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山洞的第九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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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深黑的夜幕下,一个孤独的身影坐在空旷的天台上,对着满天的繁星,专注地吹奏着一片细长的柳叶。如水的音乐从他薄薄的唇间流淌而出,那是一首有些忧伤的童谣,让人听了忍不住黯然泪下。
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一个阳光般的男子,笑容灿烂,开朗乐观,潇洒自信,没有烦恼,没有忧伤,没有心痛。
其实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为自己选择了一张完美得无懈可击的面具。没有人知道他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孤儿,没有人知道他内心深处挥之不去的自卑,没有人知道他的隐忍和寂寞,没有人知道他的忧伤和无奈,没有人知道他转身离去时刻骨铭心的痛。
不需要同情,不需要怜悯,不需要施舍。
他早已习惯将所有的痛苦和忧伤深藏在心底,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找一个没有人看见的黑暗角落躲起来,独自舔着伤口。
三个人的游戏,必定有一个人退出。
一个是他爱了十七年的女孩,她是那样纯洁美好,她是那样依赖他,亲近他,她叫他"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清澈得就像四月的湖水。
一个是他最好的朋友,那个桀骜不驯的世家少爷,他是那样骄傲,那样优秀,周身散发着灼人的光芒,就像一朵扎人的玫瑰,激烈地怒放着,用尖尖的刺赶走了所有企图亲近他的人。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能与这样高贵的人成为朋友。然而,命运却安排他们携手走过了那段年少轻狂的岁月。
黄昏的篮球架下,他们为了案情争得面红耳赤。
深夜的西街**中,面对飘忽的鬼影,他们相视一笑,打开了装着马蜂的口袋……
香水杀手的死亡游戏中,他们不顾一切地用最恶语的语言辱骂对方,为的仅仅是将对方激怒,然后一枪射进自己的胸口,结束这场必须死一个人的战斗。
……
夜风吹过,薄薄的信纸宛若美丽的蝴蝶,翩翩起舞,洁白的翅膀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那些娟秀轻盈的字迹,是他心灵深处隐秘的伤口,如此柔软,如此脆弱,一触就痛。
月亮从云层中探出头来,好奇地望着那信纸上的字:
哥,你还好吗?
最近我的状态越来越糟,下午不知不觉又晕过去了,医生说这是心病,长期以来生活在焦虑和恐惧中,惶惶不安,忧劳成疾,只怕活不长了。罢了,死亡对我而言,或许只是一种解脱。
昨晚我又看见那些东西了,它们是那样真实,真实得让我分辨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虚幻。然而,这次我却无法像往常一样置之不理。
哥,你猜我看见了谁?
我看见了风涯,我日思夜想的爱人。这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他,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与他重逢,然而,我却不愿在这种情形下见到他。
这里的夜晚好冷,我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大床上,头疼得仿佛要裂开,就在那一瞬间,我看见了有生之年最诡异的画面。
幽暗的山洞,荡漾着阴森森的寒气。巨大的石块组成一幅古老而神秘的拼图,拼图上,成千上万个穿着古怪长袍的人聚集在一座高大的金字塔前,似乎正在举行一场盛大而神圣的仪式。那潭水绿得仿佛要凝固,水面上升起袅袅的薄雾,巨大的莲花若隐若现,说不出的鬼魅妖异。
潭边,一个绝色的女子,将**的手臂浸入水中,嫣红的鲜血从蛇形的伤口中涌出,顺着洁白的肌肤,流入碧绿的潭水中,荡漾起一圈圈美丽的涟漪。
涟漪中,浮现出一张英俊的脸,我深爱的风涯,他正安静地看着我,眸子清澈如水,笑容甜美如幼童……
女子浅浅一笑,将一条精美绝伦的项链举过头顶,模糊的视线中,那块绝色的红宝石,宛若一滴浓艳的鲜血,放出血样妖娆的红光,石破天惊一般美丽。
忽然,她的手一颤,那块绝美的红色宝石跌入水中,缓缓下沉,下沉……
鬼魅的红色渐渐淡去,眼前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绿色,紫色的水草翩翩起舞。水草深处,一个白衣的男子安然沉睡,长长地睫毛微微颤抖,宛若童话中的王子。
他不是别人,正是我的风涯。
我好害怕,我不知道这些诡异莫明的画面,究竟意味着什么。
上帝和我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在我将那张唱片放上留声机的那一刻起,我便已经不再是正常人。就像走入一场如影随形的噩梦,如今的我,早已是身不由己,无处可逃。
哥,我好恨自己,恨自己给不了风涯任何承诺,给不了他完满的爱情,给不了他天长地久的幸福。
我欠他太多太多,只怕这辈子已无法还清,如今我只希望他能尽快地将我遗忘,希望他能像孩子一样在阳光下简单地快乐着。
哥,我已将我所看见的一切完整地画了下来,随信寄给了你。
哥,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吗?你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风涯出事,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请代我照顾风涯,答应我,不要让他再受任何伤害。
小蝶
2007年5月11日
一个人的夜,如此凄冷,如此漫长,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冷焰扬如此,纪风涯亦如是。
山洞的第九层,诡秘阴森,凶吉难测,明天会发生什么,更是无法预料。他躺在宽敞的大床上,展转难眠,大脑就像一台超负荷的机器,高速地运转着,擦得火花四溅。黑暗中,依稀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那样遥远,又那样接近。
墙上的老式挂钟慢悠悠地转了一圈又一圈,他就这样翻来覆去,仿佛过了几个世纪。
铃--
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这死气沉沉的夜。
仿佛遇见救星一般,他飞快地抓起话筒,电话那端传来洛洛平静的声音:"纪先生,你说得对,如果不能解开那个山洞的谜底,我这一辈子都将生活在那个可怕的噩梦中,与其永远消极地逃避,不如选择勇敢地战胜它。"
纪风涯的嘴角浮现出会心的笑意:"这么说你答应带我们去那个山洞了?"
"对,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洛洛的语气平和而坚定,"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她的决定让纪风涯精神大振,他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道:"早上9点,我们开车去接你。我会竭尽全力解开谜底!"
早上8点15分,那信准时赶到了鸢尾庄园,二人准备就绪,去牡丹公寓接了洛洛,驱车前往市郊的"野人谷探险俱乐部"。
途中,那信低声道:"不好!有人跟踪我们!"
后视镜内,两辆黑色宾利一路尾随他们。依稀可见,车内坐着几名身着黑色西装的白人男子。
洛洛有些紧张:"看这几个人的打扮,好像是大卫的手下。"
"随他们去吧。"纪风涯向那信使了个眼色,"既然是公爵的手下,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恶意。"
一个多小时后,车停在了"野人谷探险俱乐部"的大门前。
此行凶吉未卜,参与的人员越少越好。三人没有惊动阿润以及其他工作人员,在纪风涯的引导下,他们顺利地穿过"迷失森林",进入了那个诡异的山洞。
奇石,清泉,人间四季,飞瀑……
很快,三人来到了第八层,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望无垠的黄沙,铺天盖地。顷刻间,风夹杂着沙从四面八方呼啸着吹来,在天地间拉起一幅昏黄的巨幕,遮天蔽日。正中,一个巨大的流沙旋涡飞速旋转着……

"你看!"那信指着西方天际道,"那边的天空--"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遥远的天际,一股股流沙飞速地旋转着,宛若黄色的巨龙,腾空而起,在空中飞舞着,变幻着,幻化成一幕幕诡秘莫测的线条和符号。
象形文字!纪风涯心中一惊,轻声念道:"无生无灭,无灭无生。无始无终,无终无始。"
洛洛招手道:"跟我来!往这边走,跳进那个旋涡!"
三人朝流沙旋涡奔去,手牵着手纵身跳了进去。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身体急速地下坠,也不知过了多久,脚尖终于触到了地面。
这便是山洞的第九层,大洞小洞交错相通,别有洞天。
洛洛环顾四周,指了指地面:"应该是这个方向。你看,地上还有细沙,一定是我那日留下的。"
顺着那条细细的沙流往前走,二十分钟后,眼前出现一个幽深的洞口,渗出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寒意。
"就是这个山洞。"洛洛指着洞口的岩石上一个用红色记号笔标出的圆圈,对纪风涯道,"你看,这是我那天做的记号。当时,我就是站在这个位置,看见水面上荡漾着奇异的红光。"
透过洞口望去,是一片无尽的黑暗,依稀可见不远处亮晶晶的水面,宛若深黑的夜幕上闪烁着点点星辰。
穿过幽深的山洞,幽幽的异香扑面而来,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开阔的空地,就像一个巨型会议厅,可以容纳上万人。
山洞正中是一个不大的水潭,碧波荡漾,像一块空灵通透的翡翠,泛着盈盈的绿光。水面上笼罩着薄薄的轻雾,一朵巨大的莲花若隐若现,洁白的花瓣半开半醉,宛若出浴的美人,娇羞妩媚,圣洁妖异,暗香涌动。
正对着水潭,是一堵巍峨的石壁,高达十五六米,宛如一幢三四层的小洋楼拔地而起。
纪风涯退后几步,抬头仰望,这才看清那石壁的全貌。
石壁由一块块暗黄色的巨石堆砌而成,组成一幅顶天立地的拼图。拼图正中,是一座宏伟威严的金字塔,金字塔下方,一个蛇一般弯曲的影子蜿蜒游走。上百个衣着奇异的人,聚集在金字塔下,顶礼膜拜。耳畔飘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凄凉幽怨,让人不觉黯然神伤。
"风少,你看这里!"身后传来那信的惊呼声。
纪风涯惊诧地回过头来,目光所及之处,碧绿的水潭边,青色的岩石上,点点斑驳的血迹,宛若一朵血红的花,鬼魅地绽放,美丽而妖异。
他蹲下身去,细细地打量着那血色妖娆的花朵,用手指轻轻蘸了蘸,那血早已干涸,少说也有七八天时间,想必是四姨太失踪前留下的。他边想边将手伸进了水潭中,刹那间,刺骨的寒意像电流一般袭遍他的全身。
他强忍住疼痛,不动声色地将手从潭中抽出,对着那一汪碧水出神。
有谁能想到,这个春意盎然的碧玉潭竟是一个凉得刺骨的寒潭!可是,在潭边却感觉不到一丝寒意,更奇怪的是,如此低的温度,这潭水竟没有凝结成冰,依旧碧波荡漾,水上的莲花也不畏严寒,开得明艳照人。纪风涯心头一颤,这个看似普通的水潭,实则诡秘到了极点!真不知水下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就在一刹那,一个大胆的想法从他脑中闪过。没有丝毫的迟疑,他决定拿自己的小命搏上一把。若是行动成功,便能找回血琥珀,找回四姨太,那埋藏在迷雾深处的真相也将水落石出。他在心中安慰自己:即便行动失败,有去无回,葬身于这寒潭之中,至少也能落个千年不腐,容颜永驻,岂不美哉?
"我去水下看看,你们在这接应我。"纪风涯边说边活动筋骨。
"去水下?"那信和洛洛惊诧地看着他,异口同声道,"不能去!"
纪风涯丝毫不理会二人的反对,望向洛洛道:"那日你说在洞口处,听见一男一女的争执声,紧接着听见一阵沉闷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高处落下。刹那间,他们的对话停止了,只见洞中的水面上荡漾着一片耀眼的红光,一瞬即逝。"
二人面面相觑,显然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我想,当时的情形应该是这样--"他解释道,"四姨太和公爵因为那颗血琥珀,在潭边发生激烈争执。公爵救妻心切,一见那琥珀,再也顾不上什么绅士风度,扑过去和四姨太争夺起来,不料在这一刻却发生了可怕的意外……"
"意外?"那信不禁皱眉,"就像七年前公爵夫人失踪那样?"
"不错,正是如此!"纪风涯点头道,"我想洛洛听见的那阵响声,像什么东西从高处落下发出的声音,应该正是血琥珀掉进了水中的声音,因为重量,它最终沉到了潭底。所以,我决定……"
那信打断他的话:"即使真是这样,那也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是啊,这太危险了!"洛洛连声附和道,"这里的一切诡异莫测!谁知道那个潭里有什么,说不定住着一群吃人的怪物呢!"
"危险?你们也太小瞧我了吧!"纪风涯自信地笑道,"想我十三岁那年,还只身游过雅鲁藏布江呢!这个巴掌大的小水洼,对我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
"这个……"二人面露难色,"当真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自然!我是谁?我可是大名鼎鼎的风少!"不等二人反应过来,他已从染血的岩石处,纵身跳进了寒潭。
刺骨的寒意穿透温暖的血肉之躯,一丝一丝渗入骨髓,而纪风涯的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他想起那夜对汶颂拉元帅的承诺,嘴角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容。元帅,我答应过您,一定会竭尽全力为您找回深爱的妻子,我没有食言,但若最终无法实现这个承诺,请您一定要原谅我。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头扎入潭中。潭水很深,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潜到了潭底。朦胧的视线中,紫色的水草轻轻摇曳,就像水妖妖娆的长发。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眼前浮现出一些凌乱的画面:橘红的烛光中母亲温暖的笑容,如水的月光里祖父深邃缥缈的眼神,午后的樱花树下白衣女孩清澈如水的眸子,空旷的操场上少年英俊的笑脸……
耳畔飘来小蝶温柔似水的声音:风涯,对不起。我现在不能和你结婚。如果你还爱我,请你等我三年……
小蝶,我一定会等你,三年,五年,十年,哪怕是一生一世,我都会站在原地等你回来……
万丈红尘,我们彼此寻找,找到了,心有所属,幸福一生;找不到,心若飘萍,孤独一生。有生之年,我们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彼此,已是莫大的幸运,短暂的分离,又算得了什么?
不!我不能死,我答应过小蝶,我会等她……
冰冷的潭水紧紧包裹着纪风涯的身体,死亡的气息呛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狠狠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尖锐的疼痛和血液的腥甜令他渐渐恢复知觉,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温暖着他冰凉的双眼。他忍住剧痛,用力睁开眼睛,打起精神,挣扎着从死神的掌心中逃出。
水草深处,隐约透出一阵淡淡的红光。
他拖着僵硬的身体,使出吃奶的劲,拼命地朝那片红光游去。十米,九米,八米……三米,两米,一米……
到了!终于到了!他用早已失去知觉的手指,拨开茂密的水草,一条精美绝伦的项链跳入他的眼帘,血色的坠子泛着幽幽的红光,石破天惊般的美丽。
他小心翼翼地将它取出,紧紧握在手心里,就像握住他的整个生命。
母亲,元帅,小蝶,冷焰扬,那信……
他的视线,再一次模糊,一张张面孔,在他眼前走马观灯似地变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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