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节 莫尔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进入八月,这一年伦敦的秋天天气竟然阴转多云,几缕阳光从浓云密布的天空突围而出,洒落在伦敦的大街小巷。伦敦城内的市民纷纷走出房子,走进教堂,祈求上帝给予他们更多的指示,更多的眷顾。
已经过去的夏天,阴雨连连的夏天,曾经的红衣主教回到主的怀抱,而尊敬的国王迟迟不任命新的红衣大主教。酒馆内,小道消息在流传,教皇已经任命费舍尔主教接替沃尔西主教的职务,但是任命令被国王扣下,并且用极严厉的措辞回复教皇:“若要费舍尔戴上那顶大主教的帽子,他,费舍尔,只能把他的头颅送去罗马。”
人心在浮动,街道阴暗处的黑影在闪动,火刑架上的火在熊熊燃烧。
新任**官,托马斯.莫尔勋爵,沃尔西主教的继任者,严厉执行针对异教徒的惩罚,用燃烧的火洗净世间一切的污秽,洗净异教徒心中的邪恶。已经过去的夏天,火刑架上的火欢快地吞噬一个又一个生命,但街道阴暗处的黑影并未因此减少,相反,越来越多的黑影进入伦敦,活跃在街头。
这个地方一度消失的声音再次响起,酒馆角落,郊外废弃的空房成为这些声音重新响起的基地。已经过去的夏天里,身穿粗麻布衬衣,脖子带十字架的修士们在宣扬他们的理念,他们的身旁聚集一群群因各种原因停留的人,头上的风帽总被压得低低的,身上的衣裳总被黑色的风衣包围。这群人互不交谈,只聆听教士的演讲,唯一可见的嘴唇成为最独特的风景:或抿紧的嘴唇,或轻扬的嘴角,或微噘的嘴唇,或张大的嘴巴。这些人匆匆聚集,然后匆匆离开,只是每次聚集的人渐渐多起来。
进入秋天,火刑架上的火终于熄灭。藏匿在阴暗处的黑影开始走进阳光下。国王再一次出人意料颁布新的法令:废除多年前定下的禁令,路德教的书籍可以在英格兰印刷,发行,出售,收藏。
国王身旁的大臣换成一批新人,安妮.博林的父亲,威尔特伯爵和舅舅诺福克公爵得到国王的重用,出任枢密大臣。国王的妹夫,查尔斯.布兰登,萨福克公爵被任命为助理枢密大臣。这些消息对凯瑟琳王后来说,不算好消息,诺福克公爵和已故的沃尔西主教一样,“他们都是我的敌人,我恨不得他们最后落得一样的下场。”王后某次接见罗马使者时私下说道。
贵族的生活一如往常,年轻的男性贵族追逐未婚女性,贵族女性追逐最新出现的奢侈品。入夜,各大府邸的门口依旧塞满赴宴的马车,舞厅内依旧充满欢声笑语。有心的贵族发现,往日舞会中最闪耀的明星:博林家的安妮,悄悄离开她最喜爱的舞厅。威尔特伯爵的解释是:安妮在为即将到来的婚礼准备;乔治的解释是:安妮生病了;博林家中仆人偷偷传出的消息是:安妮小姐常常带上贴身女仆早出晚归。所有的猜测都被“善意地”局限在一个相对较小的范围。
——————
马车在夕阳下摇摇晃晃前进,车厢内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香气,安妮把注意力集中于手上的小瓶子上,反复看着。小瓶子内装的香水是理查德今天交给安妮的,说是和送给贝尔法子爵的姐妹同一批次制造出来,理查德特意为安妮留下一瓶作为纪念。透过玻璃瓶,安妮彷佛看到自己美好的前景:干净的沙滩上,暖和的阳光下,一杯冰水,一把太阳伞,一把舒适的长椅。玻璃瓶折射的光线幻化成五彩光影,安妮一晃神,差点惊呼出声。扳扳手指头,安妮暗想:从去年的秋天,自己睁开眼睛看见这个世界,直至今天,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一年,又是一年的秋天,不知道明年的秋天,自己会在哪里。安妮心中升起一丝茫然。

吱吱……马车突然停下,安妮身体习惯性向前一倒。砰……声音飘飘摇摇传到车外。马上,车外传来驾驶马车的老比林顿慌张的声音,“安妮小姐?”
“我很好。老比林顿,今天时间很充裕,我们不用急着回去。”老比林顿是理查德为安妮找来的车夫,为人老实,驾驶马车的技术不错。最被安妮看重的一点,老比林顿的嘴巴很严密,安妮撇开家族偷偷制造香水的事情还没被人发现。
“安妮小姐,是那些路德教徒。他们堵在路中,还有很多人围着他们。”老比林顿大嗓门嚷着。
“路德教徒?”安妮伸头出窗朝路上张望。通往伦敦城内的路上,一群衣着破旧的修士在大声宣读着什么,隐约听见“**”,“改革”之类的字眼,四周围着一圈圈人。
“安妮小姐,我们绕路吧。看情形,要通过这里,我们只能步行。”
“绕路吧。我可不想走路回伦敦。”安妮笑着回答。
马车摇摇晃晃地踏上另一条大路,安妮无奈叹气,苦笑想道,自己怎么把克伦威尔的事忘记了。上次克伦威尔拜会自己的时候,好像是要求自己说服国王接受新教,后来沃尔西主教出事,自己也把这事忘记了。那些书如今还躺在书柜深处。到底要不要向国王推荐呢?安妮盘算着。
按照目前的情形,路德教徒公开宣传改革思想,应该是国王的一种默许,也就是说克伦威尔已经踏出第一步,并取得胜利。接下来应该是轰轰烈烈的宗教改革,英国圣公会的创立。拥有曾经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灵魂的安妮心中隐隐觉得兴奋。从历史书上看到的一幕,竟然在自己眼前真实地发生,进行中。自己需要推它一把吗?安妮犹豫着,穿越者最相似的任务就是根据知识,推动自己所处的时代向前走。身为芸芸穿越者中的一员,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做一些类似的事?
“不,我不想惹麻烦。”安妮后天培养的乌龟性格适时地发挥主动作用,变革的参与者该面临多大的风险,还是安安静静做一个旁观者划算,更何况,不久的将来,自己将会回到原来生活的地方。
咯咯……麻烦永远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一阵响亮的敲击声响后,老比林顿的大嗓门又嚷道,“安妮小姐,有位先生希望能和你说话。”
安妮朝窗外张望,一张深沉,充满智慧的脸,一双似乎永远充满坚定的眼睛。“是托马斯.莫尔,那位空想社会主义者。他找自己是为了什么?”想起凯蒂提及夏天里的火刑架,安妮心里无由来一慌,莫尔发现了什么?他想做什么?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