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宫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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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结果?为什么彦宁的神色如此凝重?难道我的判断是错误的?
锦儿心中打起了鼓,她紧紧地盯着彦宁的眼睛,犹豫片刻,迟疑地问:“王爷,那羹汤是否有异?”
彦宁思虑一阵,动了动唇,正欲回答,董公公跑了过来向彦宁屈膝施礼,口呼:“奴才给智亲王请安。”
彦宁说了声“免礼”,董公公答道:“多谢智亲王”,然后站起身弓着腰,脸上堆满了笑意,言道:“皇后娘娘午睡已醒,您请进吧。”
彦宁“嗯”了一声,匆匆看了锦儿一眼,便大踏步跨进正殿。
锦儿站在树下望着彦宁的背影,心里像坠着铅块,沉沉地,似乎喘不过气来。
小瑞颙忽然扭动起来,随后一股濡湿的尿液浸湿了锦儿的衣襟,锦儿急忙将小瑞颙抱进偏殿,找到奶娘,为他换上新的尿布和衣裤,这才恍恍惚惚来到正殿外等候皇后随时地召唤。
“锦儿,你进来吧。”皇后的声音里也透着一丝不安,令锦儿双股发颤。
她战战兢兢地进入殿内,向皇后和智亲王跪拜施礼,得到皇后的允许才站起身来,听候训令。
许久殿内都鸦雀无声,这异常的静默让锦儿心里更加惶恐,她已经开始认定,自己的断言出现了错误,就要为此付出代价了。
果然,皇后用一声叹息打破了可怕的寂静,语带焦灼地说:“方才智亲王告诉哀家,那些羹汤被拿到牲圈棚给四只母猪喂服,已经有十六天了,可是至今未见异常。哀家担心,如果再过一段时日仍未见异常,恐怕皇上要追究你的罪责!”
锦儿闻言浑身一颤,虽然已有思想准备,但亲耳听到此话,心中仍不免惊惧。
她颤抖着说:“娘娘,锦儿虽然惶恐,但是仍确信那羹汤有异。锦儿听说有些炼珠女也是在服下丹精月余才流出经血的,只要再等几日,或许就会有结果。”
“可是,智亲王月底就要远赴边关处置兵乱,圣上有意要在他出征前了结此事,如果到月底前仍无结果,哀家恐怕……”
皇后说到此已无力再说下去,眼中凝结的忧虑已尽显心事。锦儿望向彦宁,见他也是一脸的阴云,心中不觉一沉,泪水涌了上来。
锦儿思虑一阵,心下一横,绝然地说:“娘娘,如果真的没有结果,锦儿愿以命抵过。”
“不!”彦“腾”地站起身来走到锦儿身边,坚定地说,“我相信你!你救过我们一家的性命,不管结果如何,我决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锦儿闻声抬眼看去,见他浓眉紧锁,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完全不顾及面前的皇后。
锦儿泪流满面,痴痴地望着他,嘴唇颤抖,一时间千言万语堵塞于胸无法倾吐,只能化作如泉的泪水奔涌而下。
皇后见状面色略沉,秀眉微蹙,轻咳了一声,说道:“智亲王一心报恩,此情可鉴,只是国事要紧,智亲王还是应多抽出时间思虑平乱之策,锦儿的事就由哀家负责吧。哀家虽不善政事,但也会尽力周旋,力保锦儿能转危为安,继续为圣上效力。”
彦宁听出皇后话中有话,不禁为自己方才的失态而汗颜,尴尬地回奏道:“母后所言极是,儿臣一定谨尊圣意,以国事为重。只是要忧烦母后,儿臣颇为不安。”
“你不必有任何不安,锦儿是揽秀宫的婢女,保护她是哀家的责任。”
皇后一句不疾不徐的话说得彦宁更加窘迫不已,惟有喏喏道:“儿臣尊旨。”然后涨红着脸坐了下来。
锦儿见皇后竟少有地对彦宁语带责备,心中掀起了波澜。她能够理解皇后为何会突然面露不快,她知道自己在皇后眼中的角色,可是看到彦宁为了自己受此窘困,内心不由得激起一阵痛惜和感动。
她擦擦眼泪,跪了下来,对皇后说:“娘娘对锦儿如此垂怜,锦儿不盛感激。”
皇后正色道:“哀家虽然会尽力周旋,但是你要早有准备,毕竟你在众人面前触怒了圣威,且又断言那羹汤导致王妃殒命,如果最终证明你的判断有误,纵然哀家和皇上有意保你,恐怕也难堵众人之口。”
锦儿点点头,应道:“锦儿明白,如果真的到了那步田地,锦儿自会了断,决不会让圣上和娘娘为难。”
彦宁闻言身子一颤,看看锦儿,又看看皇后,几番挣扎,欲言又止,但见皇后面沉似水,便只能颓然垂首,暗自叹息。
殿内一时冷寂下来,半晌,皇后轻瞥了彦宁一眼,说道:“智亲王与段思杰审理断玉一案的手段至今令哀家记忆犹新,你看此番是否可以令段思杰协助一二?”
彦宁一怔,回道:“那段思杰已调任礼部,查案巡侦恐怕会有越俎代疱之嫌。”
“这倒不必多虑,上回审理断玉一案,他奉了你命扮作公公,到寒香苑私审锦儿,已属越制之举,至今却无人上奏皇上,想来他做事自有一番机巧,不会造成什么风声。”
彦宁见皇后已洞晓他将锦儿关入冷宫一事,脸上又是一红,遂应道:“母后有所不知,起初确为儿臣暗中调度,将锦儿投入寒香苑,后来父皇得知了此事,并未怪责与儿臣,而是默许了,所以此事无人上奏。”
“哦,是这样。那就更好了,自哀家听到这个消息就为你担忧,唯恐圣上会迁罪与你。不过,那段思杰心思缜密,常有奇念,自是与他人不同,丹精一案哀家只有交给他才放心。”
“母后所言极是,儿臣这就与他联络,转达您的懿旨。”
“好,你现在就去吧。”皇后脸上显出些许笑意,彦宁见状不敢再看锦儿一眼,赶紧跪拜叩别,转出宫去。
殿内只剩下皇后与锦儿,锦儿低垂着头不敢言语。皇后转下凤榻,来到她面前,将她拉起,审视良久,幽幽低语道:“锦儿,哀家不会让你受委屈,他更不会。等他清醒了,你自会明白,这世间真正能保护你的只有他。”
锦儿闻言心头大乱,她固然知道皇后所说的“他”指谁,但是她也听得出来,皇后实际是在暗责彦宁,不由得为彦宁担忧起来。
可是她又见皇后语气诚恳,面色慈祥,心中不禁一阵感动,遂跪下来,回道:“锦儿明白。锦儿一定会谨守本分,为娘娘分忧。”
皇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还是你明白哀家的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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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两日,宫内依然平静如常,既见不到皇上,也不见彦宁来汇报羹汤一事的结果。太子因为被禁足于东宫,夫妇二人也一直未到后宫请安,揽秀宫异常的安静,反倒令锦儿坐卧不安。
掐指算来,离月底还有五天,照此下去恐怕真的要承担罪责了。也罢,反正一条贱命本就无足轻重,只是苦了娘亲,白白地为儿思量。
想到远在故乡的娘亲,锦儿就会心碎不已。为了给娘亲讨得寻医吃药的钱,她把自己卖作炼珠女,现在又凭着自小给娘亲推拿的本事赢得了帝后的眷顾,还被奉以“异兆”相待,这般荣耀想来不过都是一场春梦罢了。
锦儿本就对生死视若寻常之事,既然命在别人手中,只能听天由命了。于是她渐渐坦然下来,如常陪侍皇后,照料小瑞颙。
这日午时,锦儿陪侍皇后用过午膳,又陪着皇后抱着小瑞颙在院内转了几圈,然后回到寝殿准备侍奉皇后午睡。突然门外慌慌张张跑进传旨的太监,一入殿门就“扑通”跪倒,哀声奏道:“启禀皇后娘娘,云华宫出事了!”
皇后闻言一惊,急忙坐起,稍整衣冠,来到正殿,问道:“出了什么事?”
“云贵妃用过午膳突然昏厥,抽搐不止。”
“啊?”皇后惊得浑身一震,急问:“传过御医没有?”
“传了,云华宫杜公公说御医们正在施救。”
“锦儿,快!”皇后闻言唤过锦儿,又对董公公说道:“摆驾云华宫。”
两人赶紧屈膝应道:“奴才尊旨。”
云华宫内哀声一片,庭院中跪着一群奴婢,各个垂首幽咽着,把个偌大的庭院熏染得如同灵堂。
一个太监高声喊着:“皇后娘娘驾到!”奴婢们赶紧纷纷叩首接驾。
皇后踏入内殿,室内正在忙碌的御医们也赶紧纷纷下跪,皇后说了声“平身”,便来到云贵妃的床榻前,俯身察看。
只见云贵妃云发蓬乱,衣衫不整,紧闭着凤目缩在锦被之中抽搐着。两位御医在一个俊俏的小太监的帮助下撬开云贵妃苍白的嘴唇,向里面灌入一股黑紫色的浓汁,浓汁散发出的一股恶臭熏得皇后眉头紧蹙,赶紧掩住鼻息,在锦儿搀扶下转身离开,转至厅堂。

云华宫总管太监杜公公端上一杯清茶,恭请皇后品茗,皇后端起茶杯细细品了几口,眉间的乌云才渐渐散去,缓缓舒了口气,问道:“杜公公,你家主子如何发病的?”
杜公公跪伏下来,哑着嗓子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午膳过后,云娘娘正打算到院中赏春,站起之时突然晕倒,未及一声呻吟,倒下后便开始抽搐,口角流涎不止,御医到了以后方才止住涎液。”
“事前没有任何征兆吗?”皇后问道。
“回娘娘话,没有,云娘娘用膳时一切安好,情绪如常,还连称菜品合口。”
“哦?”皇后眉头一动,又问:“用膳前可遣人试尝过?”
“回娘娘话,云娘娘每餐都会由小成子代尝,从无差错。今日也是如此,至今未见小成子有何异常。”
“将那小成子唤来。”皇后命令道,杜公公赶紧领命进入内室,片刻,将那个俊俏的小太监带到皇后跟前,跪倒叩首。
“抬起头让哀家看看。”皇后说。
小太监听令抬起头来,冲皇后巧然一笑,露出一排珍贝皓齿,白皙的俊脸上尽显青春俏丽。
皇后看着他,笑了,指着他对锦儿说:“你知道他是谁吗?”
锦儿摇摇头,好奇地看着他,皇后笑着说:“他是成公公的内侄,比你入宫晚了几日。没想到那成公公一脸的老皱,他这个侄儿却这般清秀。”
锦儿恍然一笑:“还真是呢,不过仔细端详,这眉宇间倒与成公公一样的机敏伶俐。”
皇后微笑着点点头,那小成子赶紧叩首道:“多谢皇后娘娘和锦儿姐姐夸赞。”
“哟,这孩子,伶牙俐齿的,还真是可人疼。”皇后笑着赞许道,随后说:“起身说话吧。”小成子道了声“多谢娘娘垂恩”,然后站起身,弓着腰垂首侍立。
皇后问道:“你为云贵妃试膳有多久了?”
小成子答道:“回皇后娘娘话,掐指算来已有三个多月了。”
“嗯,今日菜品与往日有何不同?”
“倒没有很大不同,这些小菜都是我家主子素日爱吃的,只是新增了一味苏北小虾,我家主子说圣上曾经赏赐过她这味小菜,很是美味,所以今日多吃了几口。”
“那苏北小虾可是皇上今日赏赐的吗?”
“那倒不是,奴才听说是舒芳宫怡妃娘娘的母家带来的,因知我家主子喜欢,特意送来请我家主子品尝的。“
“哦。”皇后眉心一动,想了想,问:“平日里你是怎样试菜的?”
“回皇后娘娘话,每膳前小厨房端来菜肴,必要先过奴才这关,奴才要用银针和银箸逐一试毒,再每菜夹尝几口,一个时辰之后,判断无甚异状,才会将菜肴端入内室,否则断不会入了我家主子之口。今日的菜肴奴才也是这般试过的,未见异样。”
锦儿闻言心中一动,没想到云华宫里吃一顿饭要费这般周折,程序之繁,排场之大,远远超出了皇后,倒与皇上堪有一比了。想到这里,不禁偷眼看看皇后。
皇后却未见异色,说道:“嗯,自云贵妃早年小产以后,圣上对她的饮食一直忧心,特嘱其膳食要格外精良,这些年来每个试菜的奴才都是倍加小心,未出过差迟。哀家见你也是一个聪明机灵的孩子,怎么偏偏就在你这里出了事情呢?”
小成子闻言大惊,瞬间涕泪横流,跪伏哀告道:“皇后娘娘明鉴,奴才虽然入宫时间短,但是从不敢疏于职守,每餐都是小心品尝,未敢有半点疏漏啊!”
杜公公也上前屈膝进言:“启禀皇后娘娘,小成子虽然年轻,但是行事稳重,颇得云娘娘的赏识。”
皇后闻言思忖片刻,又问:“那菜肴可曾保存下来?”
杜公公接过话头答道:“回皇后娘娘话,奴才已经吩咐小厨房保留着,以备查验。”
“嗯,好,杜公公做事果然稳妥。”皇后赞许地点点头。杜公公赶紧称谢,老成持重的脸上未现一丝得意。
正说着话,内室突然传来御医的惊呼:“醒了!娘娘醒了!”
皇后闻声赶进站起,被锦儿扶入内室,见云贵妃正俯在床沿呕吐不止,室内弥漫着污浊的恶气。
锦儿赶紧将皇后又搀回厅堂,皇后端起茶水连呷了几口,按抚着胸口喘息一阵,这才缓解过来,锦儿在一旁为其轻捶脑际,因为手伤未愈,动作不免有些迟缓。
过了半柱烟的功夫,两位御医转到厅堂,向皇后施礼跪奏:“启禀皇后娘娘,云贵妃已经苏醒,腹内浊物皆已吐尽,神智恢复正常,只是身子还有些疲乏,她请下官代谢皇后。”
皇后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好了,有劳两位御医了。”
皇后说着正要站起身进入内室探望,忽然门外传来高呼:“皇上驾到!”
皇后闻声一愣,她没有想到皇上十几天未曾驾临后宫,今日听说了云贵妃有恙,竟会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临云华宫探视云贵妃,心中不免有些酸涩,眼中滑过一丝寒意,但她瞬即掩饰过去,率众人跪伏下来等待接驾。
皇上大踏步冲进厅堂,见皇后一应人等正在跪伏接驾,匆匆说了声“平身”,然后一头扎进内室。
锦儿搀扶着皇后缓缓站起,见皇后面色有异,担忧地问:“娘娘,您怎么了?”
皇后急忙说:“没事。”
皇后缓步走向内室,见里面烟气缭绕,四处燃着熏香,方才的污浊恶气已经散尽。云贵妃果然已经苏醒,鬓发虽然仍旧散乱,但此时看来,倒更有一番柔弱妩媚之态。
皇上坐在床沿抱着她,急急地问:“怎么回事?午膳吃了什么了?”
“陛下!”云贵妃忽然泪水涟涟,哭倒在皇上怀中,无限委屈地说:“臣妾一时贪嘴,多吃了几只小虾,谁知突发恶疾,竟因此惊扰了圣驾,臣妾真是慌愧不已。”
“快别说这些,朕问你,那小虾朕已赏赐与你多时了,你怎么淤留至今?你难道不知河虾最重要的是新鲜,过期食用会污损肠胃,导致恶疾的吗?”
皇上的脸上交织着埋怨与怜爱,感动得云贵妃声泪俱下:“陛下,您赏赐的小虾臣妾早已吃完,那般美味至今仍留溢唇间,所以臣妾才这般念念不忘。前几日偶然与姐妹们说起此事,今日怡妃就将苏北河虾送给臣妾品尝,拿来时臣妾看过,那小虾各个鲜活,没有异样啊!”
“什么?怡妃送你的?她哪里讨来的苏北河虾?”
“怡妃说是她母家遣人入宫送来的。”
“她的母家?何时入宫的?皇后,你知道吗?”
皇上转向皇后,声音里含着一丝怨怒,皇后眉心一颤,垂首回答道:“臣妾不知此事。”
“宫内平白多出一些外人,你竟然不知道?”皇上的怒气已经不再掩饰。
皇后一听,心头大乱,屈膝回奏道:“陛下,臣妾失职,请陛下治罪。”
“治罪!哼!每每出现了疏漏,就请朕治罪,难道当真以为朕不敢治罪吗?”说完,皇上有意无意地瞟了锦儿一眼,锦儿见此,也是心底大乱。
皇后涨红了脸,缓缓跪下,哀声说道:“请陛下息怒,臣妾一定整肃后宫,再不会允许外人进入后宫滋生事端。”
皇上冷着脸没有言语。
云贵妃勉强支撑着坐起,躬身施礼道:“请陛下息怒,皇后执掌中宫向来勤俭谨肃,待各宫嫔妃情同姐妹,且每日抚养小皇孙,已是疲惫至极,一时疏忽也是难免的,千万莫为了臣妾伤了帝后的和气。臣妾近日一直未见皇上,遣杜公公到杨公公处打探,听说圣上夜以继日忙于政务,臣妾不免为陛下牵挂,心内积忧日久,沉疴积于肠胃,所以今日突发急症,或许不是那小小河虾所致。”
皇后稍稍抬起头,看了云贵妃一眼,迅即面无表情地垂下眼帘,云贵妃也看了皇后一眼,细长的凤眼暗含一丝笑意。
皇上命皇后平身,便不再搭理她,把心思都用在了云贵妃身上,关切地看着她。
这些都被锦儿尽收眼底,她暗自为皇后担忧,不由得看了看皇上。
皇上听了云贵妃的话,沉吟良久,宣旨道:“宣舒芳宫怡妃速至云华宫见驾。”
皇上话音一落,云华宫外晴天一声霹雳,震得宫内所有的人一阵颤抖。皇上也惊诧异常,直视着房顶,眉宇间凝满了惊惧。
锦儿站在皇后身后,听到震耳的雷声,浑身也是一阵,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她偷眼望去,皇后更是满眼惶惑,脸色苍白,嘴角不住地微微颤抖,似乎已经看到了突降的灾祸。
雷声越来越密,由远而近,一声声震撼着人们的心,云华宫顿时笼罩在一片不祥的阴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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