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慈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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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花园,是整个紫禁城最漂亮的地方,自先皇世祖顺治帝入关以来,一直善加整修,供奉大清的圣母皇太后,也就是后世的孝庄太后,而现在的母后皇太后是先皇的第二位皇后,后世成为孝惠章皇后的,不过当前,她仍是大清的母后皇太后,算起来,她也才不过25岁的一个女人,就这么只能焖死、闷死、困死、老死在这个皇宫里面,玄烨即位后,母后皇太后本当与次年正月大节后移居慈宁宫,但是说起来,这位佟佳氏皇后,实在是命运不济,世祖去世不足四个月,便追随而去,谥号为孝康章皇后。不过说回来,孝惠后倒是满能熬的,可能和先帝在世时不受宠爱有关吧,反正这位女性命很大,直熬到康熙五十多年,说起来,也算是一手拉拔着康熙长大也不过分。这位皇太后也很孝顺,虽然说应当迁居,但是却不准备让慈宁宫原来的主人搬家,于是自己只是从原来的坤宁宫侧殿搬到了慈仁宫而已,也算是孝行。不过,这位皇太后一天十二个时辰倒有差不多十个时辰是在慈宁宫的,因此上去不用两处请安也是很省事的事情了。
这个时候,康熙刚刚亲政,但是索尼的身体却越来越糟糕,因此上才有太皇太后命人送内造的饮食玩物之事,名为赏赐,实为探视,而常宁正是好玩的时候,也大可去找索尼家找些乐子,玄烨也要找索额图商量有关归政的事情,谁知道商量未果偏常宁闹着要逛街,而商量也没有什么接过,正在头疼,也便出来散心,天知道散心不成,成了糟心了。不过这些事情要瞒也瞒不住,虽然说教会在大清算不上什么人来人往的地方。但是由于历法之争以及天生对洋人看不顺眼,因此上鳌拜辖的正蓝旗总是盯着这里,而济尔哈朗也是不是地给那些洋人下绊子,这次实在是好奇,因此上从后门过来瞄瞄,偏让常宁捅了这么大漏子,虽然说索额图满口答应会帮忙息事宁人,但是谁知道会是如何,毕竟索尼对洋人也没什么好感,只是看着汤若望他们确实计算准确才不想多事而已。
回宫的路上,兄弟两个早商量过了,这事若全指望索额图怕是不合适,还是和慈宁宫商量一下来的合适些,只是直接和太皇太后说,怕是不大合适。
正胡思乱想间,慈宁宫里的传喝之声已经传遍了大殿,正殿东间的帘子一挑,一位端庄秀雅的女子转了出来,却是太后跟前的苏末尔嬷嬷,这位嬷嬷年纪也进四十了,但看上去仍不失二十许容色,康熙见苏末尔迎了出来,也忙着赶着走了几步。
“皇上可回来了,没磕着碰着吧!”苏末尔一边过来行了个蹲安,一边忙着拉康熙的手,康熙也略作势行了个半礼,口称“苏嬷嬷好,”又忙问着“太太和额娘都在?”一边捏了苏嬷嬷一把,“回来有事嬷嬷帮朕参详一下。”便进了门。
慈宁宫的东间只点了起码的两只大蜡,然后便是佛前的一小盏长明灯,一应的陈设都是半旧的,只有外臣请见的时候,才铺设团花大褥及陈设,平时竟是素得很,最近自亲政以来,更是少见外臣,偶尔召见,也都是家奴,这宫里,竟是冷清得很。孝庄太后和孝惠太后正面对坐着玩“沙特拉”(一种蒙古棋类游戏,类似国际象棋)。见皇帝来了,便停下手里的铜棋子,“皇上回来了,出去玩一趟,有什么收获没有?”一边的小内监早捧了帕子和水来,孝惠亲为孝庄净手,有自己擦拭了,挥手让内监把棋子收拾下去。
往日见了孝庄总是会粘上去撒娇的常宁今天闯了祸,怕得很,只顾着望苏嬷嬷身后缩,谁知被孝庄一眼就看到了。
“常宁啊!出来,我说怎么不见你,在苏末尔裙子后面躲个什么劲,”孝庄随手点指,常宁只好一步一错,看看康熙又看看苏末尔,半天才挨到孝庄的身边。
“给祖母请安,给太后请安,”常宁虽然不自在,但是规矩是不能错的,请过安,便站在一边,说什么都不肯说话了。苏末尔一边倒是有点奇怪,“怎么了?皇上,你们出去到底碰着什么事情了?”她也有点着急了。
“苏末尔,你听说什么没有?”
“奴婢只听皇上说有事,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苏末尔果然是孝庄的陪嫁丫头,二话不说就把皇帝和一位未来的亲王给卖了。
“都是孙儿的错,请皇祖母不要责怪弟弟,都是孙儿没照顾好弟弟,”玄烨上前一步,一撩前襟,跪在地上,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又说,“这事该怎么办好,孙儿也没个主意,有不敢劳烦祖母,所以想请苏嬷嬷帮忙拿个主意,五弟怕也是这个想法。”
“胡闹,”孝庄养气的功夫很深,因此上绝无大怒,但是口气中的不满却可以看到,常宁也顺着孝庄的手边跪下了,一边的皇太后忙把茶端了出来,“姑姑喝口水,”又挥挥手,“皇帝也别跪着了,都起来吧!”又向着孝庄说,“这事既然已经出了,便当好好处理了,只生气也无补不是?”一边又指挥着给皇帝上座,上茶。
“哼,”孝庄轻轻哼了一声,顺手接过茶来喝了,“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偏老五仍是这么毛躁,让人怎么好托付大事,怎么堪用。”她的眼睛多少有点红了起来,“先帝统共就这么几个骨血,偏病的病,弱的弱,也就是老二和老五能给皇帝搭把手,苏末尔,”她伸手点指,“你说说,这么个多事之秋,他们不说小心谨慎,偏偏跑出去,又出了这档子事,这是多少双眼睛瞧着,谨小慎微还来不及,我说过多少次,宁肯忍着,咬着、憋着、看着,把事情都记在心里,藏在肚子里,日后有你们扬眉吐气的日子。”她又喝了一口茶,“毛躁,太毛躁了,焉不知你挥那一下膀子,就不是你心浮气躁的过?常宁,你什么时候喝小孩子致起气来了?嗯?”这个时候,常宁早又顺着孝庄的脚边跪下来了,孝庄这一指头正点在他的额头上,直点了个趔趄。

“算了,别那边装避猫鼠了,去隔壁,让苏末尔看看你的手指,既没大事,上点药给我反省去。”前面把苏末尔喝常宁指使出去,后脚孝康太后也推说去倒茶出去了,于是房间里只皇帝和孝庄两个人了。
“好了,皇帝,你说说看吧,你是怎么办的。”随着帘子的落下,孝庄全没了刚才的那一丝严苛,反而十分慈爱。
“回皇祖母,孙儿将这事告诉了索尼了,索尼让索额图去处理,说一定会处理得天衣无缝。不过孙儿想着总有点不足,也有些不放心,”玄烨嘴角向上略挑了挑,算是笑了,便起身坐到孝庄的下首,抓起茶来,“因此回来还是要讨祖母一个主意,本想着请苏嬷嬷帮忙参详下,不想常宁一会也瞒不住。”康熙接着喝茶遮眼,一边瞟这孝庄的神色。
一边上,孝庄早就看到了皇帝的动作,嘴角微微抿了抿,看来皇帝果然是长大了些。随即拈起茶杯也来喝茶,一时闷了半晌,见皇帝决然不肯说话,便开了口,“看来皇上是拿了主意绝不肯说了,不过也无所谓,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便说说自己的意思,皇帝和心里的主意对对。”
“这事啊,说起来不大,只怕被有心人利用了,毕竟说回来,老五毕竟是皇室宗亲,在教会里受了伤,还有皇帝在场,若是被有心人见了,只抓住皇室血脉在教会里受到伤害这一条不松口,这些洋人就一个也别想活,想来,皇帝也是担心有人利用这一点,所以才让索尼出头吧!”
“正是呢,”康熙见祖母问话,便如此回答,至于心理,却并不全如此想。
“不过索尼出头还是有点不足,毕竟索尼只是辅政大臣,若说起皇族受伤,他还是没办法庇护,而且说回来,索尼那个老头从进关就对汤若望那个老头看不顺眼。”康熙想起和索尼提到教会时候,索尼那副发绿的表情,便觉得此言大有道理。
“所以说啊,如果有人要拿这事找教会的麻烦,索尼想庇护也庇护不住。所以啊,要想保住那几条人命,必须皇家出头,若论起来,也只有裕亲王够得上资格,偏裕亲王现在在外面练兵,回不来,因此上,这事情也只有着落在我这个老太婆身上了。”孝庄喝了口水,随即继续。“说回来,这个教会也没听说有什么好,皇帝干吗一定要护着他们。说起来,那个孩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活着死了都没什么大不了的,皇上看重的是那几个西洋和尚。皇上倒是说说,你看重他们什么?”说完,孝庄便不再看康熙,只是专心吃茶,说起来也是有趣,这一杯茶统共也没几口,偏喝了又喝,就是喝不完。
“回皇祖母,孙儿还记得先帝在时,曾提起历法一争,为了历法不准,特钦定御前进行推演,偏本朝钦天监竟束手无策,那些西洋传教士却落笔如飞。孙儿便想,那西洋人,纵不识历法,然其在推算上的能为,确胜我朝甚多,而且还有钟表机械等物,孙儿便想。这西洋人也是有些能为,就此杀了未免可惜,总要他们把这些能为留在我朝才是。”
“嗯,也算是一个道理,不过这么多年,仍没有什么进展。”
“都是语言不通,”康熙做了个结论,“那西洋教士虽然学习汉语甚快,但总是在日常会话上,若说起专业词汇,仍是不知所云,偏理藩院没人懂得他们的语言。本来先帝的时候还派人去学习,不过现在,嗨,不说也罢。”的确,自康熙登基依赖,朝廷中对于这些洋人便没有什么好感,所以也就谈不上学习交流什么的。学习洋文的也是更少,即使是教徒也听不大明白那些半文半白夹杂着拉丁语的祈祷词。
“罢了,既然皇帝认为他们的学问有可取之处,而且他们也的确罪不致死,那本宫就替皇上拆了这个烂羊头好了。只是那个孩子,不能轻轻饶过。”孝庄拍拍手,唤外面的人进来。
“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放过也就罢了。”康熙想起那个满脸泪痕口水的小不点来,觉得一阵子好玩。
“看看再说吧!”孝庄又端起茶来,外面苏末尔嬷嬷也挑帘进来,见皇帝正向孝庄请跪安,便一边笑着,“皇上这就回去吗?刚太后也回宫去了,也好传晚膳了,”一边送康熙到慈宁宫门口,便回来,见孝庄仍在拈着佛珠沉吟,便笑道“刚皇帝走了,苏末尔和娘娘说个趣事!”便向太后耳边嘀咕了几句。
孝庄微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了一线,随即再次合拢,“原来有这等事情,若果然是她,本宫确真需要好好看看了。”
“苏末尔,准备轿马,皇帝上朝,我们出去逛逛,娜木钟(孝惠太后)也一起去散散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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