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苜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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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游原上,深红色的玫瑰花瓣在密被着绒毛和小刺的枝头上悄然绽放,点衬在一片片椭圆形的绿叶中,显得是那么的妩媚动人,那么的雅致舒心,一阵微风悄悄拂过,竟有一种淡雅的香气袭人而来。
油然翠绿的苜蓿草盎然地植被在原上、道边、渠旁,根茎昂然支挺的片片圆叶,仿佛诠释着春日生机的勃然,更有些根茎旺盛的苜蓿草绊惹着曲渠而流的春水。
而仿是文人间的对赋和诗一般,曲渠之中也时有青绿色的浮萍随着水底的蔓草悠然飘舞律动,在温柔的日光照耀下,本就九曲缓流的渠水更透出一抹让人迷幻的色彩。
在如此秀丽的景色之中,杨坚见及众人隐隐间分作四、五群伙,或把酒轻酌、或笑语言谈、或极目欣赏乐游原的美景,不觉目视着这前生难得一见的美景一阵恍然。
“如此良景,杨贤弟却凝神苜蓿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但不知是否偶得佳句?”原本静坐在独孤藏身边的白衣少年高颎踱步到杨坚的近旁,朗声问道,一副意欲结交的样子。
此言一出,不论是宇文觉、宇文邕等争嗣人等,还是自律洁身的柳昂等人,但凡稍有点心计的人无不暗暗细听杨坚的回答,想知道这位初来的当朝大将之子到底会有多大的斤两,值不值得用心接触、结交。
杨坚对于高颎的主动搭言非常高兴,高颎可是他所知的初隋历史中数一数二的人物:高颎不仅在朝可为相,修刑订律,颁施政令;也不仅有伯乐之能,发掘及推荐出诸如苏威、杨素、贺若弼、韩擒虎等史上留名的谋臣勇将;他更还通晓军事,一生之中曾息稽胡之叛、平尉迟迥之乱、御突厥、伐南陈、战高丽于四方;最难得的是高颎为人谦逊,从不居功自傲,堪称隋朝第一名臣!
考溯各种典章制度的源流、以往昔是非为来今龟镜、撰成二百卷巨著《通典》的杜佑就曾评论道:“周之兴也,得太公;齐之霸也,得管仲;魏之富也,得李悝;秦之强也,得商鞅;后周有苏绰,隋氏有高颎,此六贤者,上以成王业,兴霸图,次以富国强兵,立事可法!”
是以,杨坚立时暗暗凝神应对,以期给对方留下良好的印象:“倒教高兄见笑了,小弟只是望物而觅,希望能看到一株幸运草而已,哪里有什么佳句!”自思上已春宴绝少不了吟诗作赋的机会,杨坚想借机显露一下广博的见识,以更吸引高颎、柳昂等人与自己结交为友,进而纳入自己的麾下。
高颎自小聪颖好学,更喜结交才学不凡之士,若非他的这个品性,苏威、杨素、贺若弼、韩擒虎等谋臣勇将也不会被他发掘出来。而自从杨坚亮相之后,高颎就感觉杨坚的样貌非俗,是以主动出言相试。
此时闻得杨坚的答言,高颎心下暗暗纳罕之余,不禁惑然问道:“此乐游原上,除了特有的玫瑰树和苜蓿草之外,俱都是北方随处可见的野花小草,却从未听闻过幸运草之说,望杨贤弟有以教我!”
这寥寥数语使得杨坚暗暗心折:高颎不愧是当得起“六贤者”之誉的人,如今不过十五六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他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仍对年幼于己的人坦然求教!
杨坚注意到许多人的注意力都暗暗地集中向自己,便向高颎反问道:“高兄可知苜蓿草有几片叶子?”

往往,人们会习惯身旁常常出现的事物的存在,而不深究或者忽略这个事物的细节特性,何况,苜蓿草之于贵族子弟不过是一棵微不足道的野草,苜蓿草纵被大众认为是乐游原上特有的植物,太学院的众人却没有多少人能肯定它到底有几片叶子。是以,不仅有不少太学生转目身前脚下的苜蓿草的叶数,即连国子祭酒卢诞也饶有兴味地看向杨坚。
高颎确非常人,对于周围事物的观察倒也细致,略一迟疑便回答道:“愚兄见过的苜蓿草多是三叶模样,却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苜蓿草都是这样。”
“高兄的观察的(“的确”的“的”)是细致,苜蓿草一般确是三叶,但也偶有四叶的苜蓿草,这四叶的苜蓿草便是幸运草!”望着高颎依是惑然的神情,杨坚便细加解说道:“其实,这苜蓿草也并非是乐游原所特有。越过我西魏以西的西域,穿过波斯和拜占廷,在遥远的西方有一大不列颠岛和一爱尔兰岛,在这两岛上苜蓿草基本随处可见。只因据说在十万株苜蓿草中,可能只有一株是四叶草,所以这苜蓿草在彼处称为三叶草。
更因为苜蓿草虽是随处可见,而一株四个叶子的苜蓿草或许用十年的光阴也未必能找到,四叶苜蓿草着实珍稀难求,是以,大不列颠人和爱尔兰人认为,四叶苜蓿草的每片叶子都代表着一种意义,包含了人生梦寐以求的四样东西——福、禄、寿、情,能找到四叶苜蓿草的人会得到上天的眷顾,便能拥有常人难及的幸福,故而,四叶苜蓿草又被唤做幸运草。
小弟初到乐游原来,眼见满目苜蓿草,不觉想起幸运草的传说,是以在欣赏春景之余,不免细加观察这苜蓿草的草叶数量,看看是否有四叶苜蓿草的存在!”杨坚娓娓道来,面上一片从容,但在他的心底不由滑过一丝异样。
以真正幸运草制作的精品,在杨坚的前世流行以久,人们以幸运草饰品作为送给朋友的最真诚的祝福。而杨坚对于幸运草的认知,则是惠妹儿的原故。一段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在这一瞬间不禁电闪而过。
杨坚屏思凝神,排除心中的涟漪,将目光投向高颎,心下忍不住一叹:过去的就过去了,既已不能走回头,现在就不要回头看了,先着眼于现实吧!
杨坚关于幸运草的言论不禁令得众人耳目一新,更有些太学生暗暗动了寻找幸运草的念头。
高颎听罢杨坚的回答,心中对杨坚的博闻强记大是佩服,当下微微一笑道:“四叶苜蓿草竟如此的神奇,愚兄稍后倒也要寻觅一下!”感受到高颎目光中的惺惺之意,一丝欣喜悄然在魏承恩的心中升起。
“颎弟的诗文虽然不俗,坚弟的见识却更广博,就连一株野草都能说出这么多道道,至于那什么大不了点岛和爱俺懒岛,四哥我更是闻所未闻!”相貌粗莽的独孤藏并不似旁人一般悄悄侧耳,不做一语评论,他直接出声赞道。
高颎的父亲高宾是独孤信的亲信僚佐,曾被独孤信赐姓为独孤。自幼聪颖的高颎因着这层关系才以陪读的身份,成为太学院唯一一位没有显赫身世的太学生。而独孤信本是杨忠的顶头上司,两人百战沙场生死相随,两家的交情自然非常之厚,所以,做为独孤信四子的独孤藏自然而然地以四哥自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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