了,她吓得尖叫了一声缩进床角。瞪大了眼睛盯着声音的方向,只见被子被掀开,赤身的赵渥坐了起来。他瘦了,黑了,胡子长了些,却更有一股致命的魅惑。邺汐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完全失去了反应。他…他怎么会…
赵渥勾唇痞笑,伸手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给她裹上被子:
“光溜溜的打算干什么去?不冷吗?”
邺汐这才发现自己没穿衣服,羞得恨不得钻进地底下去。实在想不通,天都亮了为什么梦还不醒。被赵渥暖暖地抱在怀里,这感觉实在太真实了!
赵渥心疼地吻了她额头的伤口,柔声道:
“三拜三愿三生石,一往情若痴。这是你的真心话么?”
邺汐愣了,没理由梦得那么真,他连她的词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头上的伤口仍在折磨着她,脑子有些昏沉沉的,她疑惑地问道:
“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书桌上搁着呢,本王看见了!”赵渥笑道。
“你…昨晚看见的?”
赵渥点头。
“那…昨晚不是梦,现在也不是?”
赵渥微微一愣,继而仰面大笑起来,爱恋地不停亲吻她的唇,搂紧她,低声道:
“我说呢,昨晚那么热情,好像妲己被狐狸精附身了似的。有个男人跟你共度了,你居然以为在做梦!这可要打,往后本王再离开,可怎么放心把你丢在家里?”
邺汐总算明白了,一切都是真的,她与赵渥圆了房,那昨夜,她那样…天哪!邺汐羞红了脸,双手捂住脸面。赵渥笑得更为大声,揽她入怀,道:
“后悔也来不及了,你与已经是本王的小婆娘了!”
邺汐突然想起了一件最重要的事:他没有死!天哪,他还活着,他没有死!她怎么会笨到这种地步,现在才反应过来。
邺汐狂喜不已,伸开双臂紧紧抱住他,将脸埋进他胸膛,娇声呼道:
“少融,你回来了!”
这回,再也不让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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