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羽落千金——祭剑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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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羽落千金——祭剑鼎
这是第几日了?
发挽双环的宫装少女遥遥望着坐在树下的青色身影,她记不清这是第几日了,记不清前朝太子倾荧已经消沉几日了。她并不会数数,能够进宫纯粹是由于巴望着自己飞上枝头的父亲以银两来打点,否则以她身份之卑微,根本就没有站在这里的可能。
在这宫里的侍人们,或多或少地都知道一些秘密。他们有些人用这些秘密换取更高的地位或者财富,也有些人一直对这些秘密视而不见装作未闻,泄露秘密的那些人中有的从此飞黄腾达、也有的突然由这宫里“失踪”,而沉默之人则依旧沉默。
绯儿便是一个沉默之人。她本不叫绯儿,是前朝太子妃觉得她的名字太过于俗气,这才给她改了的。说起前朝太子妃,那是一个叫做南容瑟瑟的女孩子,她也曾妒忌过这个自己服侍过的少女,为什么明明是差不多年岁的女孩子,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当时的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侍人们在谈起太子妃瑟瑟时都是一脸惋惜,难道能够嫁给太子殿下不好么?
太子妃大概也知道些什么,本有着明媚笑颜的面容上被时间染上了一丝又一丝的愁绪。那日太子妃瑟瑟久候未归的太子直至深夜,问侍人们太子在何处,却无一人胆敢回话。随后太子妃又问国师殿下在哪里,这次有人答了话,国师殿下已于今日清晨启程去往神殿为落缨祈福。
——这么说,倾荧这几日都不回来了?
那个与绯儿差不多大少女眼底有盈盈的水光,却倔强地不让它溢出眼眶,只是强作镇定地道了句累了,就令侍人撤去了满桌早已冷却的菜肴。
太子随同国师去了神殿,这是绯儿后来由其他侍人的口中得知的。
太子倾荧喜欢国师凝夜,它又是一个秘密,一个公开地、许多人都知道却不敢过多谈论的秘密。
太子妃想来也是知道的吧?即然知道为什么又要答应嫁给太子?据侍人们说,这个女孩儿知道这件事,在成为太子妃之前就知道了,但即使如此,南容瑟瑟还是义无反顾地嫁了。
绯儿从那时起,忽然觉得这个叫做瑟瑟的女孩很可怜,忽然有些讨厌那个随国师离去的太子殿下。
既然讨厌,为什么又要留下?绯儿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在落缨灭国后的今天仍然坚持留在衔倾宫,或许是为了太子妃吧?也或许是为了太子现在与太子妃相似的神情。
为太子倾荧所倚的是棵樱树,连日来的倾盆大雨让它脆弱的枝叶不再繁盛,只剩下几枝生命力强韧的的青枝。与光秃的树干相对应的,是仍旧湿润的士地上沾粘着的几乎看不清原来模样的花瓣,它们满地都是,无言地控诉暴风雨着的肆虐。
而坐在树下的年轻人,织着云锦的青衣上、盘旋于地的墨发上、细密的眼睫上都沾着晨间的雨露,但他仿若未见。也许……是真的没有看到吧?遥遥望着远方天空的眼是空洞的,只是不知这双空洞的眼的主人已神游到了何处。
远远立着的宫女绯儿在犹豫,犹豫要不要提醒前朝太子更衣。正在她踌躇不定的时候,她听到了推门的声音。奇怪,这个时候还会有什么人来这里,又是和前几日一样的人么?可她记得,前几日来过的那个人来的时候是有敲门的啊!
回首,她看到的是面覆白玉、着漆黑长袍的人。就是这个人,这个人的存在让太子妃日渐沉默,也是这个人造成了太子现在的模样。但,也许这个人,能够使太子回复些精神吧?
被令退下的宫装少女垂着首离去,她看不到降了叛军的这人如今的神色,只看到自眼中划过的水一样流淌着的紫色暗纹。
“倾荧。”
冷得如同夜间寒潭之水的声音传入了青衣人的耳中,他反射性地回首。
骤然回首,他眼中的神色便未经掩示地倾泄而出。有见到对方的喜有久候不至的怨,有对自身的忧愁也有对未来的迷茫,甚至还有不知名的恨。
“凝夜,”望着立在不远处佩白玉面具的人,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你来了啊。”
虽然看不到面具后的容颜,但他猜得出那双不动的眉宇此时一定下扣了些许。
“你不该这么唤我。”冷冽的声音由面具后传出。
倾荧嘲讽地笑了,“所以你要杀了我么?”他仰起首,这动作让人想起孤傲的鹤,一副任其宰割的模样。
对面的人揉了揉额角,“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
“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声音里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情绪波动得太过厉害。任谁都看得出他明显的颤抖,就连抓起身侧之物的手也在不停地抖动。那些卷轴,被一股脑地砸向了他父亲的弟弟、如今他该称叔叔或小叔的人。
面对劈头盖脸头砸向自己的卷轴,一身墨色的人没有躲避,任它们击上自己的首脸肩头。只是,前日几乎危及生命的伤还未治愈又在昨日被雨淋湿,他的身体状况让他接不下这些个卷轴。
汝嫣倾荧惊鄂地看着对方踉跄着跌下,方才他明明在卷轴离手前就却下了内力,为什么凝夜会接不下?!除非……
他的眼忽见狠厉,然而这狠厉转瞬即被担忧所替代,快速地冲向了倒地的身影,“凝夜——”
方才有一卷卷轴正中了他的面门,薄脆的面具顿时碎裂成片,那碎片在落下前还不忘在主人的面上留下殷红的痕迹。身体重重地落到地上,鲜血不受控制地溢出了嘴角,许是被血呛到,这人掩着唇压低了声音剧烈咳嗽。
绣着云锦的青色长袖穿过这人的长发将其一半身扶起,慌乱间倾荧不小心触动了这人的长发,惹出了又一声低吟,吓得前朝太子动也不敢再动一下。“凝夜你受伤了?!谁伤了你!”
枕在他臂弯中的人困难地摇首,随后就是愈见厉害的咳嗽,咳得倾荧的衣上尽是血。
汝嫣倾荧没敢再问,只能够就这么搂着他的皇叔,兀自慌乱。
终于,以他的手臂为枕的人止了咳,紫色眼眸望向一卷摊开了小半的卷轴。
那画卷一入眼便是刺目的红,红得似焰、似血……细细地瞧去,便会发现这红原是一枝枝绽放着的曼珠沙华,妖娆得似要将一切吸纳进去。几乎完全融入了艳丽红花的,是一袭同样似血的红衣。红衣下,一只纤细而白皙的足踝裸露在外,落了眼者的眼、入了观者的心,让人忍不住想要向上看、又担心惊扰了这似是不属人世的精灵……
不必再往上看,这只足踝的主人就可以被猜出,在汝嫣皇室乃至整个落缨,如此适合这妖娆艳丽的红的只会有那么一个人——如今的瞑朝皇帝汝嫣焚涅!
注意到这个的视线,倾荧的面色再次沉了下来。“还有倾荧的呢,凝夜要看么?”他的声音是落寞的,落寞中又有着掩示不住的恨与恼、连同丝丝的迷茫。
“凝夜,你什么都知道对吧?你什么都知道却不去阻止、任其发展甚至是推波助澜……”
白瞾国师挣开了侄子的手臂,扯过了不远处的另一卷卷轴摊开,画中以残花与夕阳为背景之人分明是落缨耀帝汝嫣辉浕。陆陆续续摊开其他的画卷,他见到了倾荧的画像、随帝潦的画像、甚至连自己与楼兰年少时的画像亦有,就是找不到他要找的那一张。
满地散落的画像全是汝嫣氏族之人,无一朝臣。
“你这是什么模样?!不要告诉我这些东西你事先都没有见过——”青色的衣袖水一样的旋动,银绣云锦则是水上的鳞鳞波光。汝嫣倾荧恼得掷出一物,金属之物重重地落于鹅卵石道路上,发出清悦的声音。
静静横躺于鹅卵石上的是一根发簪,墨金中包裹着紫色珠石,珠石深遂得一如他的眼眸。极长的发簪另一端是尖利的,尖利得在阳光下有隐隐寒芒,谁都不会怀疑它可以在倾刻间**任何人的咽喉。
汝嫣凝夜下意识地摸向脑后,他脑后的发簪仍在。然后他认出了,这一只是他与楼兰某一次夜探崔府时不慎遗落的,崔谍也万万没有想到,叛军的墨宣会将这些东西藏在崔府内。
“与这只发簪成对的另一只凝夜已经很久没有戴过了吧?”如果只是几幅画卷,他不会相信什么,但前几日来此的那人拿出了这个,就由不得他不信了。凝夜的发簪虽一直只有墨紫二色,但样式却全然不一,而这一对凝夜确实已经许久未曾佩戴过。
对面着墨色衣袍之人并不言语,冷着一张脸看着侄子句句属实的指控。
“崔谍答应为叛军打开城门时提出了一个要求,凝夜你全都知道……全都知道却袖手旁观?!”他以为他是特别的,他以为纵使凝夜曾动过杀他的念头也不会不管他,他以为凝夜可以让落缨覆灭也不会弃他于不顾,他以为凝夜会杀他的父皇但不会对他下手……尚是落缨太子的时候,他看不惯那些朝臣或是涎笑奉承或是自以为忠良的谆谆告诫,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地将这些人全都拒之门外。他不担心这些人会如何想他,也不担心日后登基这些人会如何给他使拌,他知道凝夜会帮他的。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的幻想是么?这些都是他的幻想!他是凝夜的累赘啊,凝夜怎么会让他留下?凝夜答应承光帝的只是保护他不是么?既然他的生命没有受到威胁,凝夜不是有理由视而不见么?

崔谍向羽帝要求,落缨灭国后将太子倾荧赐给他,而羽帝同意了。
汝嫣凝夜终于有了回应,让人由心底生出寒意的声音吐出,“崔谍死在那之前就好了吧。”
着青衣之人微微一怔,而后垂首,言语中的颤抖显然还未来得及褪去。“是倾荧错怪了。”
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紫色眼眸望着倾荧,但倾荧却感觉那双眼像是透过自己望向另一处,望向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倾荧忍不住回首,然而他的身后什么也没有、至少没有凝夜所望之物,当他转回首时,对方的眼睫却已掩住了视线。
“倾荧,这几日没有沾到什么荤腥罢。”
被问到的人轻轻摇首,“没人送这些东西过来。”
“那就好……”他冷声说,“即便有人送什么过来也不要沾,时日满了我给你举行剑祭。还有告诉你的丫头,送饭的若不是平日的人、那饭菜千万不可动。”
倾荧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他就这么注视那个交待完了注意事项的“小叔”步向殿门处。
这算是什么?补偿、还有关心?
他发现自己实在对不起因凝夜而亡的父皇,在面对凝夜算是补偿的行为时,他竟然是有些恼,并不是在恼一把剑换不回他的父皇,而是在恼以凝夜如今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了第二柄剑?
臂弯残留着些冷,好似那个人仍靠在这里。难道流云皇姑一直没有发现么?凝夜身上的温度低得不似常人。自从七年前他的这位小皇叔大病痊愈后,不仅仅是性情、就连其他地方也有了说不出的改变。不安,从那时起他就开始不安,不安凝夜身上遗落之物,不安凝夜其人会不会与身上这不知名的事物一同遗失到他看不到的地方……
“走吧。”
方步出重兵把守的衔倾宫,汝嫣凝夜就看到了候在外头的一抹蓝。
这个随意得像飞扬的鸟儿似的年轻人正像一只真正的鸟儿似地蹲在高记的树干上,那些隶属羽帝的亲兵见怪不怪地立在那里,目不斜视地尽自己的本份,显然是已经是对这个人的行为举止见怪不怪了。
“凝夜!”蹲在树上的那人见到他由衔倾宫出来,笑着挥挥手忙由树上跳了下来。在他跳下来后,这树后紧接着转出一抹白影,是他的言灵。
瞟了一眼言灵,络纬秋忍不住向言灵的主人报怨这位白衣女子是多么地固执,他各种手法都用遍了,可这言灵还是不肯乖乖地陪他爬树。
“言灵不像你,她不敢在未经我的允许下窥视我的私事。”言灵的主人淡淡地答道。
言灵默不作声地立在原地,像是没听到似地面对二人关于她的评论。
见到自己告状的对像仍然木头一样,络纬秋觉得没意思极了,欺负一个木头谁会觉得有意思?
“凝夜,刚刚你们提到的剑祭是什么?”坐在驶向宫外的马车上,络纬秋终于忍不住找破了车厢内的沉寂。
这马车夫选得很好,好到这一路上都没有什么颠簸,正因为没什么颠簸好让他报怨,他才忍不住拿方才在树上偷听到的对话来说事儿。反正凝夜都知晓自个偷听了,他再摭摭掩掩地干什么?倒不如干脆地问出来好了!
“与寻常的铸剑差不多,不过这剑是在另一人的身体内铸成的罢了,作为剑鞘的另一人向来被称作鼎。成形的剑即是铸剑者在鼎眼中、心底的映象,因此即使是同一名铸剑者,他在不同的鼎中做出的剑都不会完全相同,就算出现完全相反的二种形象也并不奇怪。另外,剑是自鼎的身体内铸出,铸剑者在使用的时候手里所握的就是属于鼎的力量与生命,鼎的能力加诸与剑身上的同时也将自身的性命交付给了使用者。”墨衣人的面上佩戴着新的面具,甚是冷淡地说出络纬秋想要知晓的,语句流利得让络纬秋感觉他好像是在背书一样。
“谁都可以举行剑祭铸过样的剑?”虽然对于生命全捏在别人的手里这一点有些不爽,但他还是挺感兴趣的。
汝嫣凝夜含首。
“一点限制也没有?!”他不信。如果很简单就可以铸出来,那不是像开了作弊器一样么?知道了制作方法后,那些家里有钱有权的纨纶子弟不就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确实没什么限制,不过成功率极低就是了。”这句话成功地打消了络纬秋对于这柄剑的奢望。
他就说嘛,这么好用的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铸出来?“那你还给倾荧举行剑祭?”
“剑祭的举行需要双方心意尽可能相通,因此由感情深厚的兄弟或是夫妻来作为剑鼎可以增加成功率。血液能够相溶更佳,因此也多铸剑者请自己的直系血亲来作鼎。另外此为汝嫣氏祖上依汝嫣氏族之血脉所研制,由汝嫣氏族之人来做这剑鼎成功率会更高。”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吧?”着蓝衫之人不满地嘀咕。就你汝嫣一家可以一个抵俩是吧?不过其他人铸不了也不错,不然他敢肯定这成功率高一些的话这世界上的人就不会有这么多了……等等!“汝嫣氏族来做剑鼎的话成功率比较高……凝夜你不会是打算自个做剑鼎吧?失败了怎么办?”
“没有可能的,络公子。”车帘被掀开,一副娴静的面容出现在络纬秋的面前。
络纬秋瞟了一眼不发一语的凝夜,猜测这凝夜会不会暗地里给言灵传音入密让言灵来插话?或者是言灵太神通广大,她主子还没发话、连个眼神都没有她就可以直接从凝夜的脑袋里读到凝夜想让她干什么了?
“殿下、大人方才的话语中有倦意,自然得由言灵来继续向络公子回话了。”这言灵倒像是真有读心术,络纬秋想的什么她竟全都猜出来了。“若失败了,作为剑鼎的那个人会死。”
一个“死”字,惊得络纬秋差点儿跳起来,但言灵以眼视意他少安毋躁,继续往下说,“但是大人身份尊贵,又与太……与汝嫣公子为血亲,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不会失败的。”
“汝嫣公子”这四字听得他感觉还真是别扭到了极点,瞅了一眼坐在另一边的“汝嫣公子”,络纬秋挑了挑眉,“‘应该’?”
看了一眼自个的主人,没见主人有反对自个说出的迹象,言灵这才回话,“大人的体内已有另一柄剑,这就是此次剑祭中的变数。若二剑相处融洽,则剑祭成功,若二剑相斥,剑祭不成大人亦会逝去。”
“你疯了?!拿自个的命去犯险?!”听闻会有生命危险,络纬秋扭头就向另一人吼出了声。
没见汝嫣凝夜回话,这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好似根本未曾开口、他们所谈论之事亦与他无关。
“大人、络公子,该下车了。”言灵再度出声道。
络纬秋挑帘向外望去,虽出了宫门,但距城门尚有很长的路程。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跟着人家出来的,自然是听从人家的安排了,所以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被领着进了酒楼,上雅间吃过饭,然后就由帘幕后见到三个人影上了他们方才的马车。那三个人影他还甚是眼熟,都可以一一将他们的名字点出呢!分别是“言灵”、“汝嫣凝夜”,还有他“络纬秋”。
“在玩什么呢?”他拿拇指指了指楼下那辆由马车夫驾着渐渐远去的马车。
他对面坐着的人没有答话,但他很快就知道凝夜这是在干嘛了,有几条“小鱼”可正跟在马车后头呢!在马车上时他没发现有人跟踪,但从高处望下去这些“小鱼小虾”就全都在他的眼底现了形。
笃笃——笃——笃——
着墨色长袍之人伸出苍白的物指在一侧墙壁上轻敲。
难不成这里还有暗门?可听这声音厚实着呢,怎么可能有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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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心点开了《史上最雷的穿越》,差点儿看到忘了还有更文这回事……那写得还真叫一个不错,和忧就是没法子比!(当然,是比烂,比好忧不敢)
又不小心忘记了些虾米东东,于是把文章翻到前头去看看,结果发现了一件事……其实给忧的留言还是留了情的吧?忧自个都忍不住想重来写了……
呃……喜欢忧的人MS也不是满多嘛,那重来应该可以吧?(21的收藏,除去忧自个收的一篇,还要再考虑与忧交好到也许会来收藏的,如果眷也收了的话还要再减去一篇……其实就十几个人喜欢忧的东东吧?)
考虑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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