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高深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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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意义上来说,李瑾掌握的历史史实也算不得内幕,梁王倒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韩安国这种当世之人都已看透,但他所有痛苦的根源却恰恰在于此时的抉择。
李瑾既然话说了开头,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下去,为了避免给人留下班门弄斧的印象,他决定用后世的观点来包装一番。
“事物总是有着两面性,观念又何尝不是如此?或许在韩大人看来,弃梁王而去乃不义,但在他人眼中,这或许又是弃暗投明。辩论是永远出不了真理的,最后的结果只会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因为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单一的事物,所有的一切都是相互依存,又相互矛盾,自然便没有单一的观点。若整日纠缠于这些旁枝末节,那么还能干成什么样的大事?”李瑾一面说一面在心中大叫侥幸,好歹初中的政治考题还没有忘得干干净净。
韩安国明显被震动了,虽然对于“真理”,“观念”等概念还有些生疏,但大致含义却还是听得懂的,自己一直想作出一个完美的选择,但却不知无论自己如何选择,都会是有利有弊。
田叔停止了自斟自饮,双眼掩饰不住自己对于李瑾的欣赏,如果说之前是惊讶,那么现在便是惊喜,对于皇帝在自己身边安排下的这个小子,他终是不敢再小觑了。
韩安国对李瑾行了一个礼:“依先生之见,安国现在便当如何?”李瑾听到这话差点没跌倒在地,一个已入不惑之年的成功男人,名满天下的韩安国,竟将他这样一个年仅14岁的孩子称为先生!可见古人对于智者的尊崇。
难怪孔子云:三人行,必有我师,连孔子这种牛B到了极点的人都能随时放下身段,是以在20世纪之前的大部分时间,先生不是以年龄及资历来评判的。
既然已被称为了先生,李瑾也得使出看家的本事,否则还不被瞧扁了?但至于韩安国接下来该怎么做,他自然是不知的,不过他的终极目标只有一个:招安。如此人才,浪费了岂不可惜?
李瑾的言语正在朝着招安的方向发展:“敢问大人可想成就一番事业?”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继续问道:“大人在梁国是否能人尽其才?”韩安国沉默不语,摇了摇头。
李瑾突然将语调提高,语速加快:“自古能臣只有在贤君治下才能发挥出自己的才智,梁王虽武功显赫,但自负其才,多疑善变,更兼太后溺爱,更是骄横跋扈,目中无人。此人岂是成大事之辈?大人若尽心辅佐于他,必不能一展平生之志。唯今之计,只有效力于陛下才是正道。”
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辞让韩安国点头称是,深以为然。他对李瑾说道:“先生真知灼见,安国十分佩服。先生如此年轻,竟已有这般见识,实令安国汗颜,顿感这四十载时光竟似虚度。先生这番道理,看似并不深奥,但安国却总是未曾悟透,惭愧惭愧。”
“这也怨不得大人,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李瑾倒是有些许惭愧,自己有多少斤两,他还是清楚的。以后一定得加强学习,否则即使不出丑,心理也不舒坦,总像作贼似得“偷”得别人的赞扬。
韩安国早已目瞪口呆,口中反复念叨着: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田叔也彻底迷糊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14岁的小孩子能厉害至斯。
李瑾一看这局势,赶紧转移话题,要继续这么谈下去,还不知会盗出多少贴来,搞不好连和谐社会的口号都得嚷嚷出来。

韩安国在李瑾的劝说下终于下了决心,其实这倒并非李瑾的话有多么高明,其实他早就在心中作了计较,只是碍于道德上的面子以及对朝中态度的顾虑,所以左右为难。李瑾充其量只是为他的跳槽提供了理论依据,同时他在李瑾的态度中猜测到了景帝对此事的态度,因而释然。作为一个政治人物,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而最需要的本事就是:装作没本事。搞政治的人就是这么复杂。
即便如此,他也对李瑾千恩万谢,至少表面上是这样。李瑾当然也是客套一番,心中自是明白:韩安国内心的**才是促使他作出决定的关键因素。
“安国明日便入宫觐见梁王,必劝得他将公孙诡,羊胜交出。两位可速回长安,向陛下禀报。”韩安国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
李瑾很困惑,一个不受重用的人何以有这般信心,正待开口询问,田叔却突然掐了他一下。李瑾不明就里,但还是闭上了嘴。
“田某今日便返身回长安,如实向陛下禀报,并等着睢阳的好消息。”田叔拱手告辞,韩安国赶忙还礼,并一路将田叔与李瑾送出了门。
“我们真回长安吗?”在马车上,李瑾问询着田叔。田叔淡淡的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但梁王怎可能被一个并不器重的臣下说动,况且我们此番来睢阳,连梁王的面都没有见着,回去能交差吗?”
“如何不能?”田叔笑道:“莫要小看了韩安国,他不仅是能征善战的将军,同时还是巧言善辩的政客,在梁王手下年深日久,他早已将主子看得透彻。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或许在袁盎被刺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想好了如何说服梁王。”
李瑾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昏沉沉了:“那他为何早不进言,非得等我们前去拜会之时才吐露,况且他为何急于让我们回长安?”
田叔爱怜的摸了摸李瑾的脑袋:“看来你终是年幼了一些。不在你我面前试探一番,他如何断定陛下圣意?不在你我面前表现一番,谁为他在陛下耳边说项?不将你我二人遣回长安,功劳记在谁的帐下?”
田叔的一番话让李瑾冷汗淋漓,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想不到韩安国竟是这样贪功之辈。”李瑾不禁叹道,之前那个在他眼前国士无双的形象显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非也!此乃真君子。”田叔的笑容越发深不可测。
“安国之为乃人之常情,他虽是胸怀广阔,刚正不阿,但为政者,必得权谋算计,安国虽然用计,但却并无害人之心,实非小人也;且为陛下所用乃他建功立业的基础,为功业而用计乃智者,为蝇头小利算计则为小人;再者,若劝谏梁王不成,反受其害,你我也好躲过劫难。安国此人,果真国士无双。”
天啦,这些古人的心思何以这般高深莫测?李瑾坐在马车里,欣然望着窗外,葱葱郁郁的绿色连绵不绝,这似乎象征着目前的西汉王朝。有着这样一群正直却不迂腐,高尚却尊重人之常情的臣子,新生不久的汉王朝便像路边的绿色一般生命力十足。
国家是由人组成的,有什么样的人,就会有什么样的国家,但人是复杂的动物,因此国家也是复杂的,若是不尊重人的多面性,强求“一言堂”,国家恐怕
回到长安不久,梁国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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