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色刀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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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香的一句话只把个火雷儿羞得无地自容,黑暗中但觉得双颊和两耳**辣的如同火烧一般。他异常尴尬地连忙解释,道:“梅香!你可莫要把事情给想歪了,我是怕与你在黑暗之中走散才拉你的手,不知你都想到哪里去了,这可真是好心不得好报!”
“你都这么大了,难道还不懂得男女授受不亲之礼吗?”梅香在黑暗中嗔道,“幸亏是在暗夜里,若是在白天被人撞见传扬出去,我俩日后还怎么有脸见人?你要记住,日后不管什么原因,你拉我的手都属无礼的举动,不合礼制,你休要在这儿再跟我强词夺理!”
“你难道都忘了吗?以前没人的时候我不止一次拉过你的手”,火雷儿分辩道,“那时候可以,为什么现在倒不可以了?再说了,你早晚要成为我的媳妇,就是有人爱嚼舌头又有什么好怕的?”
“以前那叫两小无猜,那是因为年纪小稚气重,尚不明事理,更不懂得男女之间应遵守的礼节”,梅香反驳道,“如今我们都长大了,做事就要讲究分寸,岂能和小孩子时一个样?再说我一天没进你们王家的门就不是你媳妇,日后你可要学会小心谨慎,自爱自重才是,就是在两家的父母跟前也不例外,这样于你于我都有益处,免得在别人眼里显得没有家教!”
“真是女大十八变!一点也不假!”火雷儿道,“才几天没见,你说话都变得文绉绉的了,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既然你觉得我们都已经是大人了,刚才就算我一时鲁莽,忘记了圣人的教诲和世俗礼教,都是我不对,我在此给你赔礼道歉总可以了吧?不过咱们可要把话说在前头,眼下四周漆黑一片,万一你我走散了,你可休要怪我!”
火雷儿话音刚落,天上突然出现了一连串的闪电,将那黑色的天幕扯破,亮光霎那间把东关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梅香得意地笑道:“这就叫吉人自有天相!”言罢抢先借着不停闪动着的闪电的亮光,朝村舍飞去......
再说梅强,当他听梅香讲完梦嫣的悲惨遭遇之后,当时竟呆若木鸡一般。他万没料到许久以来众人合谋对他撒了一个弥天大谎,许久以来他对梦嫣的所有美好盼望和等待,原来只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他无声地痴痴地笑着,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大街之上,离开了这个被他视为冷漠、虚伪、永远也不再值得信赖的家。他怨恨刘雯、火雷儿和梅香,甚至怨恨他的父母和王鸣夫妇,错认为他们原本也都是一些虚情假意,置亲情于不顾之人。
也不知是为什么,梅强神志迷惘,恍恍惚惚地朝着东关方向走去,当他快要走到刚来济南府时住过的房屋时,恰好迎面碰上了当年的老房东。那房东早已得知,梅强如今已成了小有名气的郎中,今日忽见他独自一人无精打采地迎面走了过来,着实吃了一惊,他急忙迎上前去,道:“贤侄,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的?你这是欲往何处?”
梅强失魂落魄地道:“回家去啊!”
“请问你家住在何处?”房东觉得事情有点不大对头,故意问道。
“你这大爷,怎么犯起糊涂来了?”梅强两目无神地用手指了指以前住过的房子院门道,“这不是到家了嘛!”
房东见状心想,八成这梅强是喝醉了酒,急忙应道:“你看我,还真是老糊涂了,这不是都到了家门口了嘛!”一边说一边推开院门,把梅强扶进门去。

话说自从孙、王两家搬到城里去以后,房东老两口就从儿子家搬回来住了,所以院落打扫得干干净净,与以前没有什么两样。梅强停下脚步,对房东道:“大爷你就回家忙你的去吧,我没事!”边说边朝自己原来住的屋里走去。
房东急急忙忙回到屋里,对老伴言道:“快!快!快!梅强八成是喝醉了酒,进了东厢房了,你赶快去给他打扫打扫屋子,把咱的新被褥给他铺上!”
“那么机灵、老实、文质彬彬的一个好孩子怎么也会喝醉酒?”房东老伴半信半疑地道,“他大老远从城里赶到乡下来,会不会叫什么东西给扶住了?”
“究竟怎么了我也拿不准,不过看他两眼直愣愣的样子,反正不会是什么好兆头,你赶快给他把屋子先拾掇拾掇再说!”房东道。
这老两口匆匆来到东厢房,不进屋子还则罢了,进屋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梅强鞋也没脱,仰脸躺在炕席上,大瞪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屋顶,两行泪水无声地从眼角不住地流了出来。房东心疼地赶紧把他扶起搀下炕来,他老伴急忙把一床新褥子铺到炕席上,然后回去又抱来一床新被子和一个新枕头,让梅强躺下。房东关心地道:“孩子,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大爷,你相信这人世间行好就会有好报吗?”梅强有气无力地问道。
“那是自然的了!”房东斩钉截铁地道,“好有好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时候一到......此乃千古至理也!”
梅强听完此话,抬起右手摆了摆,口中嘟嘟囔囔梦呓一般地道:“非也!非也!大爷你此言差矣,此话以前我也信,可是现在......”,一边说着一边昏睡了过去......
火雷儿和梅香轻轻地降落在院子中央,见厢屋里尚亮着灯,二人便凑近窗户,用手指头在舌头上沾了点唾沫,将窗户纸捅破,朝屋内看去。只见梅强脸朝外躺在炕上,铺的盖的全是新被褥,二人无限惊喜,悬在心上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对老房东油然产生了无尽的感激。火雷儿和梅香离开窗户,又摸着黑来到了柴草棚,二人在柴草棚内席地而坐,五心朝天,运起了内功,不多时周身腾起一阵雾气,眨眼工夫便用内功将浑身淋透了的衣裤蒸干。火雷儿与梅香商量道:“依我看,你我暂且不要打扰于他,让他好好静一静,我们在此守候到天亮,再见机行事也不迟!”
梅香道:“也只好如此了!”
夜渐渐地深了,正房的东间屋里忽然亮起灯来,随着吱呀的一声响,房门被打开,一个男人头戴斗笠,身穿蓑衣,手拿一个旧斗笠罩在一盏灯笼的上方从屋里走出来。他来到厢房门前推开门,走进屋内,见梅强正在熟睡,便又重新关好门回到了正房里......
雷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雨也越下越大,突然一道电闪在头顶闪过,紧接着咔啦啦——一声巨响,把大地震得都抖动起来。雷声响过不多时,东厢房的门突然打开,梅强令人意外地从屋里走出门来,只见他张开双臂对着苍穹声嘶力竭地喊道:“苍天哪!告诉我!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呀——”
伴随着梅强的喊声,雷声更响了,雨也更大了,院中的一棵大柳树在狂风的肆虐下疯狂地摇摆着,梅强猛然间朝着那棵大树奔了过去,双臂把树干抱在怀里,头猛烈地在树干上磕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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