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作家之路始于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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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年9月,在丹桂飘香收获的季节里,我出生在如诗如画的湘西农村。美丽的家乡有层峦叠翠连绵不断的青山,清澈透亮欢快奔腾的小溪,鱼肥稻香充满希望的田野,依山傍水清新如画的村庄,酣畅悠扬世代传唱的山歌……家乡的一切无不自然、清新、美丽、透亮!生于斯,长于斯,工作于斯,我为自己能成为一个生活无忧无愁的乡巴佬而自满,甚至陶醉。
一、艰难曲折跳农门的十年
回忆苦难的生活,竟如诗一般的优雅凄美。因为我无愧人生。按照千百年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崽打地洞”的残酷定律,无论如何我也只能成为一名“三亩耕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庄稼汉。其实出生在那个城市与乡村完全隔绝的死水一潭的所谓社会主义计划经济时代,我这个只能自生自灭的等外公民,必须接受这一严峻残酷的现实。有幸能够读了高中,身材矮小的我便参加了学校体训队,为将来种地糊口做着准备。可是到了1977年冬天,中国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没有任何背景的农村青年,也可以凭自己的聪明才智参加高考,跳出农门。我和千万农村青年一样,碰上了这一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历史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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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大专文凭,将我扯出了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泥沆,送进了公仆行列中,终将我那丑陋低贱的泥饭碗,换了个铮亮的铁家什。
二、寻求实现人生价值的十年
人生的道路怎么走,其实在我的头脑中仍是比较模糊的。对于我来说,生活的起点太低太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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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处领导身边,我发现自己有许多致命的弱点,不愿点头哈腰,不会低三下四迎合领导,为一些领导写的工作报告、会议讲稿明显是应付,我的一篇《靖州人与靖州经济》让领导们十分不愉快,它写的就是丑陋的靖州人现象,我无法融入官场社会。1991年2月,我自己选择调到了县人民检察院。检察长银世初是我遇到的一个比较重才的领导,他安排我在办公室做文秘工作,要我先熟悉检察各项业务,说将来到批捕起诉也好,反贪自侦也好,首先得了解检察工作范围、内容、性质,我当然服从了院领导的工作安排。
我在检察院的头两年干得很开心。很快在《人民日报》、《农民日报》、《人民检察》、《检察日报》、《湖南日报》、《杂文报》、《民政与社会》、《法制周报》、《怀化日报》等数十家报刊、杂志、内刊上发表各类文章60余篇,为全院进入市、省先进行列立下了汗马功劳。我因工作出色,被任命为主持院办公室工作的副主任。
1992年秋,我参加了怀化市目标管理理论研讨会,以《领导决策和目标管理》一文夺魁,在大会上第一个宣读,荣获一等奖。市相关部门的领导征求我是否愿意调到市里去,我当时因为舍不得放弃身上配备的公务用枪,而放弃了获得更大发展的机会。
不久,检察院换了新的领导班子,我孤身一人勇救被犯罪分子绑架的杨汉朝,从砍刀下解救被追杀的受害人,见义勇为的英雄壮举不但不被肯定,反而被领导认为是多管闲事,一腔热血被他们浇灭了,我对自己做好办公室工作已没有什么信心和兴趣,便去反贪部门做了自己想干的一些业务工作。
一个前景本来十分看好的公司,因为县里用了一个被判了刑的混混来任总经理,很快搞成了一个烂摊子。国内30多万元能买到的设备,他们却花260多万元到境外去买。总经理一年到香港的出差费用报销达59万元,公司报帐的票据绝大部分是白纸发票。更为恼火的是当时县里的个别主要领导参与了公司的运作,院领导怕了,下令我们撤了案。我真想不通啊,可我有什么办法?我不可能不顾一切地单干吧,没有谁给我这样的权力。
另一个案件,那个单位上的一把手把数万元的公款变着法子装进了个人腰包。证据被我们查到了,对方威胁我说:“大不了我坐几年牢,在我进去之时,我也要你家破人亡!”
……1995年3月我调入了县公安局,我认为自己斗不过贪官,总还斗得了小流氓。
到了公安局后,局领导并不履行让我去搞刑侦工作的承诺,而是把我放在办公室做了一名副主任。投入到了为领导、为民警服务的宣传调研工作中。民警们大量的先进事迹被我们报道出来了,全局立功受奖的人数大量增加,我们还推出了全省全国优秀人民警察。我在《人民公安报》、《人民公安》杂志、《公安内参》等数十种报刊上发表了近百篇文章,终于打破了靖州县公安局从来没有进入市级先进的旧例,接连两次进入了全市公安先进行列。我们团结奋斗,努力拼搏,活得十分充实。一份耕耘一份收获,我多次被评优嘉奖,很快被提拔为局办公室主任,解决了副科级待遇,自己也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方向。1997年秋,我参加了全省公安机关调研征文比赛活动,以《警察权力人格化及其防治》一文再次夺魁,荣获一等奖。
可是命运似乎注定绝大多数人不能一帆风顺,我很快就被社会潮流淘到了生活的边缘。1998年初,县公安局治安大队6名民警因到县招商引资企业五龙潭度假村去查禁了该公司搞的开心天地聚赌案件,反被两名县领导非法扣押3个小时。我将该信息电话上报了市局办公室郑昌枚主任,从此在县里面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七八个领导轮番对我做“工作”,他们开导规劝加威胁恐吓,最后以我甘拜下风,做了绝不再过问、绝不向媒体公开此案的承诺后才算告一段落。我心中虽有一万个不服,也只好忍气吞声作罢。到了5月份,我还是“旧病复发”,将县领导招商引资引进了一系列诈骗团伙案的情况,向省厅内参发了一篇《招商引资谨防招祸引乱》的综合调研文章,很快得到采用,省委内参也加以转载。这一次真的捅了马蜂窝了,于是我便真正滚了蛋,被发派到了一个叫文溪乡的只有两名民警的小派出所当所长,真正让我实现了去斗流氓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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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文学之路艰难爬涉的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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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这些年,我到底在追求什么东西,其实我自己也不明白。埋头苦干不看方向,不问收获,想不到自己竟被淘汰到了生活的最边缘,成了一个问题人物。除了那一堆不值一文的狗屁文章,我又有些什么呢?以后自己又能做什么呢?自己唯一能做的仍然是写一点东西,于是在停了两年笔的2000年,我重新操起了手中的笔。就这样,我的第二部长篇小说,30万字的《红茶厅》写出来了。第三部长篇小说《铁藩篱》40万字的初稿接着也拿了出来。
《红茶厅》是一部当代城市言情小说,描写的是新上任的市公安局局长突破黑社会组织的**、人情包围,将犯罪团伙一网打尽的故事。修改打印出来后,给几个看小说的朋友看了,他们说确实写得还可以,在他们的鼓励下,我首先投给了湖南文艺出版社,但两个月后被退了稿。我接着将它投到了漓江出版社,又被退了回来。和编辑联系,才得知我的文章水平不够,而且比较黄,他们不可能出版。我寄给了人民文学出版社,结果可想而知还是被退了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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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请教了省作协的向本贵副主席,询问了投稿出书的相关事宜。他告诉我现在出书十分难,要进入国家出版计划笼子,那更是难上加难。他有几本书就是自费出版的,一般作者可以走自费出书这一条路。说实在话没有出版质量的文章最好不出的好,劳命伤财不值。湖南文艺出版社编辑室主任龚湘海也说,小说是要有灵性的,你这样写小说不行。他们对我说的是肺腑之言,给我的启发很大,于是我只好把过去写的小说当作练笔,丢进了书柜,不再管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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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春节前,我在网络上看到了一篇名叫《我是村长家的一条狗》的短文,当时并不怎么在意,可是后来这篇文章却激活了我的思路,我以每天7000字的速度,20天就把《狗眼看世界》给写出来了。写的是村长家的一条母狗生了五个儿女,以这五只所处不同家庭不同地位的狗子女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折射和展现了当前人类社会存在的险恶、良知状况。可以说是一个狗胆包天之力作。我自认为它确实是一本好书,当即投给了当代杂志社,可是得到的仍然是退稿。后来托在深圳当律师的弟弟到南方几家出版社联系,得到的是可以自费出书,因为要花一大笔钱,我也只好作罢,暂时将它压在了书桌上。
2005年,我经营了三年的《警营传奇》在最炎热的6—9月,满怀**连续熬了四个月,20多万字的文稿光抄写就进行了两次。打印出来后,又给几个读小说的朋友看了,得到了他们很高的评价,认为完全可以和现在市场上的那些名作家的畅销书一比高低。可是也有个别朋友担心,文章的政治味太浓,观点太明显,打击面太大,不像传统小说的写法,怕很难被出版社接受。

我认为时代在变化,生活中的一切都快节凑了,文学作品也要与时俱进,就是要写出让读者一看就明白,一看就受感染和影响的大众文化产品,才能够为读者所接受。三、四十年代许多老作家写出来的那些靠环境与对话烘托意境,让读者自己分析、感悟的大部头文艺作品已经没有多少人愿意去拜读了。我虽远离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和读者的交流还是不断的,大家认为文学作品也要创新,阎真所著《沧浪之水》就是一部观点十分明确的现代优秀作品。我就是在他的语言风格感染下,继续坚持用写政论文的风格来写我的长篇小说的。不论成败与否,我还会继续这样写下去。
幸好我的政论短文一直还是有收获的,它们不断地刺激了我的神经兴奋区域,让我在文学创作中自得其乐。2005年以来,《谈谈公安经费紧张的另一面》、《关于执行禁赌暂行办法的思考》、《公安内部管理制度存在的法律问题》等十余篇论文,被公安内参及湖南警学等刊物采用,自己依然倍感欣慰,看到了希望。
四、生活是人生最好的老师
因为我出生在湘西的农村,贫穷成了我生命的第一任老师。湘西不屈的大山,家乡奔腾的小河都教我顽强生活,从它们那里我获得了坚定的人生信念。
当年因为读书无望,我一直参加了体训队,因为高考成绩并不理想,我没能顺利地跨进大学校门,艰辛的生活逼迫我喜欢上了看书学习。让我自豪的是,它帮我打下了扎实的文字功底。四十多年来,我读了数以千计的各类图书,也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生活空间,从一名盲目跳农门的农村青年,变成了一名有自己生活理想、有独立人格和风格的公安作家。成了改革开放以来到目前为止,生活在靖州唯一的一名省级作家。
我只是一个穷人,地位低下,无山可靠,迫于生计,很多时候我都只能妥协,面对世界我无能为力,没有办法,我真正领会了郑板桥为什么要把“难得糊涂”写出来,警示自己和他人。但我不甘愿一味地贫穷下去,因此具有了个人生命意义上的顽强的奋斗精神。我花费了一个又一个宝贵的十年,饱受艰辛和苦难,作出了巨大的牺牲。别人能够吃喝玩乐,我却只能在寒冬和炎热里不断地学习笔耕。别人得到了提升,享受到了生活的荣耀,我却沉到了生活的最低层,几乎与世隔绝,连过去十分要好的朋友也生疏了。这一切虽叫我无奈,也让我得到了充实。我逐步改变了愤世嫉俗的不良心理状态,我不怨天尤人,认为最要改变的是自己,最应该证明的也是自己。我不愿用卑劣的手段去获取,不愿损人利己,不耻于在政治上投取机取巧,投怀送抱,只想凭自己的真实才华,做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有一本叫做《你为什么是穷人》的书,写得非常好。作者认为把一件事情做透,是成功人生的一条捷径,也许完成这一件事,就奠定了一生的价值。他还说“每个人身上都蕴藏着丰富的潜质,你所面临的挑战越大对自己的潜能挖掘的越充分,就越可能有非常的建树。人生如同一场戏,既然都在唱,都要花同样的力气,还不如选一个大舞台好角色,痛痛快快地演一场。”我认为他讲得太精彩了,因此在工作之余我选择了文学,不论如何艰难也不懈怠,今天终于有了自己的斩获。
一个人之所以伟大,美国人拿破仑?希尔说,“首先是因为他有伟大的人生目标。没有长期而伟大的目标,你的人生可能就会被眼前的种种困难和挫折击倒。”我不可能成为一个多么伟大的人,但我至少是一个不甘平庸的人。我选择了文学之路,而且是在四十岁左右的时候,我认为自己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异想天开。
从1992年在《人民检察》第六期发表短篇小说《发票的故事》以来,我至少有一百万字的文章在各种媒体和会议上发表了,生活给了我无数的积累和美好的回报。我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个幸福的家庭,我每天都朝着我的生活目标踏踏实实地前进。2006年,我的历史长篇小说《烟雨湘西》已脱稿,2007年,我的另一本历史长篇小说《民国岁月》也已脱稿。这一切带给我的是自信、自足、自满、自乐。
从《中国文学名人自述》一书中,我知道了张恨水、沈丛文、丁玲、唐弢、杨沫、秦牧、严文井等一大批文学前辈都是通过自学而成为文学巨匠的,他们更加增强了我的信心。
从现实中学习,我学会了忍耐和宽容。当年我积极投身反**工作中,和几个头脑发热的青年检察官还把“反**”三个字印在了衬衣上,可是反下来竟是自己灰溜溜地逃离了检察机关。自己以法律为灵魂,以社会治安为己任,把身边不应有的违法犯罪现象报告了上级,写到了调研材料里,可是人家没有事,自己反而变成了问题人物。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建议县里设立飞山经济开发区、甘太经济开发区,迁十万农民进城,推动家乡经济发展;为了破案,我一人深夜步行20里山路调查取证,在风雪之夜蹲山沟、卧草丛,履行职责在所不辞,可这些都已成了过往云烟。不论是国家还是组织上都说要反赌禁娼,可是身边几乎所有的人都成了赌徒和乐黄人员,黄赌毒在全国泛滥成灾。如果我不“成熟”起来,就是碰得头破血流,七窍流血而死,恐怕也改变不了世界一根毫毛。我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被生活淘汰得可有可无的小警察。因此,一个人没有适应社会容忍现实的能力是万万不行的。
可是,一个有着强烈正义感的人,总不能去同流合污吧,党和人民允许做的事还很多,我便选择了用笔去反映自己的心声。
这个社会你要改变自己的处境,首先得有能力,也要有机会。这是一个官场操控的社会,也是一个讲实力的社会,权力和经济决定一切。年轻时,我没能好好读书,因此被生活惩罚补课十年。
人这一辈子,生命只有一次,没有来生,要想活得有意义、有尊严,只有靠自尊、自重,爱惜生命,选定一个生存目标认真走下去。达尔文的生存理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确实是真理。我的眼前是一片大森林,但只要前面能洒下一线阳光,我就坚信做一棵小树苗,只要不被外力连根拔起,不被意外灾害所冲埋踩死,就一定会有成材的那一天。即便只是一根滕条,成不了大材,也可以做柴火,终会产生出光热的价值。一条到了江河湖泊的小鱼,谁能肯定它就成不了一条大鱼呢?哪一个大人物不是从小人物成长起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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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一个人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有了意志,有了行动,持之以恒,没有理由不成功,成不了大功可以成小功。发生劳而无获劳命伤财的事,肯定是自己的方向错了,只要有改过来或坚持下去的机会,你就会有收获。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吧,不论你是干部是农民,是富人是穷人,是当官的还是当兵的,生活都给了你我一片天地,要把命运尽力掌握在自己手中,生命的关键时刻只有那么几次,可把握自己的生命质量却在于坚持朝目标走下去,坚持下去我们是能够改变和完善自己的。
那年台湾著名作家李敖到大陆,他对香港人说,你们不要太在意什么民主政治,当务之急是要把经济搞上去,这才是真理。国共两党过去是死敌,中日两国过去是死敌,现在都和好了,帮交早已正常化了。有些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是会发生变化的,它给我的启发太大了。
2005年7月16日,我被派到长沙修改“大接访”局长在全省公安机关电视电话会议上的典型发言材料,接触了省厅的一些干部,他们在饭桌上谈的全部是车子、房子、票子,没有任何人谈及工作及社会怎么样,世之清浊与普通老百姓确实也没有什么关系,大家只关心生活过得好不好,钱挣得多不多,工作累不累,给我的思想触动很大。对社会不公耿耿于怀,那实在不该是平民百姓的心态,老百姓生活的要义是应尽力去改变自身的贫穷和劣势地位。生活在这个激烈竞争的社会里,不失良知、不违法犯罪就是很不错的人。我终于明白了做人的道理,终于彻底解放了自己疲惫的心灵。
生活是我最好的老师,我从她的身上吸取了不尽的营养,我感谢生活,崇敬生活,热爱生活,并愿以自己微弱的能量,尽情地为她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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