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蔡琰学琴(三更 求推荐 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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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蔡琰被一阵吵声惊醒。推开里屋,她的花容失色,惊叫道:“呀,武艺出神入化,先生究竟是谁?”我闲来无聊便在院内练习戟法,碰巧被蔡琰撞见。
“昭姬姑娘,实不相瞒,在下刘和。”
“啊,”蔡琰再次花容失色,那对水灵灵的大眼睛闪出惊喜,她嫣然笑道:“莫非是刺杀宦官蹇硕的侠士刘和?”洛阳是天下的政治中心,一旦发生变故,消息就会像风一样吹散到各地州郡。蔡邕虽然远离朝廷,但五湖四海的朋友,川流不息的旅客们总会带来关于朝廷的事迹。博学多才的蔡琰跟随家父流亡在外,自然也对政治略感兴趣。
“昭姬姑娘也知道世间有刘和?”一个少女都知道刘和的声名,实在是大大的体面。我欣喜若狂,终于能体会刘备说那句“孔北海焉知世间有刘备邪”的心情。
“刘和大哥肯为天下人刺杀蹇硕,你是大大的侠士!昭姬一向敬佩英雄侠士。”
我只觉得面色羞红。没想到众人以讹传讹,竟将我神化,把我抬高。为天下人刺杀蹇硕,我还没那么伟大。杀蹇硕不过是为了在何进手下混口饭吃,为了不辜负朋友们的精心策划。何进与宦官都不是好东西,早知道他恩将仇报,我也犯不着行险当刺客。
我把何进如何下毒害我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蔡琰。
她也替我鸣不平:“何进连先生都容不下,真是小肚鸡肠。这样的人难成大事。家父还指望他诛杀宦官呢,依我看来此人不足以网络天下人才,最终必将惨淡收场。”
十五岁的少女就有这等见识,还能预料何进必败,真是天下奇才。我深深佩服蔡琰才思敏捷,有意说道:“如今天子病重,何进不能诛灭宦官,天下必将大乱。”
“有个问题请教先生:目下有人认为汉室衰颓,需找能人取而代之,先生认为汉室是否危亡?”每次听到父亲谈论关于时局的话题,蔡琰都会仔细记下。偶尔她会发现父亲对着月亮感叹时局的艰难,这更加引起少女的好奇。然而久居乡野,蔡琰极少有机会与人谈论时局。当她询问父亲为何叹息,往往遭到父亲一顿训斥。
我不以为然地笑道:“那帮人难道想追随张角?”
“追随张角?”蔡琰先是一愣,接着会意地莞尔。五年前太平道的首领张角发动一场震惊中外的黄巾起义,人众多达百万,席卷全国许多州郡,最终失败。我把他们比作张角的信徒,那是不赞成取代汉室的观点。
面对三国第一才女不卖弄点学问,更待何时。“窃以为汉室朝纲紊乱,但还没有到崩溃的地步。我不认可汉室无可救药的观点。只要陛下除去蹇硕张让等人,不再信任宦官。然后变法改革,国家是有可能扭转颓势的。”朝廷里有皇甫嵩这样忠心耿耿、谋略过人的上将,有心忧社稷、奋发图强的智者仁人,地方郡县依然拥护朝廷。大汉帝国远没有到达灭亡的地步,遇上光武帝那样的中兴之主,还是有可能力挽狂澜。
“先生年纪轻轻,见识看法竟与家父如出一辙,让昭姬佩服。”蔡琰偶尔会看见父亲独自面对满塘荷叶摇头长叹。父亲离开朝政,可是他的心始终与国家百姓联系在一起。很多时候会听见他感慨,抱怨当今皇上为什么会被宦官蒙骗,为什么不诛灭奸臣,重振朝纲。
父亲在她心目中是一个奇才,是一个了不起的男人。所以父亲的话从来都令她深信不疑。直到这次出嫁,蔡琰第一次感到迷茫,她怀疑父亲许诺的亲事。只有在感情上,她才会与父亲产生截然不同的观点。因为在她三岁那年,母亲与父亲离婚,从此她就再没看见母亲。跟随父亲十二年相依为命,每次提到母亲,就会引发父亲的暴怒。有时听别人议论父亲并不爱母亲。于是等到自己懂事后,她就对爱情投入理想。她要找一位真正爱她的人,而非那种风流的纨侉子弟。
蔡琰的赞誉让我如食蜂蜜。我尽量保持着谦谦君子的形象,博取蔡琰的好感。然后就是纵谈时局,我发现蔡琰对此很感兴趣,自然投其所好。
当然我最关心的还是如何得到《琴操》,在谈话中,我不忘插问道:“一位贤明的君主就好比熟通音律的琴师,他要能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就像琴师弹奏出和谐的琴音。昭姬姑娘对音律精通,为什么不学学《琴操》呢?”从蔡老头子身上打主意,一定没有从这位及笄少女那里得到《琴操》来得容易。在我的强势公关下,如今的蔡琰与我几乎无所不谈,她快把我视作知音了。
“家父曾经传授我琴谱,但是无论多么努力,我都学不会这首曲子。只有以父亲的才华方能领悟琴曲的奥妙。所以昨天我就说过,那张琴谱就算拿给张家主人,也是一件废物。”蔡琰的话说得极诚挚,丝毫没有欺骗我。
“哎,令尊走得真不是时候。我就在这里多呆几日,打扰小姐。”
蔡琰爽快地答应我继续住在她家,直到蔡邕回来。意外发生了,蔡邕不答应送我《琴操》救人性命。这个享负盛名的大儒对一份琴谱表现出的吝啬,叫人不可思议。当时气得我想挥戟劈了他,但是就像蔡琰所说如果没有蔡邕,这道琴谱拿在手里也是废物。我被蔡老爷打发出门,急得在蔡家门前吐血三口。整个毗陵至少上万人,没有一个人向我伸出援手。只有蔡琰,她赠送我一些杂粮,又主动送别我。

我很气恼,又很感激。气得是她老爹把个琴谱当块宝,人命还不如琴谱;感激蔡琰的善良,她把我当作朋友。面对父亲的呵斥,她还是尽了朋友之谊。
“对不起,刘和大哥,家父决定的事情无论怎么劝说都改不了。”蔡琰抱以最真挚的道歉,让我这个无药可救的人勉强能够死而瞑目。无论我多么怨恨蔡邕,也不会怨恨他女儿。
死就死吧,我还能说什么呢。就算横着铁戟架在蔡邕头上,他这个倔脾气死也不会屈服。“倘若上天注定要我刘和死,我也无话可说。只希望昭姬姑娘能够早日嫁个如意郎君。”一面是无奈,一面是期待。我忽然发现自己和蔡琰都是两个值得同情的人。我少年夭折,她少年丧偶。一个将在黄泉路上奔波,一个将在人生道中坎坷。
“过些天就要远嫁河东,哪里去找自己的如意郎。”蔡琰报以苦笑,低垂螓首,忽然扬起秀眉问我:“刘和大哥,你住在哪里?”这位容貌普通的才女,突然在我眼中竟有几分可爱之处。
“命没有,就是不缺钱。我暂时呆在毗陵馆驿,如果有一天令尊态度转变,有劳昭姬姑娘通知一声。”真要选择死,我干脆就死在蔡邕所住的县城。让天下人瞧瞧,蔡邕竟是位见死不救的大儒。
“那好,请先生务必留在毗陵。我好好劝劝父亲,说不定哪天真能让他回心转意。”蔡琰临别的话给我留下一丝希望的火种。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像一位游客闲适洒脱,荡舟吴地,享受吴水。我把所有的烦劳和思绪通通投进吴郡的湖水。一日,我游玩回来,听馆驿旅客谈论本县风土人情。说洼洲有间水榭楼台,内有歌妓风情万种。我心想:反正自己早迟毒发身亡,不如临死前每晚去那边风流快活。当下忍俊不禁大笑道:“既有么好的地方,何不做个风流鬼。”
那旅客约我同往,刚离开馆驿就撞见蔡琰,独自一人携琴找我。
“刘大哥哪里去?”她问我。
我当然不便对一位少女透露去外面寻欢作乐,反问她:“昭姬姑娘来此有何贵干?莫非令尊大人松口救我性命?”
蔡琰摇头道:“家父今日正巧出门,半个月才回家。我家管束极严苛,他要是知道我离家在外,回来一定会打断我的腿。”
“还以为昭姬姑娘给我送来好消息呢。”想到蔡琰冒着巨大危险跑来找我,虽然没带来好消息,我依然很感激她。
“消息没有,我送来刘大哥要的琴谱。”
“在哪里?”我喜出望外的程度是刚才巧遇蔡琰时的几倍。
蔡琰指着怀里的焦尾琴,得意地笑道:“琴谱在这里!”
“昭姬姑娘也来寻我开心。”从希望到失望,心理上的巨大落差不言而喻。
“走走走!一同开心去!”身旁的旅客迫不及待催促我,他要找歌妓开心。
蔡琰面带愠色望着我:“你们要上哪里开心?”
真弄不明白,蔡琰听说我去开心,紧张成这幅模样,我一时无言以答。
“你一个小女孩懂什么叫风流快活。”那客人简直令我雪上加霜,他见我表情尴尬,像是猛然醒悟,问我道:“她,她是你妻子?”
蔡琰顿时羞红脸,螓首侧向旁边。我也气得差点呕血,扮个鬼脸笑道:“能娶到昭姬姑娘为妻,不晓得我需要几辈子才能修来这福气。”
客人似乎听不懂我的话,又似乎存心为难我。他单独离开,走出去几步还不忘抛下一句:“跟你妻子回家去吧,别学我在外面快活!”
“我叉你老母!”气急败坏的我冲过去,拳打脚踢将那可恶的家伙痛扁一顿。愤怒的我浑然忘记君子的言行,教训完这个不识趣的家伙,我才回过头。摊开双手,一脸委屈地朝蔡琰作个无辜的表情:“平生最厌恶有人诽谤我!”
“原来你竟是那种人!风流快活是你们男人的本性?”蔡琰恨恨地怒视着我,然后抱着琴转身就走。
我一把拉住蔡琰,急忙解释道:“不!昭姬姑娘误会我啦。这家伙要拉我去外面快活,我想都没想过出去风流。”见蔡琰不相信,我无可奈何大笑道:“反正我都是快死的人,何苦做个风流鬼。”见蔡琰半信半疑,我一本正经地说道:“昭姬姑娘不相信,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要是出去风流过,就天打雷劈。”真搞不明白为什么看到蔡琰误会自己,我会如此紧张激动。
蔡琰的纤手捂住我的口,她点头似笑似怒道:“你干嘛如此紧张?谁要你发毒誓。昭姬相信刘大哥不是卫仲道之流。”
“你不是说带来琴谱?”我又急忙追问。
蔡琰露出微笑道:“这些天我向父亲学习《琴操》,通宵达旦,废寝忘食。工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练成这首美妙的琴曲。”
我的天,蔡琰居然为了救我,拼命学琴。这是多么令人感动的事情。我重新审视着这位才女的容貌。她比十几天前清瘦许多。“见到昭姬姑娘的憔悴,我的心仿佛刀割。”我伸手轻轻抚摩着蔡琰额头的几缕青丝,由于学琴太累,以至于她没时间仔细梳理秀发。
蔡琰羞涩地转过头,低低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请刘大哥尊重!”
我意识自己因感激的失态,惭愧地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昭姬姑娘,你我还是连夜起程去找张家换千年灵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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