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广牧长望 第十七章 执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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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见你。”
即使是蓝天陵也想不到,事隔一年之后的初次见面,那个给予他明快爽朗印象的青年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话。
“今天早上我很早就醒了,在床上睁大了眼睛,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却仍然不想起床。我知道你对昔日仍有未消的怨气,以你的武功如果出手,天下间大概找不出能够阻拦你的人,如果你要杀我,大概一根手指也是多余吧。想来想去,我只是想,当日我应该不惜一切杀了你的。”
听到这里,蓝天陵的唇角却现出一丝微笑的弧度,道:“你很怕我?”
“是啊,你武功高强,论实力还在天下四大宗师之上,你要取我性命,易如反掌,与我又有些旧怨,我为什么不怕你?”
蓝天陵赞赏的大笑起来,笑声初时欢愉喜悦,到了最后却化为刻骨的寒意,蓝天陵注视着宁惜哲那双清澈明净的双眼,知道她在这一刻字字句句全是出于真心,她是真正觉得害怕,就如自己当夜对师兄的那番话一样没有使用任何的心机手段。
这个世上,怕他的人并不少,但蓝天陵没有想过这句话会从慕容雪的口中说出,而在刚才承认害怕自己之后,又接着说后悔当日没有杀了自己的人,这个世上除了这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之外,再无旁人。而蓝天陵更这话并不是虚言,也不是夸大、吹嘘之词,慕容雪是他所认定的真正有能力说这句话之人。
蓝天陵此次前来,一来是想再见一次这个自己最欣赏的才人,另一方面却是打定主意要不择手段将他收于麾下,如果不成就尽三五年之功慢慢劝说。但宁惜哲一封信却打破了他的整个计划。蓝天陵既惊且怒,又有一份被轻视的愤怒,当他去万柳山庄兴师问罪的时候,心中的杀气已经到达了顶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即将与那个人见面,想到昔日月夜下那个清冷孤寂却又算无遗策的身影,想到他在局势变化最激烈的时候仍不为所动、平静如常的对答,蓝天陵生平第一次的相信,这个世上,的确有一种人能够将生死置之度外。
君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但是,宁惜哲走出来后所说的这些话又改变了蓝天陵的想法。宁惜哲并不是毫无弱点的,他也与常人一样有着贪生畏死之心,他自承软弱,却不可欺,他明明知道此刻生死就在自己一念之间,却依旧嘻笑自如,并直言无讳的说后悔当日没有杀了自己。
蓝天陵只觉心弦一紧再紧,又忽尔松落,宁惜哲就像在弹奏一件乐器一样肆意的拨弄着自己的心弦,让自己忽喜忽怒,忽尔迷茫,忽尔彷徨,自己的每一步,都似在她的计算之中,便如当夜一般。
不,他比之当夜,又成熟了许多。
听到最后,蓝天陵只觉自己心中的杀机竟在不知不觉间淡了许多,已经完全放弃借昨夜之事而兴问罪之师的念头,而从生起一份不愿与之为敌之心。甚至,在心底的最深处,还有他不愿意承认的兴奋及喜悦。
似乎,九州镜就得这样才行。
而最令他惊讶的尚不止于此,宁惜哲的手段蓝天陵早已有很深刻的了解了,如果宁惜哲没有信心说服自己,他也就不会不去赴自己的约会。但,宁惜哲言中指指,竟似对自己这一年间的作为了然于胸,而回想到一年前分别之时宁惜哲的那句“鹏翼凌霄,青云直上”之语时,互相印证,蓝天陵再无疑问。他分明是在一年多以前便预知了自己的做为,也许,结局与自己今日的来访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慕容雪的九州镜之名本是蓝天陵最早叫起的,当时他也只不过是一时的戏言。但真正与他深入交谈后,蓝天陵却忍不住怀疑,在他的心中是不是真的有一面能看见世间万物的宝镜?
“你的胆子不小。”
蓝天陵将宁惜哲的回信放在桌上,道:“天下敢跟我写这封信的人,不多。敢在失约之后仍然出现在我面前的人,更少。一年多前,你虽手无缚鸡之力,但你身边仍有保护你的人,我当时虽然行事狠辣,但我毕竟是天陵教主,自恃身份,不便真的与你动手。但是今天,你身边再无能够保护你之人,我也不再是天陵教主。我要杀你,不过一念之间。你比之昔日,却仿佛更有把握我不敢动你一般。我不禁想请问一句,你到底有什么倚仗,竟是吃定了我?”
宁惜哲笑一笑,道:“我倚仗的不过是你有求于我。”
蓝天陵愣了愣,思索了片刻,道:“说得好,可惜此间无酒,否则仅凭这一句,我便该与你一醉方休才是。”
宁惜哲左手食中二指并拢,轻轻揉了揉眉心,道:“说实话,目前的局势很让人头疼啊。”
“你知道,我不会为难柳红眉。”蓝天陵道。
“这件事中最让我头疼的不是你,而是官府的势力。柳红眉一开始就错了,他不知道谨言慎行的好处,也不知道狡兔三窟的真义。他有今天的下场,我并不奇怪,唯一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杨家会动用你。
“物必生虫而后腐之。自古以来,都讲究一个民不与官斗。那些书酒傲王侯的例子,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家资散尽很好的下场了,家破人亡的更是屡见不鲜。即使像你蓝天陵这样功高盖世,可以说是举世之内罕有敌手的人不也一样有所隐藏。柳红眉他太不知进退,也太过嚣张。
“老实说吧,如果不是狄门与他的联姻是我一手促成,他如果事败,我师父也会受到牵连,我又何必管他?”
“你要我做什么?”
蓝天陵很干脆的道。
“你愿意为我做到什么程度?”宁惜哲反问道。
“只要你慕容雪一言,我无不从命。”蓝天陵道。
宁惜哲心中起了个突,有些不安。在她的想象中,只要蓝天陵按兵不动,不做出落井下石之举她就已经很满意了。说得极端一点,像蓝天陵这样足以在局势发展中引起重大变化的人物只要肯答应她这一点,宁惜哲就肯为此付出一定的回报。但是,蓝天陵却说愿意将手中的一切力量为她所用,这不禁让她惊疑不已。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所予者深,所谋者众。蓝天陵越是这样不计得失的支持自己,越是证明他所图谋的东西的重要。
“你想要什么?”
将当前的局势在自己的脑海中反复的转了几转,宁惜哲干脆的问道。
“我要你清楚的答应我,此事完结之后,你要与我八拜为交,结为兄弟。”
宁惜哲愣住了,半晌说不出话。她千思万想,就是没有想到了这一点。蓝天陵会提出这么一个条件。
她面色大变,良久之后才咬着牙出一句话来:“阁下想得很好啊。”
“雪,你先不要激动。”
慕容为用一指轻轻按在宁惜哲的肩头上,他所施用的力道渺小得几乎无法感觉,却在让宁惜哲的头脑霎时间冷静了不少。
“干什么啦,慕容为,你难道不知道胳膊该往哪边偏吗?”宁惜哲恶形恶状的说道。
“唔,我的胳膊除了偏向你之外还偏向过其他的方向吗?”
有着丰富的与宁惜哲斗嘴经验的慕容为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回答向内或者向外都能够让宁惜哲找到破绽,他所回答的是经历过许多次惨痛代价后得出的标准答案。
“哗,你还真敢说啊。上个月媛媛寄信来向我们征求她的婚事,你为什么要答应她嫁给那个混蛋。明明答应过我无论我做什么都和我站在同一田寮的,无论谁欺负我都会第一个站出来保护我的,无论我做错了什么都会说我是对的。怎么这么大的事你也去偏帮一个连面也没有见地的外人。你暗地里收了他多少贿赂?”
“你也知道我和他连面也没有见过吗?既然是连面也没见过,我又怎么收受他的贿赂,更何况以他的地位,用得着贿赂我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吗?”
“就算是名不见经传,你也是他的姻亲。”
“既然承认我是他的姻亲,也就是说你承认这门婚事了?”
“没有!”宁惜哲斩钉截铁的说道:“就算他能让冬雷阵阵,夏雨雪,我也不会答应的!何况媛媛她还因为这个与知德分开,这个就更不能原谅了!”
“最后这个才是真正的理由吧?你是舍不得知德这个随时随地可以任由你差遣而绝无怨言的姐夫吧?”
“我是这样的人吗?”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啊。只不过,在练习的时候因为手酸而找他找代的人是谁呢?在练武的时候将站马步、练外功的任务转让给别人的人是谁?在春天的时候哭着喊着‘春天不是读书天’而在被子里和叫自己起床的人搏斗半个时辰,留下许多从一开始就没有的泪水的人,在夏天的时候吵着要吃冰冻荔枝而让风知德用内力去结冰,在秋天的时候贪图口腹之欲,却非要去装风雅,说什么‘秋风起矣,起鲈鱼之思’的人,冬天的时候,包成一团粽子犹嫌不足,非逼着风知德一天十二个时辰给你用内力取暖的人。我可不知道是谁呢?”
事情突然急转直下,变成除了情侣吵架之外什么意义也没有的险恶对话。
蓝天陵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虽然因为练过归华神功的关系外貌上如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但骨子里却已经超过四十岁。眼前的这一幕对他来说也不过小儿女吵架的程度。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在江湖中表现得精明深沉,几乎如传说一般存在的慕容雪也有这样天真的一面。但是仔细一想,这也并不值得奇怪。说到底,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青涩少年。

唇枪舌剑,你来我往,针尖对麦芒的战斗眼看就要继续的升级,却被蓝天陵不经意的一句话打断了。
“慕容雪,你……是女人吗?”
明显带着几分迟疑的询问却让宁惜哲心中微懔,只迟疑了片刻,她就以比问话明朗百倍的态度回答道:“是啊。”
这个过于坦白的回答反倒把蓝天陵吓了一跳,他见过许多秘密被揭穿之人的表情,愤怒、惊惧、破口大骂,反击试探,这些都不算奇怪。在他想来慕容雪与他们的区别,也不过是程度高明与否罢了。
但宁惜哲的表现却与他之前所见过的人有着决定性的不同,她的眼中没有一丝的惊怯,她是真正的觉得无所谓,仿佛蓝天陵所揭穿的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怎么,你仿佛很吃惊似的。其实,慕容为的易容术虽然高明,但我也没有想过能隐瞒这么久。不说你本人就是易容术的大宗师,就是平日里与我交往的人中,也不乏眼光高明的掌门宗主,能够隐瞒到今天,吃惊的人可是我啊。毕竟易容术不是什么仙术,不可能将人完全改变。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我到底是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
宁惜哲好奇的问道。
“可以。不过作为交换,你要将你的真实姓名告诉我。”
“太小气了吧。就算你现在不是天陵教主,但也总是一方宗师的身份。就算这个身份你也不承认,那么,身为兄长,为可爱的妹妹解答一个小小的疑惑也要收取报酬吗?”
“既然你承认我是兄长,那么知道可爱妹妹的名字也算是理所当然的吧。怎么能算是报酬呢?”
无言以对的宁惜哲的脸上露出怃然的表情。虽然并不是没有可以用做反击的话,但继续争论下去,就相当于同意了蓝天陵之前的条件。与之相较之下,一个名字就算不得什么了。
旁观的慕容为也看出来了。如果论胸藏书卷,行事谋划,宁惜哲绝不在蓝天陵之下,但如果说到狡诈耐心,经验老道,宁惜哲就差蓝天陵很多了。
宁惜哲心念电转,精心的计算了一下利害得失之后,神情平静的说:“我姓宁,名惜哲,字雪卿。”
“雪卿,你怎么……”
慕容为脸色大变的惊呼道。宁惜哲肯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本在他的意料之中,以蓝天陵的心计只要肯用心不难从狄门查到,这件事本就是隐瞒不了的。但是他想不到宁惜哲会将自己轻易不示人的字也说了出来。
“几天前,我一在来锦州的路上偶遇了一位雍安来的世家公子李景,他不但学富五车,见解出众,更难得的是为人宽和,目光深远,而且十有**还肩负着为间广牧的重任。”
“为间广牧?”
听到这个充满沉重意味的词语,即使是从不过问政事的蓝天陵也不觉眉头一颤。
“是啊。”
宁惜哲将自己的分析与当日的情况描述了一遍:“虽然他当日极力掩饰,但我仍能看得出他与这件事的关系,而且事后我越想越觉得他在这件事上涉入极深,很可能就是这件事最初的谋划者之一。否则,以他的阅历与心机,不会连基本的掩饰也做不到。我最后的一番话,便是对他的试探。而结果,也真如我所料。“
蓝天陵嗓音干涸的问道:“你要我怎么做,去杀了那个雍安的使者吗?“
“不用。此事已成定局,他的生死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决定性的作用,除非他是安王李雍,否则,即使我们杀了他,雍安也会派别的使臣来做这件事。杀他,不过是给雍安一个理由,在外交上占些便宜罢了。”
“那你说这些的意思是?”
“将计就计。我虽然不能让广牧也依样嫁一位公主过去,但是我要借这个李景的手,在雍安中**一枚钉子。”
“你已经拒绝了他,再怎么与他见面。如果你的猜测都是正确的,那么这个李景的身份一定是雍安身份高贵的人。你在江湖中的声名再显耀,但是在他眼中,也未必是多么重要的人物。除非你肯投在安王麾下,他或许会对你另眼相看。但如果那样,也就失去了你的本意了。”蓝天陵道。
“蓝宗主近来长进不少啊。”宁惜哲道。
“宗主这个词我听得可有些不大习惯,如果阁下肯相信我,就叫我一声大哥如何?”
也许真的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宁惜哲很爽快的说道:“那好,你如果不嫌我这个武功上连三流也算不上的妹妹丢了你的脸,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蓝大哥,这件事我的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时间紧迫,大概要兵分两路进行。一路就是这万柳山庄。蓝大哥,你将柳红眉的家人还给他没有?”
“我此得来得仓促,这件事倒是一时忘了,不过……”蓝天陵道。
“忘了就好。时间太紧,必须得用非常手段。这柳红眉恋土难移。虽然我不反对他对家乡的恋眷之情,但这件事已经闹大,无论臬都必须出去避避风头,杨家我不会放过,只是不是在现在。今晚我会去劝说柳红眉,你先扣住他的家人不要放手,态度上也不要做出任何表示,他来探你的口风,你只需要含糊其词就行。”
“你是想?”
“快刀斩乱麻。江湖上的事情,便按江湖上的手段解决吧。这样才最不惹人怀疑,不是吗?”
蓝天陵有些明白了,他若有所思的说:“你是说,我……”
宁惜哲道:“不错,我要你和柳红眉合作演一出戏。蓝天陵因为私愤找到了当年联合群雄破坏他江湖霸业,并覆灭了他一手创立的天陵教的万柳山庄的庄主柳红眉,他先是掳走了柳红眉的妻女,借此胁迫柳红眉就范,试图借用柳红眉的财力与他在江湖中的人望,使天陵教东山再起。可是柳红眉坚毅不屈,奋起反击,可惜蓝天陵已经是迈入宗师境界,真实武功尤在当今四大宗师之上的高手,柳红眉虽然志气可嘉,却不是蓝天陵的对手。在一番搏斗之后,为蓝天陵所擒。柳红眉虽然被擒,志气却没有削减,真正算得上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奇男子,面对蓝天陵的威胁、利诱和刑罚也不为所动,反而对其破口大骂,义正词严的直指其非。蓝天陵在一怒之下,杀死了柳红眉,为了掩盖这一切,他连夜火烧了万柳山庄和柳红眉的妻儿。你说,这一切是不是合情合理?”
蓝天陵道:“严丝合缝,丝毫不差。我对杨家的说词正是为报当年的大仇,并意图将柳红眉江湖上的势力收为己用。不过,怎么是他演英雄,我却得演恶人?”
宁惜哲想不到蓝天陵也有幽默的时候,比起蓝天陵揭穿她的真实身份,这件事倒来得更叫她震惊。她以全新的目光打量着蓝天陵,第一次感觉出这个人有多么的超凡绝俗。
蓝天陵仅从外貌上来看,大约二十五六,俊眉修目,一头青丝更是如墨染就一般,比女孩子还多了三分顺滑之感。他身材偏高,显得身姿挺拔,俊逸非凡,只有面孔上比常人更透着几分淡淡的红色。这大概是练功后的结果,却也因此更显得多了一份风流多情的味儿。读书万卷与丰富的阅历使他不便不显轻佻,反而多了一种儒雅的气质,更透着淡淡的威严。
比起宁惜哲较平凡的外表,任何人都更能看出蓝天陵的不凡。
宁惜哲收回目光,以一个微笑回报蓝天陵难得的幽默。
“这件事,我会先告诉柳红眉。虽然我并没有提前告诉他我的打算,但相信他为了应付官府与你,也做过不少准备,我会尽二日夜之力再将万柳山庄中值钱的财物转移走。三日后,行动就可以开始了。”
“我有一个问题,”蓝天陵道:“你想过没有,如果柳红眉不肯同意这个计划,而执意要与庄子同存亡又怎么办?”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柳红眉要找死那是他自己的事。但如果要拖上狄门和他的妻儿就太不公道了。我今晚便将这件事告诉柳夫人,如果能劝动他那是最好,如果柳红眉不肯,你就打晕他,来个假戏真做!”
宁惜哲一掌拍在桌上,声音虽不响,目中却煞气凛然。
蓝天陵看得心中一惊,忙答应了下来。
“明天一早我就起程,赶往京城。三月前,国王颁下圣旨,说是要开一门恩科。之前我还心中不解,现在即非新主继位,国家又没有什么喜事,为什么要特地去开恩科。现在想来,雍安的计划在月之前便已经开始了。当时我为一个朋友准备了假的身份官凭,没有来得及用上,现在正好为我所用,也不算浪费了。我想要亲眼看看,安王究竟要在广牧掀起怎样的风浪?”
“你要去考科举?”蓝天陵微微一怔,笑道:“也是。江湖的水太浅,容不下你这只潜龙。看来你一年前送给我的话要用在你自己身上了。”
宁惜哲摇了摇头道:“蓝大哥说笑了。我只是为安王所迫,不愿意做亡国之民罢了。对我来说,挽救广牧,并不一定要身居高位才办得到。就算我做一个田间村妇,也一样可以有助于广牧。”
蓝天陵道:“但愿有那么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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