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寿庆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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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只说上回阿凤心中负气,不辞而别离开龙隐镇,少女情怀欲罢不能,于是吴县再不欲回,半途单船折过太湖,径投天目山找父母寻温暖去。荷花不需人浇水,南风一吹自然开,女儿到来便是闷闷不乐,每日里独个来忧眉愁相,一时想来喜,一时伤来叹,做父母的总是过来人,总也猜度出你个怀春样。做娘的急性脾气,开门见山便直逼女儿话,到底哪里落了情种,哪里遭了冤孼障。
“江南半边医,草桥一家居”,这草桥居家名头自是响亮过头,他个子弟叫你个女儿相上了,不知该是喜来还是愁,阿凤娘头一反应:
“你啊,便是着布的偏要穿绸的,矮门里出来偏要攀高门头,水路里硬要搭陆路里,早早晚晚有你个苦头吃足悔药吃煞。”
话如此说归说,这半面子自然也有她一股傲气,转头又个理:
“他居家门里是高门头,高还高出天来了?我吴门三子好在吴县独家门,偏还对不齐他家草桥独家门?阿凤你如何又要自家哭丧脸回来?难道我梅花手半面子的女儿,真还配不上他个居平清侄子来?”
父母激怒总关儿女事,于是于小娘一火头,拖着女儿就下天目山,直奔龙隐镇认女婿去,结果小居先生偏又替伯父贺寿去,于是一条篷船再又上草桥。
“阿凤啊,你怎会寻来啦?”
少男少女投情怀意,一夜里尽诉衷肠,一早上又船走人去,小居先生黯然伤神,总个情愫悄埋。不想眼前做梦难想,阿凤居然又生生现身跟前,且个老娘气势汹汹,一掌击到辣痛花花,叫你真个又是惊来又是喜。
“我便……。”
连日来心中千千结,于今好似一旦开,阿凤心上人观着,直觉心跳气短话说不连。
“永堂乐堂,先别闹来,快来看老皇舅有事出。”
堂下还不到卿卿我我,堂上却也一阵乱慌,居平清高声喊道。
原来他这边岳母寻婿儿女情怀,不想个爷爷一记乐透岔了口气,竟个突然哑口失声,头不昏脚不虚,老皇舅总个喊话不出,急得直朝居平清连点喉咙,一番哑巴有苦说不出。做医的见貌辨色,见你个焦急十分欲言难出,居平清随即明白过来,忙个搭脉验舌,知你病由大概:
“永堂乐堂啊,你们也来帮着搭上一搭,究竟老皇舅所犯为何?竟个一下说不出话来?”
“内息平缓,舌苔如常,爷爷老皇舅,却也不是什么大碍。”
总个兄长为先,居永堂照样搭脉验舌,三两下诊视完了,便也不急道来病由,抽身一边上去。
“乐堂,你再看。”
于是小居先生接手,同样验罢笑意,归手退后,不说个所以然。
“乐堂,你便说说爷爷老皇舅是何缘故,一下开不出声来?”
居平清有意考问小的来。
“便是伯父大哥都验准了吧?我便替你们说明下。”
不愧为小居先生,果然个知长懂礼,居乐堂随后说道:
“估计爷爷便是一下痰结肺管了,故而阻腔塞音,一时便出不了声,碍总无大碍的。”
“说的是理,那依你看来,该当如何医法?”
居平清索性放手到底,问你处理之法。
“依着我见么,这却非是药力可化的,最为简便之法,可在肺俞**行针,估计即可随针而解。”
小居先生讲来头头是道,遂又面呈难色:
“不过着么,这针科我原也不甚在行,还得有请伯父大哥方才使得。”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针灸之事,最是拿捏分寸,不到历练经年,难为老到经验,何况所医为爷爷老皇舅,关系实也重大,小居先生总也自认短处。
“这有何难?不就肺俞**上刺上一针么,乐堂,你且将这爷爷的后背撩起,看我来帮你扎这一针。”
宰牛的犯了难处,杀鸡的却个大有办法,不想边上阿凤姑娘自告奋勇,挽起衣袖就个上。
“阿凤,你也知道经**?真个会行针?”
这母女两个行事太过乖张,乐堂一来得罪不起,二来相信不起,满脸狐疑问。
“小子哎,想娶我女儿,却不知她个谁家人?”
女儿尚未理论,做娘的先个不忿,自手自点反问:
“说出来笑破大天,堂堂吴门三子梅花手的女儿,居然不会使针?”
“啊?这渔婆子居然是吴门三子?梅花手半面子原来如此?实在是看样不出啊。”
话说那吴门三子,一早江湖成名人物,近些年少有抛头露面,往往神龙见首不见尾,人们口耳传说,自然添多不少玄奇,如今听个渔婆子亲口自报,不免纷纷个惊讶失声。
“啊呀,原来是半面子女侠大驾光临,老夫居平清实在个是久仰的很,失敬,失敬。”
江湖之上最重名头,吴门三子切不可等闲视之,居平清也是大感意外,忙着抱拳补礼:
“不知令爱与我家小侄有何渊源,却生出今朝这般行事,实在抱歉则个,实在抱歉则个。”
“你居平清药夫子我们几师兄弟也久仰的很,这死丫头与这小居先生之事你原也不知,实在也怪不得你,抱歉也总是不用了的。”
半面子女流之辈江湖作派,拱拱手也就有礼了。
他们这般交道客套,一边个哑皇舅便被晾苦了,急来瞪眼张目,一番笃杖跺脚动静出。
“要么这个办,还是给爷爷先个扎针再说,乐堂,你说便是取肺俞**么?你便帮着将爷爷的后背撩起说。”
吴门三子轻易不报家门,一旦报出,必定震动当场,阿凤丫头不由沾沾自喜,将个未来郎君指点差使。
“乐堂,这梅花手前辈便是使针大家,还有什么可不信来?快些帮着老皇舅除衣了吧。”
三春大热天,老皇舅着也单衫衬衣,居平清一声命到,老皇舅也不顾是否大庭广众,自家就急个解钮剥衣。
“爷爷,我便与你使针了啊。”
白白老背皮袒露,丫头嘴上才有说出,手中便是银光一闪,谁人都眨眼不及见识,皇叔背头已然一针半扎。
“好个梅花手,竟个隔空手段,这梅花针竟也这般力道?”
不见不知道,一见全服了,那几位凑的近的,更是“哦”声叹服,连那曾公公也是暗自头点。
“真个名不虚传啊,好个梅花手,阿凤姑娘,你可尽得了你娘真传啊。”
居平清不禁脱口赞来。
“乐堂他伯父,我娘却未教我多少呢,我便跟我师公学得更多来。”
阿凤总也老脸皮皮,连着女婿叫上伯父,十分的资格来。
“你便居然是故世子老前辈亲传的么?怪不得,怪不得。”
那盲侠却是绝世高人,得他绝技亲传,居平清更要高看你几分。
“嗯——哈。”
他们说话之间,老皇舅猛嗽一声,便个痰核应声唾地,声腔豁然而开:
“哈呀,我可又会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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