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商业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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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的教会,也是西洋人的大本营,实际上,康熙初年的时候,对外贸易,还没有恢复明末时候的局面,大事已经大有起色了,而泉州,更是整个海上世界的重要口岸。不管是对于哪个国家而言。至少,在封陆禁海以前,泉州仍然会是日益繁荣的局面,控制着南洋的荷兰人和葡萄牙人,打打和和,间或西班牙人也不顾教皇的承诺跑来玩玩,至于主要的内容,仍然是蔗糖和各种调味料,如果要说个比较熟悉的名词的话,唐朝所谓的胡椒苏木,也就是这类东西,虽然说这些东西在国内已经有所种植,价格也大幅度下降,但是很多香料和贵重木材,还是大有利润的。至少在泉州,就见到不少买木料的商船,这些船上的船员相貌也与闽南人没什么大的区别。似是手心手背一般,不过船员总是彪悍和黑瘦的。而且习惯于赤脚。
码头上人潮汹涌,装货卸货的人挤成一团,人喊马嘶的,空气中满是人身上的汗臭和牲口气味,码头上也是脏兮兮的,到处是牲口的排泄物,少有人清理。离开码头稍远一点,便是集市,这里做生意的都不用什么店面,只是在茶棚或者酒楼里面,看着刚刚上岸的人拦住就问,多是大商人家的掌柜,做的是大宗买卖,或是等约好的主顾或者客人,多是由本而来,据说这每天进港的货物,有那么六七成,都是他们买下,当然,他们也负责为对方采买各种商品,价格也远较自行采买便宜许多。这些商人有个通称,人常说的十三行的便是。
再远一些,便是真正的集市了,小商人以及小宗的买卖都是在这里,这里也有提供比较多的商品的商家,但是那些商家的货物全凑一起,也不够在港口附近的随便哪个商人一耙子搂的。因此上也只能在港口上混点饭吃,中间间或有些做小工艺品的,如打络子结子的,雕刻些树根树杈什么的,有时候也能卖出点好价钱来,也有人在小村镇收了货,摆在这里卖的,不过是挣个辛苦钱罢了。
至于夜忻他们,大的商家看不上,也只有到小商人这边碰碰运气,有些本钱少的洋商人,也有拿了自己的东西在这里卖的,这种淘金的生意,到处都有得做,也见过没钱的洋人被从客栈里赶出来的。泉州的教堂很多,但是不如商会多,各种商会里大有免费招待西洋人的,而法雷尔家在这里,就住在其中一家商会里,匾额夜忻懒得看了,反正一个比一个挂得高,有林伯看就足够了。
街市上很繁华,夜忻玩得乐不思蜀,完全没有考虑自己要买卖些什么东西,只管拿着零用的铜板买些诸如木头钗子木头碗,还有什么木头的人像什么的,有的时候从洋商人那里花几个大子买上一两块没有怎么打磨过的彩色石头,遇到胭粉店就进去看看,挑着闻闻,看着有卖家具的,就瞅瞅首饰匣子,到了晚上,便带着满满的荷包和两个玲珑的匣子回来了。
“喏!好看吧!”夜忻把匣子举起来给林伯看,匣子做工不够细致,但是设计很时髦,因为是夜忻亲自画的图,那个木器店主人看着可爱,就顺便做了一对送她,顺便把图收了,其实,夜忻原本还想从他那里敲出一些银子来的,但是老板一定要她家大人来才肯给,夜忻也就无语问苍天了。虽然匣子是敲到了手,不过说道质地,可就谈不上什么了,都是边角料拼成的,材料倒是不错,若不是夜忻想起来在后世见过的素面双色拼花盒子来,还真画不出那个图来,盒子很简单,不过也很西式,就是没有金属包角而已,全是未来的设计,包括可以推拉的抽屉,内里安置的镜面和从扣在抽屉上面的面板,完全考虑到了海上航行的需要,当然,金属的包角还是要的,里面的镜面也要安装,不过那些可以到了罗马再说。
“做这个干嘛?”林公公看着夜忻在那里开心地用沙子和布头打磨这一对仅仅进行了刨光的盒子。夜忻也懒得理他,只是开心地找法雷尔要了一块丝绒布,那块布本来是他用来扎头发的,他一共有半打,让夜忻要来一多半,夜忻熬了些糨子,把那些丝绒贴在了抽屉的内面,可惜是蓝色的,要是红色或者紫红色的就更高雅了。林公公在这段事件,只是专心地看着这个丫头,顺手拎过另一个盒子给她磨光,两个盒子都是紫檀和花梨木拼接成的,倒是不用上漆也很漂亮。林伯一直很奇怪这个丫头到底想干什么,不过夜忻就是不告诉他,他也只能看着夜忻笑得贼贼的。
泉州这边的毛皮价格比杭州要高不少,夜忻肉疼在杭州卖多了,情绪低落了两三天,若不是林公公通过关系买到了便宜的团茶,估计这份低落还要多维持几天,天知道林伯在这里怎么有关系的,但是,他就是找到了,还是通过原来十三行的人,真怀疑林伯是不是从前明三厂一卫出来的,至于茶叶,早就用火漆封好了,慢慢一大箱子,不过夜忻没看到林公公花了什么钱,夜忻拽了他半天,他也只说了两个字,“毛皮”,真是惜字如金,夜忻早就受不了他的这种态度了,心里暗自决定,等到能够自由说话的时候,她一定用所有会的语言,把她知道的所有恶毒的话都扔出去,比如“你五行欠打嘛!”一类(一个日语短剧里的,只是觉得好玩)。又或者“脑残”、“智障”、“被驴和头颅进行过亲密接触的幸运儿”、“天生无脑的可怜虫”、“泥巴种”什么的,夜忻甚至在想,如果要说他在个人卫生上像“混血王子”(混血王子,哈里波特第六部,是指著名的邋遢鬼斯内普),不知道林公公是不是听得懂。

晚上,夜忻总是会开心地数着自己荷包里从来不会少的银子,然后伸手向林伯要零用钱,自打出京以来,林伯就把她的财政大权收过去了,若不是夜忻的口袋扎得紧,估计连里面那些“笔锭如意”、“岁寒三友”的锞子都要统统失踪,就这样,林伯还天天惦记着夜忻的腰包,搞得夜忻天天晚上都要把这些东西放在枕头低下,藏在内衣之中,饶是这样,还要一天早晚两次检查才敢放心。在夜忻的概念里,钱一定是要自己管着的,没有财权就没有地位,没有地位就没有未来。而夜忻,绝对不允许自己的未来处于他人的掌握中,即使这个人是自己的雇员也一样。夜忻从来不觉得,皇帝把这个人赐给了她,他就是她的奴才。夜忻的潜意识里,总是觉得人是独立的,只要是独立的人,就可能会背叛,只要会背叛,就必须进行预防。因此上,她就是不相信别人。即使只要在中国大地上,这个人就不能背叛她,只要出了海,这个人就无法背叛她也一样。
在所有的商品中,夜忻遇到了一种最为熟悉的产品,那就是香油,后世所谓的香水,小小的一瓶,就要六七两银子,这个价格,到了京城还要翻上三四番,若是包装的好,提高到二十倍价格也不是没有可能。夜忻仔细看看,这些东西不过是简单的蒸馏产物,并没有经过什么仔细过滤,也没有什么配比,甚至仅仅是浓缩了的花水,实在谈不到什么好处来。夜忻不由得大呼失策,若是留在这里,生产后世卖到滥贱的精油以及香氛、香薰,岂不是大有钱途?夜忻顿时感到一阵的后悔,随即又放宽了心。要知道,现在是清朝和洋人关系最好的时候,很快就要因为礼仪问题闹到不可开交,教会会大幅度缩水,搞到无论什么时候,罗马教廷的命令都无法在中国贯彻实施,搞到教会在中国传教的脚步越来越慢,直到一百年后靠了坚船利炮才再一次恢复了这种速度,然而到了那个时候,中国人对于这些传教士的态度就不是好奇和无所谓了,而是仇视和唾弃。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因为驱逐传教士,也造成了清朝中期对于西洋的科技政治的不了解,以及轻视和缺乏戒备。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虽然知道这些都是价值观上和沟通上的小问题,但是夜忻并没有成为中西方文化交流的使者,她的要点是玩,只要自己玩得开心,玩的高兴,其他人如何都无所谓,当然,把一些东西带回国,帮助中国尽早走上现代化道路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不过要量力而为,夜忻可没有曲线救国的魄力,也没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她是小女人,是一个习惯于保护女人的拉拉,拉拉的存在意义在乎保护,而不是拯救。夜忻没打算把未来将要出现的各位历史与民族英雄全部抹杀的打算。也没有按照西方方式改革中国的打算,毕竟,政治不是夜忻的能力所在,她只能管好自己手能够到的一块,至于她的手,能在地图上捂住多大地方么,这只与地图的比例尺相关。
在泉州,夜忻的最大收获就是茶叶,还有一大批的亚热带水果,主要是橙子,国内没有柠檬出产,不过有橙子,而且还有柑橘,这些东西虽然还未完全成熟,但是正是航海中用得上的,也更容易保存,于是,夜忻用了五两银子,直接从山里拉了十几车,满满堆了一整间舱室,那个许诺免费带夜忻他们两个到南阳的法雷尔脸色都绿了,也幸而这条船是一条三桅大帆船,里面舱室不少,否则,法雷尔变卦找夜忻要运费也说不定,不过夜忻的热情还不止在水果上,出航前夜忻从香料店里买来的大批干花瓣,让法雷尔相信,这个女孩,一定不像他开始认为地,背后是洁白的翅膀,他宁可相信这个女孩子的裙摆的下面,藏着一条随时可能窜出来的箭头般的黑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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