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末年，黄巾起义失败后，冀州黑山附近的农民起义，组成一只声势浩大的联合部队。张牛角临终前号召手下奉褚飞燕为主帅。这位剽捍捷速过人的勇士就把义军发展壮大，成为人见人畏的黑山军。
褚飞燕与一位中年站在巍峨的顶峰，俯视着悠长的峡谷。那里是通往河内的道路，袭击上党、九原、常山等郡县后，黑山军把目标聚焦在毗邻京师的河内。
中年默默地注视着褚飞燕。这一次褚飞燕单独邀约自己出来密谈，他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管亥率领青徐黄巾对北海屠城后，迅速杀入河北。按照与黑山军预定的期限，准备占领整个冀州。不料冀州官军英勇善战，幽州公孙瓒又在暗中虎视眈眈，管亥等人大败，率领残部投靠黑山军。于是两股军队集中，活动在山谷众多的常山、赵郡、中山、上党、河内。
“先生谈吐不凡，又精通谋略，一定是士人出身。敢问高姓大名？”褚飞燕关心中年的身份。因为中年是管亥的军师，在贼首头目里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中年淡淡地笑道：“将军好眼力。在下戏志才，寒门出身，师从郑玄。”
“你不该做贼。”褚飞燕想到自己，有感而发。如果不是命不保夕，他一定会优先选择从军。可惜现在，他不得不做山贼。
戏志才想起北海恩师责骂自己的一番话，凄然道：“为了活命，由不得我选择。”这是借口，他完全可以跟从郑玄受学，像崔琰一样躲避战乱。但是他没有这么做。一个胸怀韬略的人终老于林泉之下，既不是他的志向，也不如现在生活过得快活。汉末门第大族垄断仕途，他这样的寒门与其做一个小吏走卒，还不如在贼军中风风光光。
“跟我褚飞燕混吧。管亥不是一个有能力的首领。”开门见山挖人墙角是受人鄙夷的事情，但褚飞燕显然有备而来。
“难道你不需要青徐黄巾军攻打河内？”戏志才笑了笑，走到哪里都有人器重，自己的身价还算不低。
褚飞燕摇摇头。以目前黑山军的实力，青徐黄巾残部那点力量微不足道。“方今乱世，管亥不足以安身立命。他们只懂得烧杀抢掠，到头来只会结下许多仇怨。”
戏志才冷笑一声，说道：“管亥虽然不是我要找的明主，但他对我礼遇有加，不忍心离弃。”
“哦，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仕，难道这不是你们士人的出仕的原则？”
“我们也懂得恩义。盗亦有盗，何况是士人。”
褚飞燕也发出一阵爆笑道：“你们士人总喜欢清高。”
“士人清高是因为他们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学识谋求政治上的生存。我奉劝将军一句话：山贼是永远没有前途的。”戏志才是个什么都敢讲的清高人士。他对贼是如此的不屑，可是为了生存他还是选择依靠黄巾暂时栖身。他的骨子里永远流淌着士人的那份高傲。
“我何尝不知。”褚飞燕的回答出乎戏志才意料，“现在皇帝昏庸，奸臣当道，天下的明主身在何方？我欲投无路，先生是否知道？”
“如果我知道，就不会在这里与将军闲聊。”戏志才苦笑一声。他也在找寻明主，能让他这样的寒士发挥政治才华的主公。
“不要打河内，刘和不是好惹的。十万流民转眼之间被他安顿妥当，看来河内实力不可小觑。”戏志才抛下一句忠告。黑山军这次趁着并州刺史丁原入京，侵袭郡县，满载而归。大可以适可而止。
褚飞燕狂笑道：“洛阳现在不是乱成一团。朝廷自顾不暇，区区河内一郡能抵抗我十万大军吗？就算我不同意出兵，我底下那些小头领也不会答应。接着打吧，打下河内，我们可以继续往南方和西面威胁京师和三河。谁叫朝廷混乱，地方上有机可趁呢。”
“贪得无厌只会落得惨淡收场。”戏志才摇头叹气，一甩袍袖，大模大样回山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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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
董卓魔术般将三千凉州军制造成三万兵力的假象，迷惑北军大部分将领。何进以前的部将大多被董卓收入麾下。
袁绍得知消息，气急败坏地骂道：“吴匡、张璋这些墙头草。堂堂北军将领，居然向一个地方军阀摇尾乞怜。”
“当初你若是听从我，联合西园各部校尉，夺下吴匡等人的兵权，一举控制北军。董卓也没有可趁之机。”曹操愁眉苦脸。面对日趋恶化的局势，董卓手段之诡异，动作之神速，已经大大出乎朝廷大臣的意料。就连足智多谋的他都预感到董卓将是一个很恐怖的对手。
“现在该怎么办？”袁绍本想拉拢北军势力共同阻止董卓，现在北军倒戈，西园军陷入孤立。
曹操冷静地说道：“联合西园八部校尉袭击董卓。”朝中唯一依靠的只有西园军。尽管八部校尉分散兵力，互相牵制，但同心协力尚可与董卓一拼。
袁绍犹豫不决，以他的威望尚不能控制整个西园八部。
“那么联合丁原打击董卓！”曹操斩钉截铁，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突然荀攸面色惶恐地闯进来，大叫道：“本初，大事不好。丁原麾下主簿吕布杀害丁原，投效董卓。”
‘啊’，袁绍震惊地起身，突然惨叫一声，捂着胸口坐下来，一口鲜血从嘴角渗出。失却丁原这位强援，西园各军更加势单力薄。“公达，你说我们还能依靠谁?”袁绍一边按住气息翻滚的胸口，一边焦急地询问。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本初，不该忘记河内的刘和。他受你救命之恩，现在也是该还人情的时候。”荀攸建议道。
“何况文若也在那边。他是个忠心汉室的人，只要公达修书一封，他必定力主进京勤王。当初本初让文若去河内，难道不是看中他的忠诚？”曹操微微点头。河内与洛阳最近，用外援牵制董卓，迫在眉睫。
袁绍苦笑道：“传闻黑山军侵扰河北州郡。我看河内自身难保，他怎么顾及洛阳。咱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瞧瞧董卓是否敢轻举妄动。”
董卓安闲地坐在榻上，沉迷在最近收编将士的快乐中。最近他的运气出奇地好，收编北军兵不血刃。杀死心腹大患丁原，也无须自己动手。刚进洛阳他帐下只有三千精兵，短短一个月时间，麾下就多了十倍兵力。
他冲身旁的李儒坏笑道：“刚才你要我再给吕布升官，你小子得了人家多少好处。嘿嘿。”董卓生性豪放，一向有话直说，也不懂得什么转弯抹角。他本身又是个痞子，责骂训斥往往都是粗话。他的部下，经常习惯了，也没人在意。李儒等人反倒觉得董卓直率。
李儒今年四十七岁，早就不该称为小子。他与董卓相交二十多年，情谊非比寻常。董卓经常这么与他开玩笑，他习以为常地笑道：“吕布迄今还不认识李某呢。我都是为主公着想。”
董卓奸笑道：“你认为吕布还有利用价值？”他从不会在公开场合评价自己的部下，只有在李儒面前，他可以做到无话不说。董卓眼里所有部下都是可供利用的棋子，不顺从自己的棋子他便捏得粉碎。
“吕布骁勇无敌。升官不仅是利用他本人，对于丁原的旧部以及朝廷反对主公的人，都是一种拉拢和安抚。丁原进京前，安排河内郝萌、方悦的并州精骑留守。如果他们知道丁建阳是我们杀的，一定心存怨恨。”
董卓狂笑道：“那不如直截了当赏赐那些人！”
“如果他们不受封赏，再想图谋就难啦！斩草要除根。我们借封赏吕布做诱饵，上书朝廷，以天子的名义将二人诓骗到洛阳。若是归顺，最好；倘若不从，杀掉。”
“好，我等几天就去办。”董卓伸个懒腰，懒洋洋地笑道，“今晚给你也找几个漂亮女人服侍舒服。”董卓自从进入洛阳，军势大振，以前的军阀风气就暴露无遗。他每天晚上要去找女人寻欢，还放纵部将作恶，引起洛阳名士大为不满。
“事不宜迟，主公要尽快办理，免得被其他人趁虚而入。”
董卓不耐烦地摆摆手：“够了，我知道啦！”他眯上眼睛，像只打盹的老虎。此刻就是打雷下雨也唤不醒。
李儒长叹一声。好色是董卓的习性，多少年改都改不掉，劝说的口水可以装满一壶酒。李儒习以为常，任董卓放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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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内。荀彧一接到洛阳的密报，立刻交给我过目。为了尽快了解朝廷的风云变幻，我在京城安置许多斥候。他们轮流向河内回报消息，又不断返京刺探机密。
“啪”，书信重重地砸在案几上，在场属吏的目光齐刷刷望着我。“吕布卖主求荣，将来不得好死！”我逐字逐句看完整篇内容，义愤填膺。斥候送来最新消息：并州刺史丁原被麾下主簿吕布杀害，丁原部下尽归董卓。
荀彧介绍道：“现在洛阳局势渐趋明朗，董卓一方独大，朝中人人自危。”
“朝中三公九卿，一个个享食汉禄，却手足无措。难道他们都是庙堂里的木偶么？进京勤王。”这是我第三次提出勤王的口号，也是我最冲动的一次。我不希望眼睁睁等着董卓霸占朝廷，到时候天下非乱不可。但我也知道这是行不通的，河内没实力进京，虎视眈眈的黑山军不允许我进京。因此我借冲动，扮演一回忠臣。我没进京，至少我有这个主张，有保护皇室的愿望。当然没几位部下知道我刘和的真正用意，在大多数人眼里，他们的郡守有些效忠的冲动。
许攸咳嗽一声，说道：“黑山军对我河内垂涎三尺。大人一走，整个河内就会陷入贼人之手。”常林、杨俊、司马朗等人齐声赞同。他们是河内本地人，担心黑山军侵扰郡县，危害自己家族。
“刘和兄不能进京。”包括荀彧都摇头反对。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应该留守河内，防御黑山军的偷袭。我心里偷笑：你们以为老子真想进京趟那浑水。“攘外必先安内。”见众人疑惑的表情，我就猜到他们不明白此话的含义，于是补充道，“诸位说得没错。要想入京勤王，必须先弄好咱们河内这个家。可惜我最发愁的就是河内这点兵力。”
司马朗起身进言：“丁原旧部郝萌率领的上党精骑现在河内。如今丁原已死，群龙无首。郡朝请速速派人拉拢，免得被别人捷足先登。”
真没想到死鬼丁原在河内还留下这么一队精兵，我高兴得快流口水：“谁去联合郝萌，共御黑山军？”
“我去！”听到两个声音不约而同。一个是左阶下首荀彧，一个是右阶下首许攸。两人目光都是那样坚定充满自信。
我若有所思，沉吟片刻，说道：“文若去！”两人的口才都没得说，不过我更相信荀彧的实力。
会谈完毕，众人各自离开。只剩下许攸，独自站在大厅的立柱边，对着天空深长地叹息一声。我知道他必有深意，急忙问道：“子远何故叹气？”
“攸本以为得到一位明主，可以大展平身所学。我和文若一起投奔你，不料主公却…”许攸欲言又止。他是部属中第一个这么喊我主公的，令我非常感动。但我也意识到他话中的玄音，他有怨气，埋怨我厚此薄彼。刚才我钦点荀彧时，许攸的神色就略微嫉妒。
许攸是个人才，熟读三国的我知道。他也是个贪图便宜的人，知道官渡的我也清楚。时值用人之际，我求贤若渴，自然舍不得任何一名人才白白流失。我拉着许攸的手，热情地说道：“子远兄，你误会刘和啦。”
“如今天下大乱，四方烽火狼烟，主公自认为该何去何从？”许攸向我摊牌，他想知道我的真实用意。究竟是效忠大汉，还是徐图自立？
我不置可否地笑道：“愚以为顺从时局就是正道。”
许攸也大笑起来，这句话表明我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子远兄尽可放心，跟着刘和绝对不会亏待你。希望你能助我成就齐桓霸业。”
“那就先拿黑山军开刀。”许攸胸有成竹，语气里尽是对贼人的鄙夷和轻蔑。
“大哥大事不好！我方斥候送来密报：黑山军大举南下。”李鑫行色匆匆，一见我就惊叫起来。
我与许攸交换个眼色，从容地笑道：“该来的早晚会来。快唤满宠和吕虔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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