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荆溪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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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
说活形容枯槁死人样,说死躺住棺材活口气,眼见个佝偻小丐死活一线,犹要干瘪蚊虫挤血出,被着一刀捅臂透,各位看官讶惊声,难免惨象不忍睹。
“这便都请看好了啊,我这刀戳利是不利?他这手腕漏是不漏?这便破伤重是不重?”
老丐一刀戳起不忙慌,更是抓起那小丐伤臂好标榜,手腕刀洞穿,前后左右来示众,一头白刃光,一头渧血下,不叫人看着心惊肉跳不罢休。
“啧啧啧,这便是强盗遇着贼伯伯,一横碰着更横来,他个竟是下得去手啊。”
有道是霸道人遇着强霸道,之前一拨子强讨恶要乞丐,算着死缠烂打滥磨人,如今人家真情实景见识下,方才晓得何为小巫见大巫,原来他个才是赖人门槛的活祖宗啊,叫化子前辈直叫人慨服。
圈场卖艺要个喊吆喝,那老丐也不例外,再是出声问:
“孩,这一刀戳下血流多也不多?”
那小丐血流自多,面色便是抽白来,却也高回一声:
“多。”
老丐一手如钳捉住你手臂,更有大声问:
“孩儿,这一刀戳下伤着痛也不痛?”
那小丐自也忍痛,牙关紧咬一声叫:
“痛。”
“啧啧啧,这便是活作孽的,如此个残废人还要此种活受罪,真正是天不开眼的。”
观众之中终究有人怀仁心,见个刀伤血淌大不忍,窃窃私语帮替不平来。
老丐只当充耳也不闻,将着小丐手臂再是一抬举,高声再问道:
“孩,若要止得血来消得痛,这便该当如何样?”
小丐再是双目一睁,颤声高喊出:
“爷,这便拿出你那给着皇帝爷爷医好伤的妙药来,快着给我使上啊,孩儿即刻就止得血来消得痛,完全无事人样。”
“好,
说止血来就止血,
说消痛来就消痛;
不怕伤重药不济,
只怕伤轻药无奇。”
那老丐再是夸夸其谈一番说,全似江湖圈场卖拳头人一般样,怀里一掏直举个药瓶出,当空一喊喝:
“我这便有十八代祖宗传下秘不外泄之灵丹妙药,它个化得淤来生得肌,保你个药到血止痛全消。”
“爷,你便与我下药吧。”
小丐再是一声喊。
“好,
说下药就下药,
看我灵丹与妙药,
这救死活人一帖药,
伤性害命照旧是药一帖。”
嘴上唱慢手下快,只见老丐迅捷手,那血刃忽就脱腕出,随之一手启塞倾瓶扑药上,刀伤两头顾,他个一扑两扑药粉上,口中犹是念不绝:
“病病有根药药对路,
贫贱萝卜富贵人参,
病以应药贫贱不死,
药不应病富贵难活。”
他个三唱两唱,他个三扑两扑,众目之下那条血腕,竟着眼见明显干结,血凝伤口愈,老丐便是一声问:
“孩,你个还淌血不淌?”
那小丐好似面色缓转,响亮一声答:
“不淌了。”
老丐接着开声问:
“孩,你个还大痛不痛?”
小丐不觉牙关松,大振精神道:
“不痛了。”
“哈呀呀,果真是神药的,竟个血就止住了的。”
才刚血流如注,转眼血口封住,不见不相信,一见大置奇,周遭之人才刚嫌残忍,转眼一轰喝彩声。
“哈,这便我家之药见效了。”
老丐眇眼翻白大得意,转头请过你丘名医:
“主人家,你便可来凑近验下。”
“啊,这便果真大灵验?止血止来实也快的。”
一药用下大灵光,医药人哪有不暗服的,不过你个鲁班门前被人弄大斧,总也脸面有失光彩,丘医师作揖答话来,总也尴尬色。

“主人家,我药可灵?以着换些银钱值与不值?”
唱的半天过门戏,原为后来利,这刀也戳了,血也流了,药也扑了,老丐此番便得图利来。
“啊,这个么,值是还值的,不过么……。”
银钱来去最是好算计,你个江湖药,换我真银钱,合算不合肚里犹要算盘打,后面却个伙计出,直与丘医师耳语下。原来那店堂暗处早也坐下一人,头上裹伤病患样,外明里暗并不分辨,便是他有话递过来,主人家听下忙招呼:
“这位先生且稍候下,我便有事进去先听下说。”
“啊,你请便。”
那老丐一锅饭煮得半生熟,自也大不急,双手一拱随主便。
店堂街路一时安静下,老丐回头再是验下小丐伤,将他手臂四下亮人看,那血口一封居然大药效,刀口合来几无痕,众人见神自赞神。
一边店堂之间,主人家已与那病客凑首而谈,只见那病客不时摇头点头,手中一笔更在纸上写写画画,如此一番下,丘医师重又回到街门口,一礼开声道:
“我这要请教先生,你个这味药有名无名,却不知是何来路?”
“哈,有名或无名,无名或有名,无名有名者又何管它来路,有名无名者么,知它个来路有何管?”
老丐眇目独闭,话说却也玄机。
“啊,啊,有名无名,无名有名,是个说,是个说。”
一番竟就将他人堵口,丘医师再是愣愣声,不由回头店堂向那病客探示下,店堂之人倒也反应快,手中毛笔唰唰几字,让着个伙计又递前来。医家开方纸,草草五六字,丘医师背身一眼扫,转而咳嗽声,便又有问话:
“这不才刚有听你那——你那孩有说的,什么给皇帝治好伤什么的,便这药似乎有它的大渊源来的?”
“哈,这便果真是,病无贫贱药有富贵,世人好势利。”
老丐朝天一声哈,便是冷笑答:
“有名者草桥居家永庆堂,一味八宝生肌散,便是医得了如今皇帝老子病,随之无名便有名,匿地龙生好药医。无名者我这一眼独瞎老叫化,无名无号叫化药,便是医得了个浑身污糟小叫化,照旧着有名也无名,哪怕着……。”
老丐话说更是拔高声,分明是要传于门里听:
“哪怕着这匿地龙生好药医,原也不过是侥幸拣得了个我个叫化药来医。想当初那草桥居家居平清祖上过江南来时,不过是因巧救了我祖师爷半条命,我个祖师也个穷叫化,浑身摸遍无个谢,也就巧着送了个化淤生肌方子作人情。谁知那居家祖上又奇巧医得了龙体,随之发扬光大的,竟将个无名之药直做得大有名来,……。”
“啊,你便说你个这味药,实则便是与那草桥居家八宝生肌散一式样么?它个医了当今万岁爷龙体的?”
老丐一番奇谈大为惊人,那丘医师便是张大口。
“错,我家祖师传下的药是父,他家祖上得到的方是子,从来只有说儿子与老子一式样,哪有讲老子象着儿子的说法来?”
那老丐竟着嗤之以鼻,与你话语挑刺的。
“啊?这便你个果真就是八宝生肌散么,医治破伤最是灵验的?”
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主人家听下就要欢跳。
“错,哪有老子也叫上儿子名的?它那八宝生肌散是有名,我这叫化药是无名,不过是我这无名生了他有名,他个有名焉可就瞎安上我个无名来?便是本末倒置洞宫吃饭嘴巴拉屎的。”
这儿子强要压老子头,老子便得勃然大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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