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荆溪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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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啦,杀人啦,大吉春医馆杀人啦。”
消息立刻传遍整个宜兴城,首先一帮乌衣飞速至,将着医馆人等给拘管了,跟着县上官员衙役赶到,几条街口查访看守起,随之巡检司下令关闭四门,各处戒严草木皆兵。
“快啊,快躲啊,城里大抓叫化乞丐啦。”
一声轰起更是兵荒马乱,散在各街各巷的穷讨饭们忽个炸窝起,砸了锣,跌了鼓,丢了筲箕篮,抛了打狗棒,恨不能弃了一身叫化行头剥了一身乞丐皮,却终究脱不脱浑身上下酸酸臭臭讨饭腔。
“抓啊,抓啊,抓讨饭叫化子啊,这便只抓一老一少两个乞丐啊。”
一似吓散的鸡婆大惊魂,一群女叫化婆首先吓定心,原来这官差便是只抓男来不逮女。随之一群乞丐汉子也从角落墙脚偷现身,正似獐头鼠目贼探探,原来那镣铐只锁两头不锁中。
“啊呀啊,我个小宝啊,你个哪会要抓到牢里去啊?啊呀啊,我个阿爹老子啊,你个不吃官司公人要锁你去做啥?”
跟着女也哭来男也号,原来女叫化婆被锁链锁去了亲生子,乞丐汉子的嫡亲老子枷子一枷便带走,齐受官差强请监里吃牢饭去。
“哼,便是想叫化子造反么?你也要手里赅得起一把刀来,这便要带走的人一律要领走,谁个妨碍我等公干的话,棍棒头找打。”
总也母护子来子帮爷,叫化婆拖住儿子不让领,乞丐汉拉住老子不叫带,与着官差一番争执出,敬酒不吃吃罚酒,公门中人个个赛虎狼,青红皂白不由分说下狠手,便是女出血来男开头,该捉之人照旧捉将去,只余地上打倒一堆呻吟哭喊声。
昼中大吉春杀人事起,一下午城中纷乱人人自危,流语谣言满天飞,坊间迅速口耳传,传来煞为恐怖诡谲气。只说遇刺之人当为江湖人物阴阳剑胡思功,便是结下了仇家前两日龙湾里遭刺杀,结果伤了头脸终未致死,辗转到着大吉春医馆养伤来,结果那仇家竟是追杀至,光天化日之下扮了老少两乞丐,将着胡大侠一记诱杀了,匪夷所思大离妙,一根竹节拍杀人。人说江湖寻仇还有另一则,传着那胡思功原为阴房乌衣的,早年偷入江水帮中作内应,一朝败露遭赏杀,江湖高手趋之若鹜猎其踪,这一朝觅机杀人去,倒霉更有两名侍卫乌衣,同遭杀手命归西,大吉春门口死也难看相。再有那杀人刺客最是显传奇,便是从前天下第一名盗的九天独揽猴,从前有着暗潜反王庄四程禁宫割了龙头,如今闹市之中割取个人头当儿戏,独有他个盗天侯。
“这便我亲眼见到的,他个拖着个木耙子街路走过来,单亮一只照子独眼龙,叫化子样当装得象不象,就个走路神气大不象,他个居然未肯要我给他铜子来,我这便有点看出他非同寻常人。”
桥东大吉春,桥西杏春记,店堂间伙计昼间亲眼目睹盗天侯,如今便是摆起架势好说书,直将个穷叫化子绘声绘色演绎来:
“他个穷也穷丑样,浑身恶臭来无法闻,也独有此般他个本事的,叫人看不出来识不透,杀人杀到喉咙口还觉不着。”
外间店堂伙计们好分说,里间偏室主人东家也偷耳听,一番听下便叹息,县学冯教谕大感慨:
“唉,这便想不到啊,堂堂阴阳剑胡大侠,竟着叫人一段竹节拍将杀。”
“是,便是那盗天候叫化乞丐也装太象样了,他个一只眼睛翻白来竟象瞎子的,浑身瘟臭骨碴碴,行尸走肉风吹即倒的,凭谁也猜不出他会是何等人。”

说话便是冯天柱,他个从乞丐出乞丐没,全程目睹来。
“哼,天柱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那盗天候自习有一样缩骨功,传是也为少林达摩禅师由西域携来之秘技,必得童子功从小修习,直习得浑身上下无一块肌肉不可收缩,从头到脚无一根骨头不可归移,哪怕一个再怎样直长之人,也可龟缩成一团来,是孔便可入,是洞便可钻的。”
那鹰公子老江湖,总也见识多的。
“啊,这就怪不得了,我先头看着那九猴子躺住木耙上,竟是瘦来只剩皮包骨的,便是整个头脸,也是缩抠得直如骷颅一般,所以再认也认不出他来。直到后来他个跳身杀人起,便是手手脚脚全部放开了,他张脸也就复原正常来,我个才识他正是秦九郎。”
前后之变判若两人,冯天柱当时见下,只剩惊讶脱下巴。
“是啊,是啊,这既骗过了你眼睛,也骗过了两位守卫兄弟眼睛,竟也骗过了那胡师傅眼睛的。说来也难怪呀,这一则那盗天侯太过善于乔装,龙湾里扮做个老婆子,这里又改做了老叫化,他个工夫做足天壤之别,乍眼便是任谁也难识穿的。这二则么,也怨着胡师傅自己太过治伤心切,说来也真又是天派怨不得,他个一箭恰恰伤了脸,破了嘴巴损了舌头,又不能喝又不能咽的,说不能说怨不能怨,肚皮还直是饿,也凭谁都要心中急火求药救命的。”
冯先生话说此,由衷赞叹声:
“这盗天侯啊,真不愧为盗得天的,他个龙湾箭穿了你个口舌,便算死了阴阳剑必定生不如死心思,访得了你个医馆所在,一味拿着个灵丹妙药逗引来,又是自割肉,又是与草桥居家搭上钩,医好皇帝龙体的生肌散,可也太过馋人来,那胡师傅经着一道道,便是喊着不上当也是不能的。那盗天侯啊,便是江湖勾当一套套,处心积虑诱着你个将支竹节含入口,真是口含毒药还爽口,不死也得死的。”
“是啊,不用说盗天侯神的,便是那九郎九猴子,如今功夫也是十分了得的,我便看他身子一蹿下手法,那两名守卫兄弟竟着反应都不及,已经被扎准要害倒下了。”
双手双刀毙两命,杀人眨眼间,冯天柱想来都胆寒。
“天柱啊,你便幸亏啊,当时未有喊出声,叫那九猴子也个认出你来,否则的话,我们这宜兴城里恐怕也就难呆的了,你个想想看,若是那盗天侯也来赖上你,这人还有个活路否?”
冯先生话说此,又个由衷道:
“这也还是幸亏啊,我们十年前便是早早出了秦家门,这卧底算着未有做下去,否则的话,上回曾大人剿杀秦松江水帮,我们也势必牵连上,回头这江水帮必当同样报复来,有着盗天侯这般的狠杀手,我们便是上天入地恐怕也难有活路的。”
“是,爹爹说的是,这一说来,我们那回因着吴门三子脱了秦家门,还真个因祸得福了的。”
冯天柱听此背心寒,后怕直冷汗。
“我非窃贼谁夜行,
白日堂堂杀袁盎。
九衢草草人面青,
此客此心师海鲸。”
吟来元稹杀人句,冯先生再是叹:
“看来这江水帮啊,死了四手龙王,帮中却是更加条理来,恩必报,仇必偿,如今各码头堂口地下行事,反而行藏不露,叫着我们难控制来。那赛玄德孔邻玄,手段也有心思也密,实是叫人出乎意料人物的,叫着我们那曾公公,有着不好对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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