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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公公自然不是林伯，也不是某位宫内的供奉，虽然说林公公当年似乎也做过大公公，不过现在，他也只能在柴口胡同里和一群其他的老太监混吃等死。
虽然有了林伯的介绍“结”，但是夜忻仍然迟了两天才去见林公公。
因为她不小心遇到一个机会，然后她就毫不犹豫地给自己种痘了。
那还是从树林回来的当天，春夏交的时候，本来牲畜就容易闹病，而这次似乎特别快，很多的牛马都起了水疱，夜忻回来的时候，已经闹了两三天了，不过她回来的迟，因此没自己去照顾那匹小马，因此上没有发现这件事情，回来以后，夜忻习惯性去刷马才发现了马厩里的异常，草草洗好马，转到牛棚去，又发现了更多的病牛。
这些牛都是满鼻子的水疱，身上也有不少，有的已经开始结痂，有的刚刚起来，看上去很怕人。
不只是一头两头，而是差不多有十几头都是这样，看上去这些牛都很虚弱的样子。夜忻不由得心里一阵乱跳，期待，真是期待啊！夜忻想着，别这就是牛痘吧！
跑回屋子去，见常秀妈妈不在，便自己翻了个小酒盅，夜忻捏了小银刀就向着牛棚冲了过去。
什么叫做幸福，什么叫做幸福，夜忻不由得低声哼着歌，一边用银刀刮下牛身上的脓疱，一边把那些黏糊糊的东西抹进酒杯，十来头足足装了一个杯子底。
跑回房间去，居然秀妈妈还没回来，夜忻说不好是开心还是不开心，自己倒了杯酒，用小口袋里装的火镰大火点着，用热酒消了消毒，在上臂的内侧用烤过的小刀划了一个小小的十字，抹上了一点点采集回来的脓液，只恶心地夜忻一阵子想吐。不过也知道这东西还是很有用的，因此上还是把小瓷杯好好地放在窗台上，好好用棉纸盖了，自己穿好衣服，却觉得累劲一阵子上来，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这一睡就是一天，醒来的时候，左臂上一阵阵疼痛，解开衣服看的时候，伤口果然化脓了，不过炎症似乎不大严重，常秀妈妈就在身边，“托雅，你发烧了。”
“哦！”原来种牛痘会发烧，夜忻想着，上次种痘的时候，还是个婴儿，自然是不知道会发烧了。
“还好，已经褪下去了。”常秀微微地笑着。夜忻想起要离开北京，离开常秀，心里就觉得一阵阵地发酸，但是，她什么都不能说，因为常秀一定会告诉常宁。
梦想在前面，但是没人愿意跟着夜忻一起冒险。即使已经确认是好的事情，比如说分类学和比较学，又比如说运筹学。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用常宁的话说，那就是，总要顾忌情分才是。所以，培训的计划被否决，虽然知道术业有专攻更好一些，但是官制是夜忻不能乱碰的。连所谓的“应急预案”都被说是杞人忧天，或者素心不正。要搁言官那里就是一个死。
“无聊、无耻”就是夜忻对于官场的看法。
“就是如此，”接话的是一个老头，老人头发已经全白，看上去接近六十岁了，其实，这个胡同里住的都是从宫里放出来的太监，特别是年纪大的，全部都是前明留下来的，一直被清廷严密监视着。
“你来这里做什么？”周围突然冒出了很多身影，有在门口抽烟的，有在路边洗脚的，有在墙角洗头的，甚至还有躲在房子里绣花的，这个时候全伸出了脑袋来了。那浑浊而带着黄色瘢痕的眼睛，吐露着不信任的光泽。仿佛是那种老去的豹子，虽然已经缺乏力量，但仍然拥有着择人而噬的杀气。这种杀气，夜忻只在小城的几位退役老大身上才偶尔见到过。
“有人介绍我来这里。”夜忻举起了挂在手腕上的藤结，“据说可以请到一位游伴。”
隔了六天，原本清脆的藤结开始干燥了，而且没有进行过处理，这个藤结略有些干裂，夜忻看着这个和藻井结非常相似的结子，搞不清到底它有什么特殊的，能够让这些显然是有着故事以及某些特长的人愿意帮助她。
“汉人？”一个老人问着。搞的夜忻一阵子模糊。
“应该是吧！”夜忻嗫嚅着，倒不是因为老人的问话实在是太咄咄逼人了，而是因为她自己也不清楚。“我出生十天就被丢在宣武门附近了，是传教士养大的。”
“确实？”有一个人问着。
“应该是吧！我只知道那是康熙初年三月的时候。”夜忻思索着说。“不过细节我就不清楚了，抱我回来的汤爷爷已经过世了，利类斯和安文思两位神父前年扯进历法案里，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恩，你后天再来吧！”第三个老人发言。
这几个老太监让夜忻实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只好就那么放下。
不过没事的时候，时间就是过得快。因此上，夜忻只来得及把藏在教会和常宁府里的体己取出来，重新在教会里找地方藏好，便已经到了第三天。
到了第三天，夜忻再次惴惴地来到了柴口胡同，不过这次就没上次那么恐怖了，没有突然冒出来的人头，只有一个穿着简单的半老太监拎着一个小包袱坐在胡同口，见到夜忻的小马，便点点头，站了起来。
“我就是你要找的向导了，你可以叫我林伯。”
“呃~”夜忻一阵奇怪，没想到居然出来一个她从没见过的人物。万幸不是东方不败或者海大富一般的人物，这个老同志看上去还是满标致的，或许说，应该是曾经很标致，老来老来还给人一种年轻时候曾经以筋骨为能，外带着迷倒一片不偿命的感觉。
不过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同伴是一个相貌端正，举止得体，颇有见识的老者，总是比那些贼眉鼠目、举止猥琐、令人不安的人来的强些。特别是这个老先生多少有点电影红星末路的架势，更足以娱乐夜忻无聊的旅途了。
于是，夜忻毫无心理障碍地，干脆利落地宣告合作意向达成。
说起来，这个林伯和林子的林伯真不是一回事，这个林伯脸上总是挂着淡淡地笑意，让人觉得很舒服，心情很好，没有什么奴才架势，大概是当奴才当腻了，因此上举止很是有大家风范，夜忻倒是也不在乎，老人也乐得自在。因此上虽然是废人，却抬头挺胸，可惜步法上还是不能和正常人一样，毕竟身上少了零件，到底没法和原装的相比。
林伯的见识不错，北京城的大小路径全都如数家珍，至于出京前往河南、山陕、两江乃至于湖广各道的路途，也是十分清楚，大小驿站也可以娓娓道来。可惜的是，由于清廷不许内监出京，所以隔了二十来年，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的路径十分熟悉，不过大致是不错的。
因此上，对于能够搞到这个“活”“宝”，夜忻实在不能说不满意，特别是这个活宝懂得长江以南最为常用的几种语言，比如闽南语和吴语，这让夜忻更是十分开心，因为虽然她能够听明白二十一世纪的南方话，但是那也是指广东普通话或者广东半普通话一类的东西。真正的纯粹地方话怎么可能是那么容易掌握的东西？
“林伯，您没生过天花吗？”夜忻淡淡地问着。
“没有，”林伯微微笑着说，“天花只要注意一点，不是那么容易染上的。重点在于防，咱们汉人有不少防天花的法子呢。”
“防？”夜忻愣了，难道中原很早就有预防天花的疫苗不成？
“嗯，天花流行的时候，喝一些药，再注意躲远点，这样壮一点的就染不上，而且，染上了也有好得快的。”林伯告诉夜忻的东西，不过是类似药物提高免疫力外加预防扩散而已，不过是传染病预防的基础。真的那么管用？
“哦！”夜忻想着，自己的天花疫苗是不是给林伯接种一下呢？
“姑娘没生过天花吧！”林伯淡淡地问着，“那可要小心呢，十岁以内的孩子是最容易传染上的。满人就更容易了。”
“没生过，”夜忻点头，“不过我不怕，我不会得天花的。”
“哦？”林伯仿佛很好奇。
“我有秘法，可以把人身体里埋着的天花毒提前引出来，以后就不会得了。”夜忻姑且乱讲一番防疫针的原理。
“这可是好事，若果然有效，确是大好事。”林伯微微动容。
“不过有些药料不易取得，而且要坏人肌肤，因此上不便公开。”在自己选定的地方留个疤痕，也算是坏了肌肤吧！想想自己身上那个还没有愈合的口子，这个伤口估计要一个月才能彻底愈合。
“坏人肌肤，可比得过那浑身麻子么？”林伯吓了一跳。
“比麻子大，要留最少一个疤痕。”夜忻老实地说，要说只要留一个的话，是不是太神奇了？
“确实可以不再沾染？”林伯开始越来越迫不及待了。
“应该可以，我还没机会遇到。”夜忻低头了，她还真没经历天花爆发的考验呢。
“那就是说你是最近才行的秘法？”林伯好奇了。
“恩，”夜忻点头，“不过明年春天就知道了，如果我等到明年春天的话。”
“或许可以试试。”林伯笑着说。
走了许久，林伯突然又问了一句。“姑娘，打算用什么价格雇佣小老儿呢？”
夜忻突然一愣，牵着马的手一抖。“我倒是没多少银子，不过按照每月二两银子一次性付清三年的费用还是可能的。”
“二两银子略少些，”林伯淡淡地说，但是却没有一点不满意的声气，“不过如果姑娘肯帮小老儿一个忙，却可以略再少些。”
“哦？怎么说？”
“如果姑娘能够替一个人施以秘法，而且确实有效的话，小老儿便只收一两银子零用，如何？”林伯说这话时候的表情仿佛是说，“我自己也有八百万，你来还价吧！”的样子。
“倒是也无妨，只是我的秘药不多了。”夜忻想着装在小竹子管里的脓水粉末，好少啊！
“那就这么定了，具体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吧！”林伯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此后一直走到教会，仍然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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