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寿庆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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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特山盘水亦回,
溪山信美暇徘徊;
行人自趁斜阳急,
关得归鸦更苦催。”
此时盘山溪水近黄昏,正个宋人杨万里《过下梅》诗景,官道之上尘尘扬扬,老远二里得见,一队车马隆隆轰轰而来。但见两匹高马开道,引着两辆大车向前,其后再有两骑垫后,双车六马前后一列,车轮滚滚马蹄踏踏,正是那江南镇守曾禾微服出行。路野地荒林密,此处恰好远开漕渡十几里去,前方后青市镇将到未到,正是两相望遥,村店不接所在。
“却要赶得快些了,掌灯时分能够去到驿馆便是最好。”
那马缓缓急急,驰来总也出力,引头两骑并马言谈两句,双腿一夹再个快马加鞭。
只听头顶“呱”来一声,便只鸦雀疾飞掠过,夜见乌鸟必出不祥,那车马之人闻听无不竦然心惊。
大道陡转折弯,前方猛现一木桥,巍巍乎平地高起,一弯如虹竟也十分壮观。
“驾。”
高桥自有坡势,引头一骑打马加力纵奔而上,这马蹄才踏桥面,猛听砰然之声,一时间地动桥摇,木绞梁折“嘎嘎”作响,那骑自然收势不住,竟个连人带马随桥垮塌,人叫马嘶一起坠下河去。
“吁。”
随后一骑紧勒急刹,险险止步陡岸之上,人马俱是惊魂不已,那其后车马,也早已乱作一团。
“怎回事?怎回事?”
不待你稍有迟疑,耳听又是几声“乓乓”声响,弦松箭出绝无虚发,前后所剩三名骑从,连同两车御夫,纷纷中箭而倒。
“有刺客。”
又个“乓乓”连声,多箭直指一处,箭箭俱向后车射发,透帘贯窗无不直入。
“上啊,杀了那老阉驴,除去前车女人孩子,休要留一活口。”
道旁沟丛之中,断桥岸堤之下,如此跃出七八条人影,个个举刀持械,直扑车马而去。
“起,剿灭刺客。”
刀兵向处直取人命,谁知才刚逼近就听一声令下,前后两车顿起杀声,从中跃出不下七八号武士,个个短盾环刀,自是阴房乌衣暗伏于此。跟着那几个中箭之人,随之也纷纷而起,身背犹是插了箭杆,便是早着贴身甲胄护体,箭簇入而不深。
“不好,中了他班奸计。”
瞬间之下情势陡转,我众敌寡遂成我寡敌众,一帮杀手顿生怯意。
“费将军,这可别来无恙啊。”
乌衣之中一人出头高喝,便是那王朗总管。
“王朗小贼,便是那曾禾老贼不敢出头,换个你来送死不成?”
对家自也非是常人,实乃老京旧朝御封正三品昭勇将军费东虎,人称虎将军是也。
“费将军,自个上年我等奉万岁圣旨,去到费家庄剿了小宫惠妃孽枝,这一来竟个两年有余了。便是上回国舅爷长信侯诸班皆已伏法,偏个叫你侥幸脱逃了的,曾大人正是百般寻你不得,今朝真个叫做冤家路窄,你却竟是自投罗网来?”
王朗快刀一点,左右已是环形包围。
“呸你个阉贼,你班助纣为疟残害正主忠良不说,却还将我个费家庄老老少少上上下下尽数灭门杀害,此等杀父杀母杀兄杀弟杀妻杀子血海深仇不报,不亲手割下曾禾老贼项上人头,我费东虎怎敢轻易就死?”
杀亲之恨,灭门之仇,讲来总也叫人血目圆睁咬牙切齿,虎将军手中大刀也是一点:
“这回先便割了你这小贼头再说。”
“哼,这项上人头给与不给,却也要看我这手中家伙应是不应。费将军啊,你可真个英雄一世糊涂一时,你便以为你等这几月来暗中窥探四下联络,我家曾大人真个一无察觉么?今番大人上新京一路回程,你们就个一路尾随,便当我们也是一无知晓么?”

王朗话说到此,便是嘿嘿冷笑:
“今朝便是曾大人有意设下这局来,诱着虎将军您来入瓮呢,大人果然高妙啊,你班居然真个就如约而至,在此设伏我们来,万万不曾想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们这便拿命来吧。”
“兄弟们,要死便死,死之前先砍两个垫背再说。”
虎将军刀头一举,两向废话少说,各持兵刃厮杀一处。
那虎将军手下,自是个个军中出身,战场血战砍杀有度,三人一伙互为攻防,几倍之敌莫能欺身。
那王朗总管豁下,自也非庸碌之辈,乌衣中的乌衣,快手中的快手,一向里训练有素,一围而上分兵合击,将人死死纠缠不得脱逃。
刀刀砍下破肉溅血,两下已见伤亡,好汉架不住人多,那刺客本个人少,几乎以一敌二,如此双方互折,不消工夫便要以一敌三来。
“兄弟们,劲往一处使啊。”
遇敌不克走为上,费东虎一声呼喊,众人齐向路头退去。
“虎将军,今朝你便是走也不脱了的。”
恶斗之中又出人马,一声喊喝震荡当场,来者正是曾禾曾公公也。
“哈哈,曾禾老贼,你这便肯现身了么?”
仇人碰头,如虎见羊,费东虎高喊一声,大刀直扑而去:
“今朝我便要你偿命来。”
“虎将军,这非是我曾某要了你全家上下老少男女的命,实在是你祸水自引,自家送了你血亲骨肉的命。”
不须大人亲自动手,身边早有高手挺身而出,飘忽长剑上下各撩,已是卸下费东虎几刀,曾公公犹自言说:
“天下大势,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你既追随国舅爷长信侯,肯于匿藏小宫惠妃孽枝,便是命中注定自寻死路,我不灭你天也灭你。”
“呸,你等反贼自有天灭,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虎将军正当壮年,一把虎头单刀使来沉重威风,千钧立劈自是势不可挡。
代公公出手之人三十样当,却与其他乌衣大大有别,布衣打扮短须黑面,手中使得一把青锋宝剑,高接低挡洞宾七十二式,守中有攻,攻中夹杀,几个回合便将大刀威势尽卸。
“大人,要死要活。”
几手轻描淡写,各将费东虎身上几处挑破,顿时间衣透血糊,那剑客自恃高傲,竟视个杀场将军为无物,肉橔斩肉般问肥问瘦起来。
“死便死了,何有惧哉。”
身边之人先后斫倒,自家也是眼见不敌,费东虎环眼血红,一把大刀奋力抡起。
“自古英雄多死士,虎将军,你这便尽忠了吧,底下追随长信侯去。”
曾公公竟也不忍,背身免于亲睹。
“人生碌碌半世劳,一朝命陨入青霄,虎将军,我便与你解脱了吧。”
那剑客朗声道来,斜起一招张果醉打,剑挑刀脱门户大开,转而仙姑插荷扪心挺去,一柄长剑透胸而下。
“啊,我做鬼来……。”
虎将军直是一声虎啸,竟是仰身而倒,立时身亡。
“留下两个活口,问下情况。”
一边上几个刺客也尽皆倒地,或死或伤或卧或躺,那王朗收刀入鞘,转来对那剑客一鞠:
“胡师傅,可是好手段,你个阴阳剑恁个厉害。”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这虎将军非是武家,一味刚猛了,总也要吃些亏的。”
这一吃亏,即是送了虎命一条,胡师傅总也沾沾自喜,踏足抽剑就着尸身拭了拭血,也个宝剑归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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