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落樱缤纷——妩昼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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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落樱缤纷——妩昼炎
月隐在云雾后,它不忍目睹悲剧的起始,所以选择了回避,以浓浓的云雾遮掩它的存在,不让世人窥见它的悲伤。它于人后捂住双耳、掩住双眼,却怎么也阻止不了流年战乱的杀戮之声,这些声音与场景穿过云雾直抵它的耳中眼中,让它无法不去忧心!于是,它遣散了些云雾,朦胧地映上大地……
在这个月色朦胧、极适合文雅之人呤诗作对的夜晚,叛军涌入了流年——
连流年城都破了,位于流年中的落缨皇城如何能阻住叛军的脚步?作了些许无谓的抵抗后,皇城终于被迫打开了它的大门。
皇宫中,一朵胜大的红莲绽放。
不少正在短兵相接或弃甲投降者都一齐望向皇城上空,那火红的莲花在夜的映称下显得分外妖娆,妖娆却不诡异,像战场上的唯一纯粹。
起火了,是妩昼宫起了火!
妩昼宫,落缨随帝汝嫣潦的寝宫!
高头骏马上,一抹流银划过,目的地是那着了火的妩昼宫。
白羽令弃了马匹,单凭一柄利剑突破了妩昼宫于外围作数圈的羽林军。当然,若不是流年城破、这些人心系家中或一心想住自己性命,再加上妩昼宫失火,他定然不会突破得这么迅速!
冲入宫殿中的当下,他就明白自己来迟一步。着正白底色龙袍的男人倒在床塌边,周围是翻滚的火海,火星已烧到男人的衣角,其却仿若未觉,该是死了。白羽令没去管这王者的尸体,举步绕过燃起的垂幔冲到床塌后,这里空无一人。怎么可能?他冲入的瞬间分明看到有黑影闪向这里,不可能看错!
一切发生得太过迅速,未待他有机会思索,羽林军已冲入殿中!不知是谁嚷了一句“杀了这逆臣贼子”,一群人蜂涌而上,攻向闯入殿中之人。
这些人全是些虾兵蟹将么?武试选出的人怎会这般没用?是帝都的生活太过于安逸,以致于他们都忘记手中所持的是什么了?白羽令游斗于一群人之间,渐渐地,竟有机会思索这些事情。很不对劲……
未过多久,他所领的叛军亦赶了过来,在外与羽林军战到一起。羽林军分兵对付在外的叛军,这边的兵力有所减少,让白羽令更加游刃有余。
打斗间隙,他的眼扫向倒在床塌边的那王者——
王者靠着塌,左掌不甚自然地搁在胸前,拇指近根处有极浅凹痕。凹痕不窄,有一指宽,定是长期佩带某种器物。可是现今,这器物已不在王者的身上,他怀疑正是方才那黑影取走了这器物。而这器物,他大概也知道是什么,是一枚扳指,据说拥有神秘力量的落缨的传国扳指。
火星已蔓至王者身上、将要燃起,白羽令再怎么也没有虐待尸体的兴趣,索性冲过羽林军为保护尸身而围作的人墙,随手捞起死者就冲出了妩昼宫。
有人为他牵来了战马,他腾空跃上,再一个旋身与马首方向一致、坐下。
坐上马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确定死者的身份。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有捞起这死人时发觉了不对劲,这人的体重,不像是个男性的重量。
瞟向这死者的第一眼,他看到的是散乱的长发,这更加重了他的怀疑。第二眼,他看到的是看起来很长的……是衣服还是外袍?
“羽令,你怎么抱了个女人?”
白羽令随着声音望向来者。来者是一位着蓝衫的青年。他的身上无甚多余的饰物,只有一身轻飘飘的蓝衫与系有隐现幽蓝的发上的蓝色绸带。青年就那样立在那里,一脸的玩世不恭,看起来甚是随意。这里是战场,而非庭园,但他的姿态总让人的神经绷不起来。
见到来者的装束,他皱起了眉。“你连轻甲也未穿。”
“穿那种东西我死得更快!”着蓝衫的人笑着摊了摊手,“没那累赘我打不过还可以跑啊……倒是羽令你不是抽中随帝的签么?怎么反掳了个女人?莫非她就是你这些年心心念念的楼兰?”
“接住!”他顺手将马上的死人丢向这人。“找个地方埋了——”
死人?脉搏没有跳动,确实是死了。络纬秋打量了一下死者的衣着,又看了看死者的左手拇指,发现自己好像弄错了一件事……
那厢的白羽令将这里的事交待了一下,已经准备奔赴下一个地点,见状络纬秋忙抱着个死人跃至他的马前,拦在他的去路前。
“怎么?”白羽令诧异地问。
“羽令,随帝的扳指呢?”
……随帝……扳指?这人当真是落缨皇室随帝汝嫣潦?!
见他不可致信的态度,络纬秋叹了口气,拨开死者的乱发。乱发下,是一张精致的脸,长眉叠起、纤睫掩珠、薄唇紧闭,虽死犹生。
白羽令惊得差点由马上摔下,这……这就是……一国之主?!虽然看起来是个男人,但实在无法将他与“皇帝”二字沾上边,说是墨宣的同业者倒是可信度较高。
“面容精致、下颚尖巧、身形偏瘦、不喜修发,这些都是落缨皇室的特征。”他解释道。
瞟了一眼白羽令,再看看随帝汝嫣潦的尸身,络纬秋不禁私下里感叹人比人还真是气死人,羽令才二十过四就比这三十岁的随帝看起来老了……
呃,虽然三十岁也算不得老……
“随帝不是你杀的?”
白羽令摇首,面容冷俊。是了,为何第一个冲入妩昼宫的是自己而不是羽林军?为何羽林军身手如此不堪?随帝只是倒在地上,为何羽林军冲入妩昼宫后无人接近随帝就有人嚷出他是逆臣贼子?这是一个不完美的骗局,与羽林军统领串通杀死随帝再嫁祸于被冲天的火焰吸引而来的叛军……随帝的尸身在已方这里,若说杀了随帝的不是自己、传国扳指也不是为自己所夺怕是无人会信吧?
在他思索间,辉煌的妩昼宫已是一片火海,冲入妩昼宫的羽林军竟有泰半未曾逃出!火星溅出,羽林军与己方或被波及或未被波及,一个个呆呆地望着冲天的焰火。
他忽然醒悟,毁尸灭迹的骗局为甚需要完美?只一把火即全部灰飞湮灭!
含首看下王者的尸体,这个随帝恐怕亦在“毁灭”的范围内吧?死者的身上无甚外伤,也不似中毒而死,心脉也无碎裂的迹象,会是因何而死呢?杀人者想要掩盖的,必然也包括随帝的死因吧?思及此,他更加觉得当时本着让死人死也有个全尸的想法而将这死人**的决定是正确的。

“传国扳指没到手,不能算你胜!”络纬秋随手拉过一个已方士兵,将尸体换个人抱,拍拍手就有走的打算。
“你去哪?”他记得络纬秋抽中的签是“汝嫣凝夜”,准备上哪去找这已方的头号大敌?他可不认为一个几度弑兄、心机深沉的人有这么好找……至少看络纬秋的模样就是极轻松的样子……
“当然是沧然殿了!”一身蓝衫的人如是回答。
“墨宣料定太子会逃走,所以带兵在流年城里晃去了,就连城门都设了好几个套子等着太子倾荧呢!”他说得好像落缨的太子倾荧是兔儿似的,惹得另一人的嘴角一不注意就扬了起来。“他不知道太子究竟会从哪个门出去、又或者是躲在城里,当然是带着兵将到处逮人了!而我认为国师凝夜会在他的沧然殿等我,当然是前去赴约了!”
“你这么肯定?”
络纬秋没说话,他以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答案。
那袭蓝衣,就像一只蓝色的飞鸟,消失在了重重楼阁中。恍忽下有种感觉,这只自由的蓝色飞鸟,是从此飞入了琼楼玉宇中,金玉制成的囚笼落上了锁,这只自由的鸟今后再只能仰望蓝天!
流年皇城的殿宇众多,若非熟悉这里的人,只怕走不了几步就要迷路!也多亏了手中拿着的墨宣弄来的地图,不然连方向感一向甚强的络纬秋也会找不着目的地。一边找路的同时,他一边在心里头感叹着落缨的开国之帝……把国名起作“落缨”也就算了,国都是“流年”也不说了,管帝后的宫殿叫做“妩昼”与“未夜”也不提了,可是……再怎么变态也不该把自个家整成这副德性啊……
他毫不怀疑这些确是落缨的开国之帝的杰作,因为据他所知落缨由开国至今还未移过都,流年皇城也是大致保持原样的。
一路上,他遇到的流年宫人众多,他们手里头或拿着包袱或未拿包袱,急匆匆地跑着,一副焦急的模样。现在才得到消息开始跑路么?不过他们又不是洪水猛兽,只不过是让江山易个主,有必要这么慌么?
络纬秋的身上未着战甲,许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宫人们都将他当做了没见过的某个已方人士,不时有人停下来催他快回去收拾东西跑路。但他只是摇首,但笑不语。
听闻被称为宫中府的沧然殿极是阴森,原本他并不当回事的,可如今……
他知道了一件事,传闻并非无中生有,它还是具有一定的真实性的,例如眼前的沧然殿。这座墨色的宫殿不像是一个曾经是落缨皇子的人所住的,倒像是冥狱的鬼魅们所处的地方,唯一不相似的地方大概是少了一只三头犬吧!
看了看高高耸立的围墙,奋斗一跃大概可以跳上去,不过跳上去还未站稳的那会儿时间就足够被里头的魑魅魍魉们把他送去见真正的魑魅魍魉了吧!犹豫了一秒,我们的络纬秋同志决定敲门了。
脚方踏上台阶,还未等他抬首敲门,就听到“吱——呀——”的轻响。门,缓缓由打开——
他是在看恐怖片么?络纬秋的手不自觉地颤抖。
仿佛看到了冥狱之门打开的场景,他有种入错了空间的感觉。二列男女出现在他的面前,左手边之人衣漆如墨,右手之人衣白若雪,他们手中拎着照明用的荧灯,宛若迎接死者魂灵的使者。
他们俯身,动作一致地向来者行礼。
他步入殿内,一女子排众而出,以荧灯为他指明方向。
沧然殿中美丽至极,却也安静得异常。它的格局同这皇城一般形似迷宫,七拐八绕的,但它的每一处景致都是极美的,如若幻梦。然而这样幻梦一般的地方,却让他觉得有些怪异,像是缺了些什么。
“夏公子,殿下等您许久了。”一身素白衣裙的女子立在厅门前,恭敬地开口。
这一句话,让络纬秋想起了沧然殿的怪异之处在哪。沧然殿的静是由于缺少了“人”的声音。随即,他反应过来这素裙女子唤他为何,不是“络”公子,而是“夏”公子。“夏”啊……他记得这是他已丢弃许久的姓氏了……
“不是‘夏’公子,是‘络’公子。”他矫正道。
“络公子,殿下等您许久了。”她的语气不变,仍是恭敬,好似叫哪个都无甚区别。
厅中只有一个人,一身华丽繁复的黑衣,黑衣上绣有暗紫色纹路。这人立在窗边,直视窗外,留给来者的是一个长发旋地的背影。
“本座该唤你为何?”那人冷冽的声音传来。“是络纬秋,还是夏……”
“络纬秋!”他及时地张口,阻住了对方接下来将要说出的名。“国师请唤鄙人络纬秋。”
无论对方是如何得知他的身份的,从前的名,他不愿再度听到。
“被困的是本座不是么?络公子没有恭敬的必要。”他口中的国师语气中似有戏诌的成份包含。
络纬秋觉得有些不舒服,这里的气氛太过于压抑,好像连空气的流动都被凝固、让人动弹不得。非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答么?如果今后每日都得这么做的话他倒是宁愿重拾“夏”这个姓氏,他一向如此,哪边轻松就往哪边站,“责任”二字与他无缘。
……等等。
他的眉有了些微的叠起,方才,他好像嗅到了什么味道。在这黑衣人的周身,有某种淡淡的香气,还有一丝血的气息……
“随帝是你杀的。”他万分肯定地说。
本以为这人至少会推托几句,没想到对方倒是干脆地承认,“汝嫣潦确是死于本座之手。白羽令将潦皇兄的尸身**了妩昼宫,想必络公子也闻到了潦皇兄身上的熏香。”
“你知道?”络纬秋讶然,他以为羽令将随帝的尸体带了出来是在国师凝夜意料之外。
那流转着紫色暗纹的繁复长袍轻轻旋动,然后来者看到一张白玉面具正对自己,一双眼是极美丽的紫。一身墨衣的人右臂微微抬起,细致的手掌并拢向上弯起……
有模糊的影像自这人掌中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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