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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姑道:“武功,那五人还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
萧翎默然垂下头去,心中却是百感交集,理不出一个头绪。
唐三姑缓缓站了起来,行近萧翎身侧,柔声说道:“你可是有些……”
只听一声轻咳,打断了唐三姑未完之言。
抬头看去,只见金兰手托茶盘,站在室门口,双目盯注着唐三姑的脸上,神情间充满着敌意。
唐三姑故作不知。淡淡一笑,接道:“你既然有些后悔答应我的太快,那就不用跟我去了。”
施展传音入密之术,接道:“这丫头已然对我动了怀疑,咱们胡扯一通,让她听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萧翎心中奇怪,初和这唐三姑相见之时,只见她一付骄狂之气,就是周兆龙也未放入眼中,但自见了那血影子沈木风后,神态突然收敛了很多,好像忽然对百花山庄,生出畏惧之心。
只见金兰缓步走了过来,低声说道:“三爷用茶吗?”
萧翎暗道:好啊!看来这百花山庄上上下下,都已知道我们结盟之事。
伸手取过茶杯,问道:“你怎么称我三爷起来?”
金兰笑道:“百花山庄中上上下下的人,有谁不知萧爷加盟之事,您已是百花山庄的三庄主。”
萧翎一皱眉头还未来得及开口,那金兰又接着说道:“二爷已派了快马传出金花令谕,晓知三爷加盟的事,百花山庄也将大开盛宴,邀请武林高手,祝贺三爷入盟。”
萧翎奇道:“这有什么好庆祝的……”
只听一阵朗朗笑声传来,接道:“这等大事,岂可不贺。”周兆龙大步行了进来。
萧翎起身说道:“二哥请坐。”
周兆龙笑道:“三弟,大哥对你器重异常,不但咱们百花山庄,要张灯结彩,为你祝贺,而且还请了当今武林中,几位出类拔萃的人物,在咱们百花山庄,来一次英雄大会,使三弟一举之间,成为江湖上人人皆知的英雄人物。”
萧翎道:“小弟何能,劳大哥这般铺张。”
周兆龙笑道:“兄长之命,咱们做兄弟的岂可不从……”
目光一转,望着唐三姑笑道:“三姑娘的祖母,也列在贵宾之中。”
唐三姑道:“沈大庄主能看得起我们唐家,那是我们唐家的荣幸。”
周兆龙微微一笑道:“届时尚望三姑娘和令祖母一起同来。”
唐三姑淡淡一笑,道:“周兄可是在下逐客令吗?”
周兆龙道:“好说,好说,三姑娘大多心了。”
唐三姑道:“你们兄弟或将有机要之事相商,我要告辞了。”
周兆龙一抱拳,道:“在下不送。”
唐三姑道:“怎敢有劳。”步出兰花精舍而去。
周兆龙望着唐三姑背影去远,落座笑道:“大哥因修习一种至高的武功,不幸走火入魔,已绝迹江湖整整十年,近来沉菏已好,武功亦已圆满练成,又得三弟加盟,可算是百花山庄立庄以来,从未有过的大喜事。”
萧翎道:“大哥功行圆满,那自是一大喜事,但小弟加盟,却是算不得什么。”
周兆龙笑道:“三弟不可自轻,以你武功而论,当世武林,只怕还很难找出几个敌手……”
只听得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传了过来,一个身着红衣的大汉,扶着一个全身黑衣的大汉,奔入了兰花精舍。
那红衣大汉不敢闯入室中,扶着那黑衣大汉奔到门口,立时自动停了下来,肃然站在门外,高声说道:“二庄主、三庄主都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那黑衣人有如酒醉一般,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萧翎霍然离座,肩头一晃,人已到了门口,伸手扶住了那黑衣人。
凝目望去,只见那人左肋处,衣服破裂,血水已然凝结,想是受伤已经很久,又经一阵奔走,神志已然有些不清楚了。
周兆龙端坐未动,沉声说道:“三弟,放开他,让他休息一下。”
萧翎道:“这人受伤很重,只怕是很难复元了。”右掌轻轻按在那人背心之上,一股热力,由那人的命门**中,直冲而入。
那黑衣人吃萧翎深厚的内力,攻人体内,催动的行血真气。
将苍白的脸色上,逐渐泛现出轻淡的血色,神志也缓缓的清醒过来。睁大了一双眼睛望着周兆龙,口齿启动了半晌,叫出一声:
“二庄主。”
周兆龙面色肃穆,语气森冷他说道:“你怎么受了伤?”
那黑衣人讲话似已十分困难,常常是口齿启动了半天,才迸出一句话来。
只听断断续续他说道:“小的……在江畔,被人刺……了……一剑,伤的……很重……”
周兆龙接道:“我知道你伤的很重,只怕是已经救不活了快些把经过讲出来吧!”
黑衣人道:“那人问我是不是百花山庄中人……大庄主……
是不是叫血影子沈木风……”
周兆龙接道:“你可告诉了他吗?”
黑衣人道:“小的牢记着咱们百花山庄的规矩……纵是身受严刑拷打,……也……
也不会说出庄中情形。”
周兆龙微微点头,道:“那很好,你往下说吧!”
黑衣人道:“小的心中怒他出言无状,叱责了他几句,那人就拔出剑来,刺了小的一剑……”
周兆龙道:“你是死人么?站在那里等着他刺?”
黑衣人道:“他出手太快了……快的叫人看不清楚,我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人已中剑倒了下去。”
周兆龙脸色微变;道:“他只攻了一招,就伤了你吗?”
黑衣人道:“不到一招,小的只看到他右手握着剑柄,接着就是寒光一闪,小的就受了伤,根本没有看清楚他如何拔剑出手。”
周兆龙道:“你还记得那人的形貌吗?”
黑衣人道:“详细形貌,已然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他年纪很轻,出手奇快……”话至此处,已然讲不清楚,唔唔呀呀,也不知他说的什么。
周兆龙霍然站立起来,抓过身旁的茶杯,举手一挥,把一杯冷茶,泼在那黑衣人的脸上,又厉声问道:“那人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黑衣人吃那冷茶一激,神智忽然一清,道:“小的记不不清了,好像叫什么萧……
翎……”
萧翎听得怔了一怔,道:“他叫萧翎?”
那黑衣人身子一阵抖动,缓缓闭上双目逝去。
周兆龙脸色一片镇静,毫无激动之色,说道:“三弟,放开他吧!他已经死了。”
萧翎缓缓放下那黑衣人的尸体,弹了一下衣袖上的水珠,说道:“如若不是二哥问话太急,让他能运气调息,再由小弟用真气助他行血运气,这人或可有几分生机,至少他不致死的这么快,咱们也可以多问他一点事情。”
周兆龙笑道:“他重伤之后,又经过一阵奔行,失血甚多,救活之望,十分微小,万一救他不活,岂不是连这几句话,也是问不到了?”
萧翎口中不言,心中暗想道:这位盟兄看上去十分温文尔雅,怎的心地如此歹毒。
只不过是想问几句话,就不借见死不救。
只听周兆龙温和笑声,传入耳际,道:“怎么?三弟可是觉得我心地太狠吗……”
微微一顿,接道:“唉!三弟,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必得讲究心狠手辣,有道是: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量、毒二字,各自奥妙不同,但却要靠人去如何应用。”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二哥,小弟有几句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周兆龙微微一笑,道:“三弟尽管请说,为兄的洗耳恭听。”
萧翎道:“适才那黑衣人提起的萧翎,只怕……只怕那人才是真正扬名武林的萧翎。”
周兆龙道:“这么说来,三弟用萧翎之名,是冒充的了?”
萧翎道:“这倒不是,兄弟的名字,就叫萧翎,那人也叫萧翎,不知是何用心?”
周兆龙道:“世间尽多同姓同名之人,那也不算什么。三弟不用放在心上。”
萧翎道:“我要去找他问问,他这萧翎的名字因何起的。”
周兆龙只是微微而笑,不作答复。
萧翎接道:“小弟想到江畔去瞧瞧,那人是否还在。”
周兆龙道:“不用去了,他一定不在啦。”
萧翎回顾那黑衣人一眼,道:“难道咱们就任他伤人之后,平安而去吗?”
周兆龙道:“三弟之意呢?”
萧翎道:“找那人讨还一个公道。”
周兆龙略一沉吟,道:“就以三弟之见。”举手一拍,那肃立在门口的红衣人,急步奔了进来,躬身一礼,垂手肃立,周兆龙一指那黑衣人的尸体,道:“把这人尸体拖出去埋了,再替我和三爷备两匹马。”
那红衣人应了一声,抗起那黑衣人尸体退去。
萧翎道:“二哥也要去吗?”
周兆龙道:“三弟武功,天下都可去得,只是江湖上经验缺乏,难以对付狡诈人物,为兄的相偕同去,也好从旁照应。”
说话之间,那红衣人已去而复转,站在室外,抱拳说道:
“请两位庄主登程。”
萧翎暗暗忖道:这百花山庄中的行动好快。
他哪里知道这庄中,各种事物,都有专人管理,一声令下,立可办好。
周兆龙当先举步而行,笑道:“三弟用的什么兵刃,庄中皆有准备,吩咐一声,让他们取来。”
萧翎道:“小弟用剑。”
周兆龙一挥手,向那红衣人道:“替三庄主带上一把宝剑。”
那红衣人应声而去,沿花径疾奔如飞。
周兆龙带萧翎缓步而出,穿越花径,直向庄外。
第十四回:落花流水空留恨
庄门外早已排列了数十个劲装大汉,每人佩带兵刃,牵马肃立,眼看两人行来,齐齐躬身相迎。
周兆龙举手一招,五个分着红,黄、蓝、白、黑的大汉,迎了上来,抱拳作礼,神态间极是恭谨,周兆龙笑对萧翎说道:
“不论一个人武功如何精深,亦必得有人相助,红花绿叶,相得益彰,这五人分着五色衣服,那是代表五行,每组五人,合共五五二十五人,都是大哥选出的资质绝佳之人,苦心训练而成的勇士,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三弟加盟百花山庄,大哥欢喜异常,不瞒兄弟你说,为兄的记忆之中,还从未见过大哥那等欢愉之情,特地把这二十五人,交由三弟统领,以三弟的神勇,加上这二十五人相助,扬名武林,立威江湖,实如折枝反掌之易……”
萧翎还未及答话,那周兆龙又接口说道:“还有一事,小兄还未告诉三弟,咱们这百花山庄中,不论男女,都会武功,一向被武林视作泰山北斗的少林寺,自诩寺中僧侣,无一不会武功,但咱们这百花山庄,却不让它专美归前,金兰、玉兰聪慧过人,秀出伦群,在诸婢中,武功最好,大哥已下令拨为三弟随身侍婢,二婢武功上的成就,三弟或已看出,不去说它,而且二婢还极善心机,日后追随左右,当可代三弟运筹、献策,分担忧苦……”
突闻蹄声得得,一骑健马,飞奔而来。
马背上驮伏着一个黑衣人,直向几人停身之处冲来。
周兆龙右手一摆,道:“看看他断气没有。”
那红衣大汉应声转身,迎着快马奔去,左手一探,抓住马组,用力一带,那急奔健马,打了一个旋身,停了下来,右手一把抓起那黑衣人头骨,抱起一看,道:“禀告二庄主,这人断气多时了!”
周兆龙道:“伤在何处?”
那红衣人答道:“眉心之上,一剑致命。”
周兆龙道:“放他回庄,咱们上马赶路。”
那红衣人应了一声,放开缰绳,那健马驮着黑衣人的身躯,向庄中奔去。
萧翎目光一转,眼看二十五雄,都上了马,忍不住说道:
“二哥,咱们只不过是到江畔找人,能否找着还难预料,带着这样多人同去,如临大敌一般,岂不要人耻笑咱们胆小怕事,倚多为胜。”
周兆龙道:“那咱们少带几个。”转身对身侧五个分着五色衣服的大汉,道:“你们既是五组中的首脑,就由你们五个去吧!”
五人齐齐应了一声,举手向后一挥,其余之人,转身退了回庄去。
周兆龙道:“三弟上马吧!那人又伤了咱们庄中一人,想必还在近处。”
萧翎一跃上马,道:“二哥请。”
周兆龙道:“咱们并骑而驰。”
双骑齐齐放辔,健马奔行如飞,片刻时间,已出去了七八里路。
周兆龙突然一收马缰,道:“三弟,等一下。”
萧翎疾收辔缰,快马人立而起,打了一个急转,才停了下来,道:“二哥有何见教?”
周兆龙道:“那边有咱们派出的暗桩迎来,或有要事禀告。”
萧翎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头戴竹笠、身披蓑衣的渔人,大步行了过来。
那渔人行近了两人的勒马停身之处,低声说道:“来人在三柳弯。”匆匆行了过去,似是甚怕被人瞧出他的身份。
那人头上的竹笠,低压眉际,萧翎只看到他留着山羊胡子,竟未看清楚他的面貌。
周兆龙把马一带,低声说道,“咱们到三柳弯去。”
七骑马奔行在黄土小径上,又行数里,已无路径,放眼看一片碎石、淤泥,耳际间响起了澎湃的江涛。
马匹踏着淤泥,浆水溅飞。
周兆龙伸手遥指着遥远一丛树影,道:“那就是三柳弯了,这是一片荒凉的江岸,不知那人何以会来此地?”
萧翎抬头看去,果然不错,这是一片异常荒凉的地方,除了碎石、淤泥之外,数里内不见人迹。
三株老柳,并排而生,矗立在江畔,老柳下放着一张木桌,桌前放着一个香炉,炉中的烟气袅袅升起,随风飘散,阵阵香气,扑进鼻中。
木桌上摆着酒菜,还微微冒着热气,显然是这酒菜摆上的时间不久。
萧翎道,“不知在祭奠什么人……”
目光一抬,瞥见那并生的三株老柳,正中一株上,挂着一方雕花的精致木牌,上面写着:亡弟萧翎灵位。
下款写道:断魂人奉立。
萧翎只瞧得心头大震,暗道:这世间不知究竟有多少萧翎,一个已然名重天下,我好好站在这里,又有人在这老柳之下,奠祭萧翎的灵位。
周兆龙回头望了萧翎一眼,道:“三弟,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萧翎虽和沈木风、周兆龙结拜兄弟,但却未把自己身世际遇,告诉两人,周兆龙虽然是才思敏锐,城府深沉之人,一时间,也是想不明白,不禁脱口一问,但话一出口,立时警觉。
萧翎茫然说道:“我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取下那灵位瞧瞧。”
周兆龙一伸手,拦住了萧翎,道:“三弟不可造次,江湖险诈,不可不防。”
萧翎道:“怎么?难道那灵位之后,还藏有什么暗器不成?”
周兆龙道:“这个小兄很难断言,但小心一些,总是没错。”
一跃下马,缓步行到那老柳之下,抬头看了一阵,低声对萧翎说道:“兄弟,那人挂这灵位,只用白线系上,显然是还要来取的……”
萧翎接道:“咱们大队人马一来,只怕是把他吓跑了。”
周兆龙凝目沉思了一阵,突然一跃而起,去取那挂的灵位,只听一声清叱传来,道:
“不许动。”寒芒一闪。电射而来。
周兆龙跃起取那灵位之时,早已有了戒备,闻得那清叱之声,立时一沉真气,身子疾沉而下,右手挥处,一片绿光飞起,击落那射来寒芒。
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眉目清秀,十五六岁的青衣童子,双目中暴射出森寒的冷芒,手中长剑已然出鞘,凝注几人,神态倨傲,毫无畏惧之意。
那五个分着各色衣服的大汉,迅快的移魂身躯,布成了合围之势,兵刃出手,已成剑拔弩张之局,只要同兆龙一声令下,立时将一齐出手。
萧翎目注那高挂的灵位,耳听着滔滔江流,数年前的往事,忽然间回集心头,他想到自己被商八掌风震落江中的往事……陡然大声喝道:“二哥,请不要动手。”喝声中—跃而起,随手抓下那高挂的木牌。
但闻青衣童子怒声喝道:“不要动那灵位。”右手扬处,三点寒芒,一齐飞来,紧接着飞身急扑而上,长剑在日光下闪起朵朵剑花。
萧翎心中有备,左掌疾翻,劈出了一掌,右手已取下灵位,跃飞出一丈开外。
其实,不等他动手,周兆龙已代他挡住了那青衣童子的攻势,右手翠玉尺飞旋,连击脆响中,震飞了那青衣童子三支飞鱼刺,但他未料那青衣童子打出暗器之后,人也跟踪扑上,要待跃起拦住,已自不及,但萧翎翻手劈出一掌的内劲,却及时而至。

那青衣童子,接了萧翎一掌,人被震的落着实地。
萧翎取下灵牌,只见灵牌后面后面写道:成化十一年二月二日,萧翎在此落江,中州双贾留书。
这几个字写的歪歪斜斜,但却深深陷入树中二分多深,一望之下,立可辨出是用惊人的指力,刻在上面。
萧翎心中默算时间,那正和自己落江时间相合。
他落江一事,虽是记得清楚,但却不知在何处落江,目睹中州双贾的留书,心中再无怀疑,这人分明是来奠祭自己了,但不知那断魂人是谁?
这时,那青衣童子又仗剑冲上,却被周兆龙挥动翠玉尺截住,那青衣童子剑招十分辛辣,着着攻向周兆龙的致命所在,两人交手几招,已然是凶险百出。
萧翎大声喝道:“二哥请停手,小弟有话问他。”
周兆龙心中正自惊异那青衣童子小小年纪,剑招如此辛辣,听得萧翎呼喝之声,立时闪身让开。
那青衣童子长剑护胸,飞身一跃,人已到了萧翎身前,怒声说道:“决把灵牌还我!”
萧翎看他急怒之情,溢于言表之间,这灵牌对他似是十分重要,微微一笑,道:
“灵牌还你不难,但你得回答我几件事情。”
青衣童子道:“那要看你问的什么。”
萧翎道:“这灵牌之上,写的萧翎,你可认识他吗?”
青衣童子摇头说道:“不认识。”
萧翎道:“你既不认识他,为什么要祭奠他的灵牌?”
青衣童子道:“又不是我要祭奠他。”
萧翎道:“不是你,是哪一个?”
青衣童子道:“是我们相公。”
萧翎道:“他现在何处?”
青衣童子怒道:“你这人问起话来有完没完?快把灵牌还我。”
左手电疾伸出,来夺灵牌。
萧翎肩头微晃,人已后退三步。
那青衣童子一把没有抓着灵牌,右手长剑却突然刺了过来,剑势奇快,一闪而至。
萧翎料不到他出剑如此之快,几乎被他刺中,当下一提丹田真气,横跨三尺,急急避开一剑。
只听周兆龙道:“三弟小心,此人剑招奇辣,甚难对付。”
那青衣童子已然在他说话工夫中,刺出了四剑。
萧翎闪开四剑后,一跃而退,笑道:“不用打啦,我还你灵牌。”
那青衣童子闪电般四剑,一气呵成,对方竟能在闪动剑光中脱身而出,心中亦是暗暗震骇,忖道:他们人数众多,个个武功似是都很高强,大是不好对付,听得萧翎说要还灵牌,立时停手不攻,道:
“拿来,哼!你们要是不肯还我,事情就不能算完,我接受一顿责打,非得杀了你们不可……”
萧翎伸手递过灵牌,笑道:“这灵牌又不是什么珍贵之物,有什么好抢的!”
周兆龙却冷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
青衣童子接过灵牌,心中气愤顿消,微微一笑,道:“你们把灵牌还我,那自又当别论,等会我家相公回来,我不给他讲就是。”言词之间,对主人充满恭敬和信心。
萧翎回头对周兆龙道:“二哥,此事甚多可疑之处,小弟想多问他几句。”
周兆龙对这青衣童子的辛辣剑招,也动了好奇和怀疑,甚想查明对方的来历和底细,当下说道:“三弟尽管请问。”
萧翎回目望去,只见那青衣童子,竟然抱着灵牌,转身而去,不禁心头大急,厉声喝道:“小兄弟快站着,我有话问你。”
他不叫还好,这一叫,那青衣童子突然放腿疾奔而去,眨眼间已出去四五丈远。
萧翎怒喝一声:“你跑得了吗?”拔步飞追。
周兆龙紧随萧翎身后追去。
五个随行大汉,也紧紧追了上去。
那青衣童子轻功奇佳,矫健如飞,疾逾飘风,萧翎追出百丈,只不过赶上二三尺远,周兆龙还可勉强赶上,那五个随行大汉,已被甩后了两丈多远。
只见那童子沿江而奔,行约四五里,突然跃上了一艘停泊在岸边的小舟,双手拖起铁锚。
船舱中人影一闪,又跃出一个青衣童子,竹篙一点江岸,小船立时向江心冲去。
这时,萧翎距那青衣童子,还有两丈多远,他拖锚动作虽快,总要延误一些时间,小船划动,萧翎已到了岸畔,纵身一跃,直向那小舟上飞去。
那撑篙的青衣童子一挥竹篙,一招“横扫千军”击了过来。
萧翎身子疾沉,竹篙掠顶扫过,左手疾快的伸了出去,顺势抓住了竹篙,沉身,出手、抓篙,在一刹那间完成,动作快的使人看不清楚。
那执篙童子突然振腕一掷,手中竹篙,斜向江里飞去。
周兆龙大声叫道:“三弟快退回来,他们绝跑不了。”
萧翎抓住竹篙,借势换一口气,原想借这竹篙之力,跃上小船,却未料到,那青衣童子突然投掷出手,身子吃那竹篙一带,斜向一侧,小舟却破浪突向江心,这一去一来间,又拉长了不少距离。
萧翎虽然身负着三位奇人传授的绝技,但他毫无临敌经验,应变不够灵活,直待那竹篙将要落水,才一振右臂,把竹篙下冲之力一收,乘竹篙下冲之势,左足踏上竹篙,一点水面,重又跃飞而起,飞向江岸。
这时,他距江岸已然四丈多远,那竹篙借力有限,距江岸还有丈余左右,已力尽向下落去。
只听周兆龙大声喝道:“三弟接着!”
一条白索,抛了过来。
萧翎伸手抓住绳索,双足已落入水中。
周兆龙用力一带绳索,萧翎又借势跃起,飞到岸上。
回头看小舟,已然远在数十丈外,不禁长叹一声,道:“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竟是狡猾异常。”
周兆龙道:“江湖中本多阴诈,以后小心就是。”
萧翎望着渐远小舟,心中实有未甘,叹息一声,道:“二哥,可有办法追上去吗?”
周兆龙沉吟了一阵,道:“他们行舟手法甚熟,纵有快舟,只怕也追赶不及,不如先回庄去,只要他们在归州境中百里之内,至多一日夜间,可查出他们的行踪。”
萧翎望着那消失于滚滚江流中的舟影,心中泛起了无数的疑问,那祭奠自己的人是谁呢?还有那两个青衣童子,只看那轻功的提纵身法,和那挥篙一击的雄浑腕力,分明都是从小即有良师调教的内家高手,这些人为什么跑到这荒凉的江畔,来祭奠自己?
他默算时日,那中州双贾留在那老柳树上的日期,正是他落江之日,世上也许有无数的萧翎,但却并未均在此地落江,那人来此祭奠,分明是有心而来,但使萧翎不解的,在茫茫人世上,他认识的人太少了,会有什么人,专程到这荒凉的江畔上,奠祭他呢?
回头看去,只见周兆龙低首凝目,亦似在用心思索,显然,他也对那两个青衣童子的武功,有着极深的震骇,良久之后,才见他抬起头来,目注萧翎,缓缓说道:“兄弟,那灵位上记着的萧翎,可是你吗?”
萧翎道:“是的,中州二贾的留字,证明确是小弟。”
周兆龙目中光亮一闪,道:“兄弟,你仔细想想看,武林之中,会有什么人来这里祭奠你?”
萧翎低首沉吟,默然不语。
周兆龙微微一笑,道:“兄弟,这很好想,你也许认识很多武林人物,但身负有绝世武功的绝然不多,尤其那两个青衣童子,年岁不大,但剑招的辛辣、诡异,都是江湖上甚少见闻,如若你见过他们,那该是不会忘记。”
萧翎摇摇头,苦笑道,“二哥,那两个青衣童子,会不会是武当门下?”
周兆龙道:“武当门下的剑术,虽然驰名天下,但却不及那青衣童子的剑招辛辣……”
他忽然放声笑道:“兄弟不用想了,咱们早些回去吧!”
牵着萧翎,直奔百花山庄而去。
那通往百花山庄的大道上,一反平日的寂静、荒凉,衔接不断的快马,往来飞驰,触目一片紧张。
萧翎心中奇怪,低声问道:“二哥,咱们的百花山庄中出了事吗?”
周兆龙摇头笑道:“大哥养疴数年,目下体能已复,又得三弟加盟,大哥为使兄弟一举成名武林,特地派出快马捷足,遍传金简,要在咱们百花山庄,举行一次英雄大会,一则庆祝三弟入盟,二则庆祝他功行圆满,三则昭告武林,血影子沈木风,重出江湖。”
萧翎道:“原来如此……”
微微一顿,又道:“这么说来,大哥昔年在江湖上,名头是很大了?”
周兆龙笑道:“眼下咱们已经是生死与共的结盟兄弟,百花山庄中的隐秘,自然也用不着再避着你了。”
两道冷厉的目光,缓缓由萧翎的脸上扫过,道:“兄弟,咱们大哥的名头,何至是很大,在十几年前,凡大哥行踪所至,不是引起轩然大波,便是令那一带武林人,退避三舍。”
萧翎道:“这些年来,大哥退出江湖,不问武林中的是非,可是因为养病吗?”
周兆龙低声说道:“大哥内功精深,哪里会真的有病……”
萧翎道:“是啦!大哥要闭门不出,苦练绝技。”
周兆龙对萧翎似已十分放心,淡淡一笑,道:“三弟只能猜对了一半,大哥避世不出,固然是为了苦练绝技,怕人打扰,但也确实要借机养息伤势。”
萧翎道:“养伤,大哥被谁打伤了?”
周兆龙道:“这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三弟只怕还在呀呀学语之中,大哥虽然被人打伤,但那一战,却是大大的哄动江湖,大哥是虽败犹荣。”
萧翎道:“大哥可是中了人家的暗算吗?”
周兆龙道:“大哥武功高强,已有罡气护身,别人想暗算他谈何容易。”
萧翎道:“哪是怎么败的?”
周兆龙道:“那一战,参与的高手甚多,九大门派中,有四家掌门人,亲率高手临敌,还有各处的寨主、帮主、教主等,都是一方之雄,大哥连胜十三场,击败了少林寺中罗汉三僧,武当派中的云阳子、终南二侠,和峨眉、青城两派的掌门人,当真是天下哄动,最后败在了少林寺达摩院主持十方大师手下。那十方大师号称当代少林门中第一高僧,岂不是虽败犹荣。”
萧翎心中暗暗忖道:常听人言,少林一派乃是武林中正大门户,沈大哥和少林派作对,只怕不是好人……
但觉一阵烦恼涌上心头,不愿再想下去,放腿疾奔,五个随行的大汉,又被甩落甚远。
百花山庄中,刁斗森严,如临大敌。
周兆龙送萧翎进了兰花精舍,才告别而去。
金兰、玉兰早已迎候室外,一见萧翎归来,巧笑相迎,送茶捧水,极尽柔媚。
玉兰提着一双便鞋,屈下一膝,替萧翎脱下靴子,道:“三爷,奴婢和金兰姊姊,已奉庄主之命,拨作三爷随身侍婢了。”
萧翎嗯了一声,道:“这个我如何敢当。”
玉兰笑道:“我和金兰姊姊,为此欣幸万分,此后得常随三爷身旁,铺床叠被,执鞭随镫,不再侍客兰花精舍,但愿三爷能恩准留用,实奴婢姊妹之福。”
她脸上满是乞求哀怜,显然,这几句话是由衷而发。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两位这般垂青于我,在下感激不尽。”
二婢慌的齐齐跪了下去,眼眶中泪光隐隐,同声说道:“三爷答应了?”
萧翎点头一笑,伸手去扶二婢,口中说道:“你们快站起来。”
二婢一跃而起道:“谢三爷的恩典。”
萧翎心中仍然惦念着江畔灵牌之事,说道:“我要回房去休息一下,无事不要扰我。”
是夜二更,萧翎换上了一身黑色劲装,带上了柳仙子赐赠的千年蚊皮手套,赤手空拳,轻启室门而出。
哪知二婢对萧翎的一举一动,都异常留心,萧翎刚出房门,二婢早已悄立室外,劲装佩剑,似已等候多时。
金兰轻声说道:“三爷,可要奴婢等随行听差?”
萧翎怔了一怔,道:“不用啦。”
玉兰解下背上长剑,道:“眼下这百花山庄,风云紧急,三爷最好带上兵刃。”
萧翎笑道:“不用啦!我随便走走!”大步离开了兰花精舍,穿越花圃,直出庄外。
花园中虽有守夜之人,他们都已识得萧翎,已是百花山庄中的三庄主,谁还敢拦阻于他。
萧翎仰望星辰,辨识了一下方向,突然一提真气,直奔三柳弯。
这是晚月之夜,星光朗朗,景物依稀可辨,三柳弯仍然一片荒凉,寒冷。
萧翎鹿伏鹤行,走近那三株老柳,提气跃起,抓住一个柳枝,借力一个倒翻,隐入枝叶密茂之处,探首向下望去,只见那木桌依然放在原处,香炉也好好摆在上面,只是金炉中,已没有那飘升起来的袅袅烟气,显然,在这一段时间中,无人来过。
江涛澎湃,浊浪滚滚,夜暗中望上去一片银白。
萧翎隐身在老柳密枝处,足足等候了一个更次,仍不见有何动静,不禁暗暗一叹道:
看来今夜是不会有人来了。
正等跃下树去,突闻一阵木橹划水之声,传了过来,不禁心中一动。
转头望去,只见朗星微光下,一艘小舟,急驰而来,片刻间,已近江岸。
三条人影,连翩由小舟之上飞起,瞬间已到了老柳树下。
萧翎仔细一看,不觉心头一跳,暗道:我如早离开一刻工夫,也难见到他们了。
敢情那当先一人,正是白昼在此见过的青衣童子。
只见他身上斜背长剑,双手捧着那块灵牌。
紧随他身后,也是个身着青衣的童子,手中捧一架古琴。
最后一人,蓝衫白履,右手拿着一个折扇,缓步随在两个童子身后。
萧翎目光一转,瞥见一条黑影一闪而没,似是伏下了身子,心中纳闷,暗暗忖道:
这一条人影,不知是何许人物?
就这一转念间,那蓝衫人和两个青衣童子,已然行近木桌。
那当先一个青衣童子,跃身而起,挂上了萧翎的灵位,然后取出三至香夹,晃燃火折子,点起了拜香,**香炉。
借着火光望去,看出那蓝衫人,也不过二十左右,玉面剑眉,生相十分俊雅。
香烟袅袅升起,清香四溢。
蓝衫人放下手中折扇,微微一整衣衫,抱拳对着灵位说道:
“兄弟年前到此,见兄大名刻在树上,一时动了奇想,借用了萧兄之名,萧兄地下阴灵有知,请恕在下冒名之罪。”
萧翎暗暗舒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我还道这世上,当真有着两个萧翎呢。
只听那蓝衫人继续说道:“兄弟虽然是冒用了萧兄之名,但自信并未有辱萧兄的名讳。”
但闻蓝衫人接下去说道:“兄弟受人之托,带这灵牌,来此奠祭萧兄,今日己满七日,明晨兄弟就携这灵牌别去,交还那相托之人,但愿今宵萧兄能显些灵异,也好让兄弟归去时,讲给那相托之人听,唉!萧兄啊!你虽然已经死了,但世间还有一位红颜知己,为你痛不欲生,晨昏时分,对着你的灵牌流泪祈祷,比起兄弟来,萧兄是强得多了,萧兄阴灵有知,也可瞑目九泉了。”
萧翎听得心中纳闷,忖道:这人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哪里有什么红颜知己……
蓝衫人又朗朗接了下去,打断了萧翎的思路,道:“你那红颜知己,为你谱了一首凭吊你的曲子,兄弟今宵就弹此一曲,一慰萧兄亡魂。”
只见那青衣童子,捧过古琴,端放在木桌之上,蓝衫人扬手把折扇**衣领之中,右手一挥,铮铮几声弦响,划破了寂寂静夜。
紧接着琴音丝丝扬起,果然是声声断肠,九曲百转,如泣如诉,古琴哀弦,闻之断魂。
萧翎心神受到了强烈的感染,不自觉潸然泪下。
突然,铮铮两声,哀哀琴音,倏然而止。
两个青衣童子霍然拔出长剑,跃向两侧,流目四顾。
原来那蓝衫人正弹到哀伤紧要之处,琴弦忽然断了两根。
只听那蓝衫人长长叹息一声,道:“可是萧兄的阴灵,来此听琴?”
他举起衣袖,轻拭去颊上泪水,道:“你那红粉知音,在伤心千回、断肠百折之中,谱出这一首‘流水断魂’的曲子,当真是每一声,每一字,都和她那哀哀哭声一般,萧兄啊!萧兄,你如阴灵有知,能忍心让她为你哀伤一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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