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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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可不管这些过日子的事儿,他们无忧无虑,只知道玩得痛快!他们尽情地欣赏着美丽的田园风光,享受着大自然赋予的一切。春天到了,河边路旁小片未开垦的处女地会开满各色各样的野花儿,成片成片的,好看极了。各类的鸟儿成帮成群的,大沙岗、龟坑、宋家坟、纪家坟等地都是捕鸟的好去处。尤其是纪家坟一带,树木遮天,鸟儿多的铺天盖地最多的时候一天能捕到几十只!夏天和秋天,宋来、三鸽、狗子、尹天等小伙伴就会拉帮结伙的去沙岗、坟地间采集野果子,那些酸枣、木挂、桑椹、杜梨等多得很,足够大伙儿享用。就是长在地下的细长的弯根嚼在嘴里甜甜的,有股清香味儿,也可以吃。伙伴们也常常会在一起做各种各样有趣的游戏。男孩儿女孩儿在一块儿时常玩的游戏是斗蛐蛐儿,方法是两个人一伙,每人出一只。角斗场可用两种形式:一是就地用两块砖平放,中间留出宽三厘米、长二十厘米的战场。二是就地挖一个小沟儿,长和宽跟上面一样,沟儿不必太深,五厘米即可。有了战场就可以角斗了,角斗方法是双方各将自己的蛐蛐儿从一端放入,两只蛐蛐儿相对前进,碰到一起就开始咬架。那真是竭尽全力,拼的你死我活。最后终会有一只战败逃走,此时那胜利者就会鼓起双翅,嘟、嘟地连舞带唱,因为太有趣,宋来经常会十分着迷地去草丛、柴垛、砖缝等地方去逮蛐蛐儿,并且都希望能逮到黑眉的,因为通常是这样的勇猛好斗。
男孩子们常玩的游戏是“顶锤儿”和打仗。“顶锤儿”,是用一条腿沾地,另一条腿用手抱起。然后向同样一条腿沾地,另一条腿用手抱起的敌人“进攻”,谁的那条用手抱起的腿被顶掉了,站立不住了就算输了。在所有的人当中,宋来是最“勇敢”的,他能一下子就把对手击落,甚至把用手抱起的脚在不停的蹦跳进攻中突然前伸,冷不防的把对手踹倒(这在比赛中是允许的),而且,宋来能连续作战,常常一连击倒七八个人,还在那里跳着,或者单腿站在地上一动不动。
伙伴们都服他,都愿意和他在一组,包括三鸽。没有和他分在一组的有时还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一起上,往往在他面前的那个人见他跳过去,就连连蹦跳着逃走,再追,再逃,引得大家哈哈大笑,他也笑。
七十年代末,村里大人孩子都或多或少的染上了好战的喜好,邻村之间的大小伙子们还常常挑起争端,大打出手,甚至砖头瓦块的漫天横飞,更不用说宋来他们这群半大小子了。
“冲啊!”在大沙冈一侧,“战争”正进入了白热化,宋来和三鸽各自站在一堆刚刚垫起的将要盖房的土堆旁,把一块块儿硬硬的黑土块嗖嗖地不分点儿的打出去,帽子早已成了盛”弹药”的仓库,打出满满一帽子土块,眼睛仍然紧盯着对方,躲避着嗖嗖从耳边飞过的土块,而两只手早已将帽子重新装满,嗖嗖嗖地狂发。
“消灭法西斯!”宋来满脸流汗弄成的一道道的“黑汤儿”模仿刚看过不久的阿尔巴尼亚电影上的战士的口气边打边喊。
“自由属于人民!”同样狼狈不堪的三鸽也喊着,打着。此时,别的孩子都已经吓得躲出老远,而他们两个却越战越勇,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只有几步之遥了。
“阿尔巴尼亚人还没有死绝!”两人都打红了眼,根本没有了害怕的感觉。只是拼命的打呀打。不知是因为慌张还是因为距离太近,或者是两人都太过机灵,直到“战争”结束,谁也打不着谁。直到筋疲力尽,两人就各自望着对方的花脸,哈哈地笑个不停。
宋来他们最喜欢的游戏还有藏猫猫。藏猫猫虽然也分组但从来也不乱分,总是宋来带一组,三鸽带一组。每次去躲藏的那拨儿,总是在跑出一大块距离,叫等着去抓的这组看不见了,才派一人大喊一声“唔,熟了!”等着去抓的这组才开始追找。不能在没有听到“唔”的时候向前跑半步,这是必须遵守的规则。而藏猫猫的时间,一般是从吃过晚饭开始,一直跑到很晚。而且,他们每一组都跑得很远。有一次,宋来带的一组跑到了离村几里远的河套里,还有一次,三鸽带的一组一直向东跑,也不知跑到了啥地方,见没有人追来,就喘着气停下来。定定神儿,却发现是跑进了一家菜园。这菜园没有人看守,一趟趟黄瓜架在朦胧的月光下依稀可见。“吃黄瓜!”一声令下,黄瓜架下顿时发出“咔嗤咔嗤”的声音,然后是嘻嘻嘻哈哈哈的笑声。吃够了,也不再摘,挺着滚瓜溜圆的小肚子,打着黄瓜味儿的饱嗝自动“投降”了。

又是一个晴朗的夜晚。可那是怎样的一个夜呀!庄稼都收了,四下里有的是柴垛堆,宋来和一群小伙伴像一群麻雀呼啦啦散开,而宋来藏得最远,最“野”。躲藏在一堆高粱禾秸杆里。
满天星斗。星光冷冷的照着。
这地方真暗。星月的光辉根本照不到这地方。宋来的周围,仿佛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雾。
“这家伙藏到哪儿去了?
伙伴们每人手拿一根长长的禾秸,失意地议论着,他们站的位置,正在宋来藏身的前面。好久,小伙伴们失望了,但还是有点不甘心。
“打声唔!”小伙伴们说。
“……”
“嘿,我在这儿——哎呦!”宋来本想站起来,给他们一个惊喜,谁知,刚想跳下禾秸杆,就觉得左眼被啥东西划了一下。是尹天。他用禾秸杆伤了宋来的左眼。
睁不开眼。左眼里好象揉进了一把沙子,磨得厉害,眼泪象散落的珠子,一串串地掉下来。
“我看看我看看”,伙伴们围上来,关切地询问着,埋怨着尹天,玩趣早已烟消云散了。
“回家吧!看给人家的眼睛弄坏了,你咋办!”大一点的伙伴拉着宋来向家里走去。
“咋的啦,啊?!”妈妈跑出来,听说宋来的眼睛睁不开了,看了看就骂开了:“越说不叫你玩你越玩,出点差儿你才老实!不碍事啊!睡觉吧!”
……
到底是孩子。虽然左眼难受,睁不开,一个劲儿的流泪,可妈妈说不碍事的。睡觉吧,也许明天就好了。宋来侧身躺在一边,不一会儿就睡了。
第二天早晨,宋来的左眼真的睁不开了,去大队医疗室,医生说;可惜,太晚了!
“呜……孩子啊!你等着啊!你姥爷在前面给你挂号了!呜……”妈妈惊呆了,即而大哭不止,爸爸找来自行车送宋来去了医院。
长这么大第一次来医院。白白的楼道,静静的病室。一个姓古的老医生为宋来检查了病情。
“医生,孩子的眼睛?……”
“唔……”古医生慈爱地看着宋来,“眼里已经有了溃疡面。现在,只有先消除炎症,以观后效。”
“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爸爸着急地问。
“没有!可惜……”古医生顺手取下眼镜,”孩子的眼睛正伤在瞳孔上,表面将会出现白内障。就算现在治好了,要想重见光明,也要等以后再做手术了……好了,孩子,吃药吧!”
“哦!”宋来答应着,接过药。——“鱼肝油丸”,真象一颗颗大鱼的眼睛。鱼肝——油丸,莫非,这真是用鱼肝做的吗?
“……”
仿佛是一场梦。不知过了多少天,宋来可以眼蒙纱布,回家静养了。出了医院大门,他向前来送行的古医生深深地看了一眼,“伯伯,将来我要做手术,还来找您!”
“好吧!孩子,伯伯答应你啊!”
回到家里,尹天的爸爸妈妈拿着鸡蛋都来看他。每个人都显得那样内疚。“可这又有啥用哪!眼睛要是坏了,将来,我的一切都完了!”宋来伤心地想着。
终于,到了拆纱布的时候,纱布被慢慢地、慢慢地拿开了。宋来用右手蒙上右眼,试着睁开左眼——哦!眼前是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朦胧一片。从镜子里,宋来看见,自己的左眼中间,真的出现了一条白色的伤迹,真的完了!
晚上,宋来躺在炕上,面对墙壁,咬着被子,压抑地痛哭着:眼睛啊,心灵的窗户,怎么能够关闭啊,我来到世上才刚刚八个春秋啊!
一场游戏,就这样伤了宋来的眼睛,也刺破了他的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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