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去王府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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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晓晨回家那天晚上,钱伟和周领男去了王府井。本来打算白天去的,可因为昨晚连看了三部电影,直到两点多才睡,结果睁开眼时都已下午一点多了。洗漱完毕,吃了点东西,俩人又腻味一会儿,商量着到底去不去。都是可去可不去的想法,因此车轱辘话往返了好几遍,消磨着时间,最后周领男说,还是去吧,晚上比白天更好看,明天我还得洗衣服呢!
钱伟在去车站的路上跟周领男说,我听朱总说下周要去故宫,肯定没啥好看的。周领男随手摸了一下钱伟的脑袋,表示赞同。她有点撒娇地说,我想吃王府井的冰糖葫芦,我要吃猕猴桃和菠萝的。她靠着钱伟,一只手插在钱伟大衣的口袋里,手心里攥着咔咔响的两张百元大钞。钱伟搂着周领男,五只手指扣住她的腰际,仰头看着天空说好好好。商场店铺门前的树上铺满彩灯,门面也是五光十色,到处霓虹闪耀。钱伟望着不夜天,内心充满喜悦,如同酒足饭饱后的惬意。每到暗处,他都低头歪向周领男,撅起嘴巴寻找目标,先是冰凉的脸蛋,接着往下往右便到达柔软湿润的目的地,虽是蜻蜓点水般的,却透着无尽的贪婪和求索。
公交车上人很多,这是他们没想到的。本来两个人的手牵在一起,周领男刚一迈上车门就被人群推搡到了车厢中部,手在那一刻也被扯开,她只能随手抓住腻歪歪的不锈钢扶手,免得被洪水似的人流冲到车厢后部。她踮起脚尖寻找钱伟的脑袋,目光扫了半天才在门口看见一颗熟悉的平头。售票员卖票了,她缩着身子往人缝里插,可能是她体积不够单薄,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只能先在车门处打票。只有三站地,周领男在心里掐着点,随着车门的关合计算站数,一边往车前攻占,终于在快到站时挤到了车门。钱伟早就看见她了,刚才只能隔着人墙相望,见周领男冲开一条血路,马上凑过去,从下面塞给她一张车票。车速慢下来,售票员条件反射似的喊起来,四惠到了,下车的都打开车票了。周领男扬了扬手中的车票,售票员瞟过她和钱伟,履行职责的目光射向别处。车门一开,钱伟几乎是蹦了下去,周领男紧跟其后,如释重负地叫了一声,终于出来了,快把我挤扁了。说着就要扔掉手中的票,钱伟紧喊别仍,但票已从周领男手中落下,他只好张开两只手左右移动身体,接那张飘忽不定的票,像接一片鸡毛或者雪花。周领男看他的动作很滑稽,等他抓住票,放进口袋后就说,还要它干什么,谁还给你报销啊?
他神秘的嘻嘻一笑,快到地铁口时才说,人多的话就有用,刚才我只买了一张票。
什么?周领男一脸疑惑。
钱伟自豪的给她讲解,人一多,售票员哪儿看得过来呀,我就在她眼皮底下当然得买一张了,而你手里的票她早就记不清什么时候买的。
那你不怕她查你的票啊?周领男带着后怕问他。
钱伟一切尽在掌握的口气,一般她不会查的,我买完票就站她旁边,何必多此一举再检我的票呢,她才不想废话呢!说完他诡秘的笑了,然后又添上一句,如果回来人还那么多,咱们就用不着买票了。
周领男听明白后脑袋里忽忽悠悠地冒出一个词——逃票。一想到这个词就好像刚才做了不光彩的事,脸有些紧和沉,目光盯住钱伟正在充满节奏下移的后脑勺(他们正在下台阶),一阵说不出的厌恶和丧气从心口升起来。她自小就是规规矩矩的孩子,小偷小摸没干过,耍小聪明的事情更是嗤之以鼻。虽然也曾捣蛋暗中搞恶作剧,比如把喝完的易拉罐冷不防地扔到正在卿卿我我的情侣附近。看到他们像受惊的鸟兽警惕地分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她便撒开腿飞奔,跑到安全的地方捂着肚子大笑。像逃票这种占小便宜的事她压根都没想过要做,倒不是因为自己有的是钱,而是何必为了省下一两块钱而使得良心不安呢。也许这样做,钱伟根本没意识到良心不安,也不认为有损公德,早就习惯了吧,周领男的思维依此类推,向着深处远处扩散,在心中复原了钱伟的生长环境和家教。虽然她根本想不出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但她想起上学时班里的一类人,用她母亲的话说就是底层的劳动人民。她并不是瞧不起穷人,只是对那些人穷志短自暴自弃的家伙深恶痛绝。她进而得出结论,钱伟就是由于过于放任自己,缺乏自省才导致了一大堆看似微小实则致命的坏毛病。
周领男越想越气,而且感到羞耻,仿佛刚才逃票的人是自己,她是为心中窃喜的钱伟思过呢。她到底是忍不住了,冷漠的问了钱伟一句,一块钱有什么用?那语气像要推卸责任一样,钱伟却没注意到她的异常,还以为周领男嫌他没本事嫌钱少呢,于是侧头耳语,积少成多嘛,我还逃过一次二十三块钱的火车票呢!正中周领男下怀,她为自己刚才的分析和判断加了十分,钱伟的形象大打折扣,她当即拉下脸来,你不觉得可耻吗,就为几块钱,难道你真穷到这份上了吗?这几句才让钱伟明白过味来,她在怪他,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周领男往前走了几步,发觉他没跟上来,便站住回头看他,正好与钱伟审视的目光相撞,他的眉宇间凝聚着不可思议与强迫压制下来的怒气。中间隔了四五级台阶,往前紧赶的人们不时撞到他们的胳膊和肩头,有人回头看看他们,脑筋正闲的人开始猜测这对情侣因为什么生气。周领男的眼神漫不经心中带着挑衅的质问,钱伟心想,你家趁钱是吧,在家做惯了公主,哪知百姓疾苦,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让你过几天乡下日子,看你还高尚得起来吗?他真想跟她理论一番,一看周围来来往往都是人,况且说出来的后果还得自己去弥补,于是忍了这口气。只是定定地看着周领男,两个人像比赛定力似的默默无言对视了差不多一分钟,钱伟才抬起了腿。周领男原有的无名之火因为钱伟眼底渐渐生出的夹杂着哀怨委屈和一点凶狠的光芒而退却大半。但她可不想道歉,故意疾步走到售票口,买了两张地铁票,把一张狠狠地塞到他手里,好像在告诉他这是花了钱的票。

在王府井大街走了一个来回,俩人一句话没说。周领男去买糖葫芦的时候,钱伟站在旁边,她只买了一串,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当他是个过路人。他以为她会买两串,心里那个气呀,赶紧回头给自己买了一串四块钱的,本来想要八块钱的,临了还是没舍得。晚饭都没吃,俩人的肚子几乎同时叫了起来,周领男先是走进工美大厦地下的美食街,转了一圈,好像没看上什么吃的又上来了。接着去了麦当劳和肯德基,最后又出来了,只给自己买了一袋鸡米花。钱伟一直跟着她,希望她找个地方坐下来吃饭,可她好像有意耍他,就是不站住,一个接着一个转。快到新天地时,钱伟和他的肚子终于忍不住了,站到周领男面前咬牙切齿地叫道,你饿不饿呀?周领男故意气他,捏起一块鸡米花放进嘴里嚼得咯咯响,鸡肉往下走去她才干脆的回答,饿!说完又往前走,钱伟只好跟着她,穿过化妆品区、服装区、饰品区,最后来到美食区。钱伟环顾周围才明白周领男为什么不停下来,说实话刚才走过的地方就是想吃饭也吃不舒服,不仅食物不解饿,而且都是人,连个空位都没有。现在这里地方很大,食物的种类也多,就算人多也有地方,适合吃饭,只是消费太高了。平常在通州三块钱一碗的牛肉米线到这里却要十二块钱,味道也不见得有多好(钱伟没吃过这里的,他凭直觉认为)。挑来拣去,俩人在“大食代”吃了据说是台湾风味的两份套餐,又在“馄饨候”吃了两碗馄饨。吃饭时,钱伟不失时机的跟周领男求和,但他始终没有说“对不起”或者“我错了”之类的短语,而是有意撇开刚才的不快,当它没发生一样。周领男饿得早没了火气,乐得顺杆爬,没过几分钟两个人又像热恋似的如火如荼了。
他们回去时公交车和地铁都没了,只好打的。两个人紧挨着坐在后边的长座上,两只手握在一处,十指交叉,心照不宣的暗中使劲儿,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钱伟的手开始不老实了,从周领男的手心翻到手背然后移到大腿内侧,温柔地摩挲了一阵,继续往上爬。周领男控制着身体的反应,她感到正有一头发情的母鹿猛烈地撞击着胸口,撞得她一阵晕眩。一只手半推半就地抓着钱伟的手,试图阻止他往更敏感的地带行进,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绑满了炸弹,钱伟的手带着足够引爆炸药的火力一处接着一处爆破,她的领地逐一失守,最后连指挥部也陷入瘫痪,只好举手投降,任他的手肆无忌惮的蛇行,甚至改变姿势配合着他。钱伟得到了鼓励,动作更加放肆起来,甚至伸到了周领男的衣服下面,内心火烧火燎的**暂时靠着一只手释放。显然池子里的水太多,而出水口又过于细小,钱伟的下身反应激烈,甚至开始顶撞保护它的内裤了,如果不是有司机在的话,钱伟早就剥光了周领男的衣服。
下了车,谁都没多说什么,为了不让熊熊燃烧的**之火被黑夜的寒冷吞没,两个人不约而同朝着住处奔去。刚进楼道,钱伟便揽住周领男狂吻起来,周领男热烈回应,两只手臂箍着他的腰,四只脚踩着一个节奏拾级而上,声控灯随着钝重的脚步声一路亮到六楼。黄色的灯光下,俩人深深地吻了好长时间才万分舍不得地分开。钱伟对着周领男耳语,以后咱们出去租房吧!周领男搂着钱伟不撒手,也没说话,放开手后才道,过了年再说吧,就那么点工资自己租了房就甭吃饭了。两句话,气氛一下子变了,**没影儿了。俩人都感觉不舒服,像一件没来得及叠好的衣服,皱皱巴巴地堆放在左心室,发了霉一样。钱伟尤甚,他可不是第一次想尝尝禁果的味道了,可都因为没有合适的地方而没有成功。好几次他都想跟周领男说去开房,又怕周领男瞧不起,把他当成那种没有情只要性的人,因此每次都忍住了。只是在心里告诉自己,努力工作,抓紧赚钱,只要有了钱,就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他不太清楚周领男内心的具体想法,但猜测跟自己对未来的规划大体上是该差不多的。他想起小时候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过家家,他把每个小女孩都想象成自己的老婆,原来成家的愿望一直埋在心底,而现在只差一步便能真正拥有自己的家了。他没什么远大或者宏伟的理想,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个老婆有个家,然后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如果说这个愿望在来到北京之后需要有所补充的话那便是在物质上的要求了,当然是越高越好,但他自己明白有多大能耐,永远不会期望过高,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够了,知足才能常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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