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为什么是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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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小玛丽跪在地上,虔诚地祷告。
弗蕾西娅急速地在房间来回走动,“我们要见治安官,一定要活下去。”
弗蕾西娅冲出茅草房,凭借面对死亡带来的刺激,鼓起勇气,用尽全身的气力,向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呐喊,“我要见罗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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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克村治安官罗伯特身材魁梧,出身于乡绅家庭。年轻的时候曾经匿名参加德国雇佣兵团,经年的兵戎生涯培养出罗伯特的坚毅,责任心和服从。1530年秋,罗伯特担任莱克村治安官第五个年头。
“这里本来是一条和平富足的村庄,莱克村的人对主持有坚定的信仰。为什么主要把灾难降临到这里,为什么要抛弃这里的子民?”罗伯特苦闷地想。
1个月前,一份从远方寄来的包裹打破了莱克村的宁静。接受包裹的人是村中唯一的铁匠。传闻,铁匠打开包裹,发现里卖弄是一团腐烂的布料。铁匠的手指在不经意间被布料上的跳蚤咬了一口。一个礼拜后,村民在铁匠家中找到他的尸体,并在他尸体上发现了无数黑色的斑点。紧接着,一个接一个村民病倒,死去……
“唉,”罗伯特收拢思绪,茫然地看着身周的人,“我们还能活多久?”
莱克村内唯一的小教堂挤满了前来祈祷的村民。小教堂的神父三天前病发身亡,现在唯一能主持教堂正常运作的就只剩下一名教堂杂役。在主的荣光下,杂役成为了新的福音传播者。彷徨的村民牢牢地围着杂役虔诚地忏悔。杂役诚惶诚恐地接受村民的拥戴,壮着胆子,说着从前神父常说的话,“主会庇佑你。”然后,受到祝福的村民像服用了某种万试万灵的神药一般,满足幸福地离开。
罗伯特看着无助的村民勉强从杂役身上得到一点精神寄托,减轻每天面对死亡带来的威胁。
“主无法打救我们。”罗伯特咬着干枯的嘴唇,“主只希望我们赎罪。”马上,罗伯特意识到自己想法的不妥,但是责备的念头一闪即逝,“已经一个月,我们进行了无数次赎罪仪式,但是最忠诚的信徒,主福音的传播者都一一倒在主的殿堂。难道他们不应该受到祝福,受到主的庇佑。如果他们依然被拖进炼狱,那么我们还可以指望得到主的打救吗?”
教堂外一阵喧哗打断罗伯特痛苦的思索。罗伯特发现是今日意外闯入的三名贵族。为首一名少女急速冲到罗伯特身前。
“我要肥皂,要每天洗澡,不可以睡茅草地板,必须要有床,还有猫,我要养猫。”
教堂内村民一阵骚动,有人偷偷捧着银制十字架悄悄对准弗蕾西娅。弗蕾西娅一口气说出自己的要求,心情稍微松懈。霎然,弗蕾西娅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她是女巫,”人群中马上有人惊叫,“她害怕十字架。”
贝尔法子爵上前一步,挡在弗蕾西娅身前,伸出右手把弗蕾西娅推到身后。
“哼,你们竟敢对贵族无礼。”贝尔法子爵冷酷地扫了眼蠢蠢欲动的村民。
出于对贵族的敬畏,投向弗蕾西娅敌视的目光变得畏缩。但是依然有一两个村民,坚持举起十字架对准弗蕾西娅。
弗蕾西娅偎依在贝尔法子爵背上,贝尔法子爵身上传来的气息让弗蕾西娅眼前逐渐迷离。一天的劳累,惊恐像潮水一样袭来,弗蕾西娅软绵绵地靠着贝尔法子爵,迷糊低声道,“亨利,是你吗?”
贝尔法子爵身体微微一震,伸出的右手用力搂紧弗蕾西娅。“安排一间干净舒适的房间,马上把我们需要的东西送来。”

罗伯特排开众人,脸色凝重,“阁下。肥皂太贵,我们无法提供给阁下。洗澡的要求……”罗伯特想了想,“村里没有公共浴堂,只有在村东面有一口井,你们可以自己汲水洗澡。至于猫……”
一名身上布满伤痕的村民从人群中跳出,“猫是女巫的宠物。那女人是女巫的信徒,应该烧死她。”
“烧死她。”
“烧死她。”
得到支持的村民开始鼓噪。有人从墙角翻出一团麻绳,虎视眈眈看着弗蕾西娅。
“不。不是。猫懂得捉老鼠。黑死病本质是一种腺鼠疫。”倒在贝尔法子爵背上的弗蕾西娅挣扎着抬起头,申辩道。弗蕾西娅迷糊的脑袋突然清楚地记起某部记录片中的介绍。
“女巫!烧死她!”带头提议的村民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领着数十名同样狂热的信徒,抢过弗蕾西娅,七手八脚把绳索套上身,架起被绑得像粽子似的弗蕾西娅走出教堂。
“要死了吗?”弗蕾西娅艰难地大口喘气,挣扎着申辩,“我不是女巫。我不是女巫。基督不可能帮助你们摆脱瘟疫。”
疯狂的村民没理会弗蕾西娅。他们把弗蕾西娅绑在一根竖立的巨木上,四周垒上柴草。杂役被推举出来,高举火把,带领村民开始对主的歌颂。
剧烈的浓烟熏得弗蕾西娅睁不开眼睛,流着泪,弗蕾西娅不停咳嗽,依然争辩,“不是。我不是。”声音越发低落。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噢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们。”
狂热的信众领着半信半疑的村民齐声诵读主的颂辞,高昂的声音掩盖弗蕾西娅越发低落的申辩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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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教堂内,窗外的火光闪映在罗伯特脸上,忽明忽暗。
依然一脸冷漠的贝尔法子爵背着手,悠然道,“罗伯特阁下,你的责任心和良知呢?”
“村民需要一个发泄的借口。”罗伯特苦涩地说。
“哼。”贝尔法子爵冷哼一声。
罗伯特感到脸上火辣辣地,就像被人扇了一巴掌。罗伯特曾经祈求眼前这名贵族咒骂他,甚至狠狠地打他几拳。这样,罗伯特还可以心安理得说服自己,“我已经被你的朋友揍了一顿,你即使到了炼狱,也不可以责备我。”但是眼前这名贵族既不打他,也不骂他,只是轻描淡写地问,“阁下,你的责任心和良知呢?”罗伯特简直比死更难受。
干涩的喉咙发出咯咯的响声,罗伯特决然道,“我会阻止那帮狂热信徒,但是你们不可以再惹事。”
直到罗伯特离开小教堂,贝尔法子爵身体一软,单膝跪在地上,俊美的脸依旧看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只有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偶尔神经质的抖动显示出内心的不安。
“费妮会死吗?”小玛丽怯生生地问道。
贝尔法子爵发现小玛丽一直陪在他身边,微笑转身,拉过小玛丽,轻轻梳理微曲的头发,“放心,费妮不会死。我会保护她。”
这一刻,小玛丽看见这名男子眼中散发出坚毅的光芒,他的微笑散发出无穷的魅力,他的声音是多么悦耳,他宽阔的肩膀让小玛丽不由自主靠近,再靠近。
“你喜欢费妮吗?”
“我喜欢费妮。”
“费妮喜欢你吗?”
“…….不,费妮不喜欢我。”
“……,我可以留在你身边吗?”
“可以。”
一颗小小的种子在小玛丽心里悄悄地扎下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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