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国士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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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竟有如此才干?”李瑾自是明白,能得放荡不羁的司马相如以“文可安邦,武可定国”的评价,此人定不会是泛泛之辈。在梁国有何人能担得起国士之称?李瑾在有限的历史记忆中,却是一时想不出来。
“梁国内史韩安国。此人文韬武略,能言善辩,刚正不阿。七国之乱时,引兵击退吴兵于梁国东界者即为此人。”司马相如语气颇为激昂,一脸敬服之色。当年七国之乱,韩安国,张羽一战扬名于天下,自是少不了众人仰视,连司马相如这般舞文弄墨之辈也不禁叹服。
李瑾心里一悸:俗语有云,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司马相如这样的才子怎么会对一个将军佩服如斯?越想越觉得此人不简单。
“司马兄,方才听闻韩内史不受梁王所重,却是为何?”李瑾本能的感觉到韩安国或许是此次梁国之行的重要突破口。
“自古能士多遭凡人所嫉,徒之奈何?”司马相如似乎颇能理解韩安国的处境,毕竟他自己也怀才不遇,与韩安国竟似同是梁国沦落人。
此话倒是不假。李瑾很能明白司马相如所指,正色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众,人必非之,自古功高者不赏,震主者身危。”在后世的历史书上,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这功高震主的桥段。功高不赏者若还能得重用,除非是恰逢雄霸之君。只有君强臣弱,臣子才能尽心的发挥出自己的才华。
刘武这庙想来是小了点,或许只有到长安,韩安国才能真正的建功立业。
司马相如细细品味着李瑾的字里行间所透露出的才情,不禁为之倾服:“贤弟小小年纪,便才华横溢,实令相如汗颜。”
李瑾却真正的为之汗颜,论才学,自己如何能与汉赋泰斗司马相如相提并论,不过是靠着盗贴蒙混而已。李瑾举起酒盅,认真地说道:“司马兄莫要折煞小弟,酒逢知己千杯少,你我二人一见如故,小弟敬兄长一杯。”
喝高的人从来都是来者不拒,司马相如二话不说,将杯盏高举过头,仰面朝天,一饮而尽。
才子喝了酒会作什么?自然是作赋。酒自古便是文学的佐料,能激发才子最大的才情。司马相如摇头晃脑,步伐虚浮,正是渐入佳境之时:“贤弟的凤求凰自是千古绝唱,然相如窃以为文辞虽佳,韵律却也并非尽善尽美。相如不自量力,愿为此赋谱上一曲。”李瑾此时才想起古时的诗词歌赋均是有律有韵,与后世的歌曲相若,只是流传到了后世,才渐渐演化成了朗诵的白话。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司马相如引吭高歌,片刻间已将这凤求凰谱成了一首真正的赋。李瑾听得神情陶醉,不得不说,古时的音乐真比后世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行歌曲有韵味的多了。流行歌曲除去那几首经典,其余的真是让人不堪折磨。
不过这样一来,《凤求凰》这千古佳作的版权应算在谁的头上?此刻想来,似乎司马相如这货真价实的正版作者是盗了李瑾的版,而李瑾本身就是从后世盗来了司马相如的版鸡生蛋,蛋生鸡,这笔糊涂账应怎样清算?
目光再放远一点,若是司马相如日后果真利用李瑾“原创”的《凤求凰》情挑卓文君,那靠,还是别想了。
直到日落西山,李瑾与司马相如分别之时,李瑾脑袋里还是乱遭遭,自己这次像踢了一个乌龙球,盗版产品居然导致了正版的出现,这也应是创了盗版界的一个记录了,只是,这巅峰居然出现在连纸都没有的西汉,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满肚子的“醪糟水”显然没有对李瑾的神智产生什么威胁,回到驿馆后,他找到田叔,将今日的所得悉数告知。田叔捋捋胡子,一脸笑意:“众人还道你贪玩误事,不想却另有一番深意,陛下之用心,老臣总算是知悉了。”想来此前,李瑾这14岁的小子在他眼中与累赘无异,此刻才得释然。
李瑾面对前辈哪敢托大,自是客气一番,田叔听闻韩安国此人,竟也伸出了大拇指:“老夫素来钦佩韩将军,只是无缘得见,明日定要登门拜访,聊表心意。”话语间,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李瑾越发纳闷,这是怎样的一个人?何以能同时得司马相如与田叔的敬重,而根据今日的现象来看,这两人显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思想,居然同时敬重于一个人。可想而知,这韩安国究竟有着怎样的个人魅力!
“韩安国究竟是何许人也?为何能得众人如此褒奖?”李瑾向田叔倾诉了心中的疑惑。
田叔眼神越发凝重:“老夫向来少倾服于人,平生所佩者,乃申公,袁公,与韩将军耳。”李瑾虽不解田叔口中的“申公”乃“府中无私事”的前丞相申屠嘉,被晁错所激,气急而亡,竟引起三公九卿对晁错的集体弹劾,可见其人格魅力非同一般。
袁公李瑾自是知晓,此番梁国之行就是为他而来。袁盎没什么好说的,慷慨正义的大侠风范让他广结天下豪杰。
韩安国能与此二人相提并论,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且不表七国之乱,韩将军与张将军是如何睥睨纵横,御强敌于东界,此功虽巨,然巍巍大汉,能建此功者或尚有数人。令老夫钦服者,唯胸怀也。”田叔目光如炬,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显是越说越激动。
“大丈夫能屈能伸,安国破敌后,被梁王封为中大夫,或是飞鸟尽,良弓藏。安国居然由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获罪,被囚于狱中。狱吏田甲数次羞辱与他,安国淡淡的说道:死灰独不复燃乎?田甲竟傲慢的笑道:如若复燃,吾当以尿溺之。”
听到这里,李瑾震惊了,原来在后世脍炙人口的“死灰复燃”竟是这样一番典故,而最让他心惊的是,韩安国能屈能伸的气度,试问有几人在受尽非人的折磨后,依然能有如此的信心与壮志?这种百折不挠的人,实在令人敬佩。
而作为龙套的田甲就完全像个街头混混,居然狂妄至此,确实不值一提。
“后来怎样?”李瑾急切的问道。
田叔淡然一笑,花白的胡须也随之闪动:“安国不久后复官为内史,田甲鼠辈当即叩头求饶,安国不咎既往,一笑了之。如此胸怀实令人敬服。”
李瑾自问,若是自己处在韩安国的位置,必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莫说自己,恐怕绝大多数人都会作出这样的选择。而韩安国的既往不咎,不禁表现出他的胸怀,更表现出他的智慧。
此等智勇双全,文武兼备之才,必是日后大汉之栋梁。
一想到明日便要前去拜会,李瑾有些激动,他迫不及待的想见识见识,这样的英雄人物究竟是怎样一副模样。
李瑾没有预料倒的是,自己还未动身,韩安国竟主动前来拜会,只是,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近百名士兵,并且均携带有管制刀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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