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必须要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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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卒杭说完之后,向四周看了几眼:“令公子今天受的伤并不太重啊?人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
一想到自己儿子断折的手腕,方承明心中就是一痛,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更是一满腔的恨意,厉声道:“住口,你居然还敢在我面前提我儿子,本来我想去找你的,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正好省着我费力气了。”
曲卒杭也是脸色一寒,盯着方承明手中的金背砍山刀,一双眸子也变得炽热起来:“我此次前来,对你而言可能是很开心,不过我却非常的失望,非常非常失望。”
顾环隐隐感到不妙,跨上一步,道:“有什么可失望的?”
曲卒杭左手伸到后背,再抽回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柄长剑,阴森森的说:“本来我非常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杀了你们,为了不让自己活得遗憾,所以特地找上门来解决问题。只是我没有想到,世家子居然一点血性也没有,被人拧断了手腕,现在仇人送上门来了,居然不敢出来。”
方承明再也忍不住,喝道:“贼子无礼。”冲上前去,刀光一闪,大刀带着一股刺耳的刀风自下而上直奔曲卒杭的左肩。虽然家中殷盛,但是方承明是靠这把大刀起的家,十几年来,一刻不敢怠慢,刀法只能比当年更加出神的入化,眼见刀光一闪,就已经将曲卒杭的全身罩住。
顾环眼中一亮,暗暗称赞,他们这些世家子有一个通病,那就是从小被宠溺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总以为天老大,自己就是老二,以为凭着自己的实力,就可以横扫江湖无敌手了。再加上家传武学,也确有独到之处,平素和别人动手,真正的高手给他家族的面子,差一点的又不是他们的对手,时间一长,连自己的父辈也不放在眼里。
大凡一个人在江湖上建立起自己的基业之后,更多的时候,是想着如何把这份基业守住。基业的确是靠打出来的,但是要想守住,却不能靠打了,更多的时候,则是需要和形形色色的人虚与委蛇,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有时候还不得不忍气吞声,向人家赔着笑脸,这在那些世家子眼里,简单是一种耻辱。
顾环身上也有这个通病,初时并没有将方承明看在眼里,没想到今天一见方承明出手,无论是出刀的角度,还是火候都远非自己所能及,不由得蔑视之心荡然无存,情不自禁的喝起采来。
眼见曲卒杭已经绝无幸理,却不料形势陡变,只听得曲卒杭哈哈一笑,一缕细若游丝的剑光平空升起,叮的一声细响,曲卒杭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在千钧一发之际,架住了方承明的砍刀。
方承明的金背砍山刀又厚又重,刀背上更镶嵌了一条纯金打造的金龙,一方面在挥动的时候,金光乱舞,以眩对手眼目,一方面增加刀身的重量。刀本极重,再镶金龙,整把刀足有六七十斤,再加上自上而下的巨大冲击力,普通的长剑,碰到即断。出道以来,已不知有多少把刀剑断在这把砍山刀之下。
曲卒杭的长剑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把普通的长剑,虽然冷气森森,也不过是在刃口上多锤炼了几下而已,但是架住了这把刀之后,就是没断。
方承明大吃一惊,自己的刀风不及曲卒杭三尺的时候,曲卒杭还没有动作,想不到竟然在一瞬间拔剑,招架,而且用的是纯粹的硬碰硬的招数,单就出剑速度而言,已是生平所罕见,而能以一口宽不及三指,重不达十斤的长剑架住了自己的全力一击,所表现的强大战斗力,更是不容小视。
不等他回过神来,曲卒杭已经大喝一声,手腕一抖,剑身贴着刀刃向方承明的手腕划了过去。方承明倒吸一口凉气,百忙中飞起一脚,踹向曲卒杭的小腹,拼着自己的手腕不要,也要重创对手。
这招本来是相当不错的招数,暗合“围魏救赵”的兵法思想,可惜却没有奏效。方承明低估了曲卒杭的胃口,他今天来,想要的是人命,不是方承明的手腕。方承明刚刚踢出这一脚,只见曲卒杭微微一笑,身形急转,竟已不见。与此同时,身后金铁破空之声响起。
方承明暗叫不妙,借着刚才那一脚的势子,猛的向前一扑,跌了个狗啃屎,虽然看起来很狼狈,但是不管怎么说,总算是避开了曲卒杭从身后刺过来的那一剑。落地之后,更是不敢怠慢,一连几个翻滚,滚出去一丈开外,挺身而起,却听得顾环一声惨叫。
曲卒杭那一剑本来也没打算刺中他,他的目标是站在圈外观站的顾环。顾环虽然不是方家的人,但是他今天和方家大少爷一起登门对其姐无礼,也是犯了他的大忌,之所以当场放过他,并不是曲卒杭有多善良,而是毕竟那里不是自己的家,如果当时贸然出手的话,恐怕会给姐夫和姐姐带来相当大的不便。
但是不出手,并不代表他会放过顾环一马,逼退方承明之后,一语不发,反手一剑,自下而上,从顾环的裆下向他的咽喉撩去。
顾环本就是全神贯注的观战,但是没有想到方承明刚一交手就明显的不敌,正要上前去助战,却见眼前白光一闪,不由得吓了一跳,飞身后退,不管怎么说,先保命要紧。
可是曲卒杭的剑光有如附骨之蛆一般紧随而上,顾环只觉得胸口一凉,接着一阵钻心的剧痛,一股血箭从胸口激射而出,他虽然退得及时,但是曲卒杭的剑更快,虽然没有将他开膛破肚,冰冷的剑锋却已划破了他的胸口。
顾环倒下的时候,正是方承明站起来的时候,转身见顾环身负重伤,怒吼一声,疯一般的扑了上来。自己的儿子被对方拧断了手腕,已经是天大的惨事,如果故人之子再在自己家里丢了性命,他就算是活着也没脸去见江湖上的那些朋友了。就算是拼了自己的老命不要,也要保住顾环的性命。
曲卒杭一剑得手,长笑一声,迎上了方承明。这一次方承明是拼了命急攻,完全是奋不顾身,只攻不守的打法,一时半会曲卒杭倒还真奈何不了他。顾环躺在地上,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连一根小指都动不得,心中不由得一阵冰凉,一个念头油然而生:“难道我顾环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么?”

猛听得方承明大叫一声,接着一蓬血雾飞起,一只胳膊带着一把金背砍山刀落在他身前不足二尺之处,方承明脸色惨白,委顿于地,昏了过去。
他虽然强壮,但是急怒之下只攻不守,体力消耗极大,初时尚能凭借犀利的进攻,弥补防守方面的不足,时间一时,力气接济不上,刀与刀之间的衔接不可避免的出现了破绽。
高手对决,一个微小的破绽,足以决定战局的成败,曲卒杭虽然有一个姐姐,但是却并没有自己的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江湖浪子,江湖浪子平时除了喝酒,赌钱之外,更多就是战斗,不停的战斗。可以说小小年纪已经身经百战,对于对方破绽的把握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眼见方承明一刀砍老,不待他收刀变招,大喝一声,长剑有如一条活动的银蛇一般从他两招之间的缝隙中钻入,“嗤”的一声轻响,刺入了方承明的右臂,顺势一绞,方承明只觉得右肩一轻,整条胳膊已经被曲卒杭削了下来,接着小腹一阵剧痛,重重的挨了一脚。大叫一声,再也忍耐不住,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激射而出的血雾溅了曲卒杭满头满脸都是,曲卒杭冷哼一声,眼光变得冰冷,倒提着长剑,缓缓的向房中走去。此时的他在顾环的眼中,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来自地狱的催命恶鬼,他身上发出的杀气,足以令任何人魂飞魄散。
此时已经有不少方家的家丁闻讯而来,但是面对着如此凶神恶煞般的年轻人,又有几个人敢上前?大伙口中虽然越叫越响,但是离曲卒杭却是越来越远,只怕一不小心惹恼了这位煞星,丢了性命。
曲卒杭没有理会这些装腔作势的家丁,依然缓缓的向房内走去,经过顾环的身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突然对着顾环微微一笑。
刚才的笑如果说是冷笑的话,现在的微笑却是纯粹的微笑,一点没有别的成分在内:“我这个人是一个非常讲道理的人,今天的事与你没有太大的关系,所以我现在留你一条命。当然,你以后没死的话,也可以找我报这一剑之仇,我叫曲卒杭,你记住这个名字,免得以后报仇找不到人。只要你有本事把我杀了,我对天发誓,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虽然是纯粹的微笑,但是在顾环的眼中看来,一点也没有春风解冻的感觉,反而让他情不自禁的向后缩了缩身子,潜意识告诉他,这个人还是远离为妙。虽然如果对方想取自己的性命的话,以他现在的状态,就算是想逃也逃不了,但是还是觉得远离这人一分,自己的安全就多了一分。
曲卒杭又是轻轻一笑,不再和他废话,转身走入了屋中。顾环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对于方莫言的命运,他已经没有必要再想了。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曲卒杭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方莫言的人头,一边走,一边冷冰冰的说着话,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顾环说:“任何一个人,只要自己还认为自己是人,就要对自己所作所为负责。不管是谁,他可以打我,骂我,侮辱我,只要做得不太过分,我都可以不追究。可是,如果他敢胆对我姐姐有一丝不敬的话,就必须要死。”
顾环盯着方莫言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战:声名显赫的世家子,大同府最大规模青楼组织的唯一的继承人,仅仅因为看上了一个有夫之妇,就无端端的丢了性命。这些世家子平时用钱摆平了无数的事,金钱万能的理论已经深深的植入了他们的内心,但是此时顾环情不自禁的对这个理论产生了怀疑。
如果方莫言不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不是一个武林世家的世家子,还会不会有这样的胆子敢去登门让人家休妻?如果那样的话,他还会不会惹上这个瘟神,遭上无妄之灾?
一切都只不过是如果,所有的如果都已经随着他的头颅离开脖子的一瞬间随风而散。
曲卒杭依然缓缓的向前走前,完全没有把眼前的那些家丁放在眼里。走到近前的时候,那些家丁齐齐闭嘴,不敢再喊一句,默默让开了一条路。
就在这个时候,方老夫人突然如同一只疯虎一样大叫着从后院奔了出来,一抓住了曲卒杭的胳膊,两眼通红,大声哭叫道:“你个该杀的,我们方家怎么得罪你了?你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今天我跟你拼了。”一边哭叫,一边不住的在曲卒杭身上乱抓乱打。本来她在后院休息,但是前院这么大的动静,后院又能怎么能不知晓?本来儿子重伤之后,方老夫人已经是惊弓之鸟了,急忙出来查看,正好看到曲卒杭拎着自己儿子的头颅从里屋出来,失子之痛,让这位方老夫人再也承受不起,几乎疯掉。
曲卒杭没有反抗,任由她乱抓乱打。方老夫人的声音叫得虽大,但是怎奈何一点武功也没有,一双“粉拳”倒是尽了全力了,却无法伤及他的一根毫毛。那些家丁远远的站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阻。
方老夫人见抓没有效果,突然张嘴死死的咬住了曲卒杭的肩膀,曲卒杭沉着脸,过了半晌才一把抓住她头发,将她的脑袋提了起来,只见肩头鲜血淋漓,已经从他的肩膀生生咬下了一块肉。
被曲卒杭近乎粗暴的拉起之后,方老夫人还要再咬,却没有机会了。曲卒杭叉住了她的脖子,面无表情的说:“今天我不杀你,不是因为你是女人,而是因为你失去了自己的儿子,对着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无论做什么,都不是错的。但是我不得不说一句,今天,我让你家破人亡,这是事实,可是如果不是正好今天我在姐姐家,如果不是我够强的话,家破人亡的就是我姐姐。我希望你记住一点,你们有钱人的命是命,我们这些草民的命也是命。你可以记住这段仇恨,但是我不会让你杀了我,除非你比我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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