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坚城之下择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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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血的残阳把最后一抹余晖洒在我满是血渍的脸上。众目睽睽下,那高高举起的头颅和余晖映照下的我格外醒目。全军将士见我于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个个群情沸腾。
“刘和!”“刘和!”他们高呼着我的名字,挥舞的刀戟更加欢快,犹如下山的猛虎势不可挡。
黑山军将士发现河内官军统帅竟然单戟匹马击杀他们的主将,这份惊愕较寻常战斗不可同日而语。目光充满惊佩与恐惧,他们的斗志瞬间像飞瀑直落谷底。阵脚大乱,除了骑兵逃得飞快,数千步兵倒了大霉,在我军围歼下大约一半贼兵选择投降。
“跟着我刘和,你们以后比做贼过得更好!”充满杀气的戟锋指向继续顽抗的敌军,在我这声震天的怒吼下,那些还在顽强抵抗的贼兵终于放下武器。
他们天生就不是贼,大多数只是普通的农夫。如果有比做贼过得更好的生活,谁又甘心做个山贼。何况说这句话的人是刘和。他们不看好高高在上的皇帝,他们不认可作威作福的官吏,他们也不欣赏足智多谋的谋士,他们需要的只是能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大哥。像刘和这样亲临战阵,还敢奋不顾身,并且于千军万马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勇士,才是他们心目中的真统帅,真英雄。倘若这样的统帅可以保证自己能够更好的生存,拥戴他自然是第一选择。
夕阳的余晖成为过去,月亮悄然升空,夜色来临。在清理后的战场上,我简单公开地将大小将领论功行赏。最后我再把新投降的三千多黑山军编成一个营,取名‘虎步营’。
谁来担任虎步营的头领,众将摩掌擦拳,都希望自己能得到这份蛋糕。黑山军做山贼多年,彪悍凶狠。如果不是我赌博性地拿新兵背水一战,唤起他们求生的**,激起大家必死的决心,这一战我们几乎没法硬拼。李鑫和太史慈两处伏兵杀出,我方才有五五开的胜局,足见黑山军战斗力之顽强。指挥这样强大的士兵,将来上阵杀敌才好多立军功。
“敦朴旺,虎步营是你的!”我的眼神转向默默无言的鲜卑少年,同样转过去的还有众将官诧异的眼神。他们不敢相信一位年仅十七岁的鲜卑人居然可以统领虎步营。
反对的声音很快传出,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我慢慢走到敦朴旺的面前。这位鲜卑少年目瞪口呆地望着我,对于虎步营的校尉他想都不敢想,可是我又偏偏将众人垂涎的职位交到他的手上。
我突然驻足,‘呼啦’一下扯掉敦朴旺身上的衣甲。整个人赤膊上身袒露在众人面前。他的浑身多处带伤,不少地方还是新添的伤痕,血渍未干。
“伤痕是男子汉的勋章。只有伤痕累累的勇士才配得起虎步营校尉的重任。”我亲切地拍打敦朴旺略显稚嫩的肩膀。然后替他系好衣甲,徐徐转身面朝众将。
“现在诸位知道为什么我要让敦朴旺担任虎步营校尉?他身上许多伤痕都是今天战场上保护我受伤的。今天的战斗没有他,我刘和就不可能在上万敌军中取下杜长的首级。”
众将这才口服心服,许攸突然走上前,取出一封书信,说道:“刚刚收到的情报,守卫获嘉的满宠向我军求援。”
“伯宁(满宠字伯宁)坚守十日殊为不易。全军火速南渡清水,增援获嘉!”我立刻点齐兵马,匆匆赶路。
获嘉是清水河南面重要的县城。我任河内郡守,为治理流民一度将郡治迁往获嘉。负责城防的官员对城池进行过固化,等到我引军北上,负责防御的满宠又对城池进行强化。未雨绸缪的他已经把获嘉城巩固许多,等到管亥的青徐黄巾军杀来,获嘉城已经变得坚固。
满宠的防守工作更加无懈可击。黄巾军攻城十二日,伤亡千余人,依旧没有陷落这座只有三千守军的县城。与此同时,黄巾军的粮草供给也开始出现担忧。
与黑山军的战役尚未打响,我就遵循荀彧的计策,坚壁清野。城外野谷杂粮全部清理干净,粮食转运入城,人口牲畜在动员令下几乎退进城中。城里加强户籍管理,对流民和居民分开,并且号召豪强大姓发动部曲,在街道增加民兵性质的巡逻队伍。粮仓和武库重点看防,防止敌人奸细捣乱。我是从史书上学到的经验,记得看《明亡清兴六十年》的时候,经常看到狡猾的努尔哈赤惯用奸细里应外合攻陷城池。
听说黑山贼也惯用此计攻陷郡县,我不会让他们诡计得逞。河内守军不是疲弱的明末军队,我军是一只潮气蓬勃的部队。无论战士还是将领,不乏斗志。而且我拥有严谨治军,善于防守的名将满宠。他曾经击退过孙权数万大军侵袭淮南,也曾经助曹仁击退过关羽对樊城的攻击。

获嘉的防御任务相当艰巨,满宠尽职尽责地凭借坚城防守。尽管如此,黄巾军的围城还是令他感觉有点吃不消,求援的书信终于还是上传到我手里。
对于攻打坚守不出的汉军,足智多谋的戏志才始终一筹莫展。他想起了去年在邺城的战斗。那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攻坚战。五六万黄巾军被两万邺城守军牢牢阻止在坚城之下,最后粮草枯竭的黄巾军突然遭受来自幽州刘虞和来自北平公孙瓒的袭击。白马义从杀得他们丢盔弃甲。那是自己出道以来第一次惨败,从此他似乎患上了‘恐坚症’,一看到坚城就没有信心。
“粮草将尽,获嘉迟迟攻不下来。军师,你说该怎么办?”管亥生着闷气。
营帐内只有两人,管亥和戏志才。
“难道又要重演邺城惨败的一幕?我劝将军还是早点退军。听说刘和在清水河畔击杀杜长,近万黑山军全军覆灭,刘和还增添了三千降卒。”
“什么?”管亥被戏志才最新的军情震惊,他难以置信地说道:“黑山军战斗勇猛,连我们都打不过。怎么会输给刘和?怎么可能全军覆灭?”
“将军不可轻敌。记得北海战斗时,好像就是这个刘和,让不堪一击的剧县守军给我们制造不少麻烦。如今河内的汉军比起剧县守军更加强悍,我军斗志比起北海时减弱不少。此消彼长,刘和已经不再是北海的刘和。如果等到刘和回师获嘉,将军和我就真的无路可走啦!”
“刘和能够击败管某?”
“汉军三渡清水,军中拥有智谋人士。这次收编黑山,军心大振。我军不能硬撼其锋,将军即使不想走,也要退避三舍。”
戏志才的话不无道理,管亥颓唐道:“区区获嘉都攻不破,我军也真没实力与刘和决战。”
“将军你可知道为何我军会挡在坚城之下?”
管亥惊愕道:“为何?”
“因为你没有必胜的勇气和决心!”戏志才目光扫过,有失望,有蔑视,有嘲笑,还有无奈。“将军你现在就是这样的人。”
“我是哪样的人?”
“胸无大志,得过且过!”戏志才投来两人相识以来最严峻的目光。
管亥哈哈大笑,反问一句:“当今乱世,你又想闯出什么名堂?”
“和你一样,首先想着生存下去。”眸子里闪出一丝惆怅和凄凉,“恩师的那种气节我早已抛弃。生存才是王道。”戏志才苦笑一声,感觉与面前的管亥同病相怜。
管亥抱以同样的苦笑:“自从天公将军病逝,我就知道黄巾穷途末路啦。做贼始终不是正道,求生而已。可是我手下那些兄弟偏偏乐此不疲。”
“那你怎么不考虑投效朝廷,或者依附一方州郡?”
管亥摊开两手:“我罪恶滔天,双手粘满血腥。天下间想找管某报仇雪恨的人不计其数。朝廷不会饶恕,地方不会收容。我有选择么?你说得对,假如那天在北海错杀郑玄,我管亥就真的得罪士人啦!”
“那我跟错了主人!”戏志才的目光视死如归,“其实有些时候想想,死亡又算得了什么?那日在北海见恩师坚定不移的神情,内心难免会有触动,对死亡的思考与感触。”戏志才早知道管亥是什么样一个人。但他从管亥口中亲耳听见这样的话,还是很震怒,以至他不顾危险口出狂言。有一种士人很轻狂,戏志才或许就是这类士人中的一个。
北海恩师郑玄责骂后,戏志才思考过,也彷徨过。他的志向不仅仅停留在生存问题上。士人有着更高的追求,他是士人。除了在乱世活下来,他必须有人生更高的理想,那就是寻找明主辅佐。
难得管亥没有责备戏志才的狂言。“每天打仗舔刀子的时候,我也忘记了死亡。但是很好笑,我杀人劫掠的目的居然是为了苟活。哈哈哈!”管亥一阵大笑。在这凄静的营帐,笑声显得僵硬苍白。“军师,你很聪明。能否告诉管某,目前坚城之下,我该何去何从?”
“你?没有大志,与其东躲西藏,依附黑山军,还不如趁早归降刘和。”戏志才话刚出口,感觉自己幼稚,补充道,“不过他不会收容你的。人家可是要报北海屠城之仇!”
“罪恶太深,想活命太难。还有那帮兄弟,我这个做大哥的无论如何也得给他们找条出路。”管亥长叹一声,喃喃道,“就依军师所言,明日退避三舍。”
周仓忽然进来,大叫道:“大哥,刘和的部队距离我军只有二十里。”
“来得这么快!”管亥与戏志才同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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