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前尘忆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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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在历经百般磨难后,终于盼来了相聚。但短暂的相聚,却骤然变成了永诀。聂晨轩的一切都沦为前尘忆梦,在冥冥之中幻灭。火烧得很烈,很狂,怀孤鸿就跪在这片火海前泣不成声。而对师弟唯一的纪念,就是这带血的铁拳和师弟临终的遗言。流云木然地站着,心口仿佛被重击过一般,他感到异常的沉重。浑身的伤让两人痛彻心扉,但心底同样在滴血。
猛地,潜意识让流云醒转过来,他忙将怀孤鸿扶起:“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叶旋很可能在附近,随时会出杀手。我们得快速离开。”怀孤鸿这才想到,他们仍旧处在敌人的地盘上。当下他深吸一口气,压住抽泣,捡起地上的铁拳和流云寻路逃走。
此时他们出来的地方,正是在丧门殿附近。“求败前辈他们很有可能被叶旋所伏,那么也极有可能就关在这丧门殿中。”虽然这样想,但要杀进去救人吗?他和流云都受了重伤,再战只会枉死。可把求败他们留在这里,那他们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聂晨轩?复杂的思绪让怀孤鸿陷入了迷茫。
忽然,一向死寂的丧门殿竟传出连连巨响,里面呐喊声厮斗声此起彼伏。“看来又有情况。”流云说着,携着怀孤鸿徐徐靠近丧门殿口。
杀声越来越嘹亮,不久,一连串的人如炮弹从内里被扔将出来,竟全是巫月教的喽啰,看他们死状甚惨,都是被重手法击毙。怀孤鸿在一群尸体中瞧了一会儿,看出了些许门道,他指着其中一具尸体道:“能将心脏震得寸碎,是我师父‘天极掌’所为。”
果然,又有好多如雨般的尸体被扫出殿外。随着几下惊人的暴喝声,公冶无极,求败,朗空和白戈全部杀了出来,却不见林剑鸣和秦慕婴。看众前辈的气色,不是因为之前替怀孤鸿疗伤而功力未复,就是因为旧伤未愈无法用出全力。但既便如此,他们个个骁勇善战,在人群中厮杀势如破竹。
回说赏心酒楼,鬼垩等人偷袭在先,将求败等人全部掳走,就将他们关在丧门殿的“黑手狱”内。因为在场的基本上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普通的铁牢铁索,铜墙铁壁无法将他们困住。这黑手狱位于丧门殿最深处的“窈然界”,而且囚禁他们的地方竟是在“窈然界”地底下百丈之深的“千劫牢”里,周围涂有铜油,“壁虎游墙功”没有用武之地,就算没有铜油,要贴壁飞上百丈之高也非易事。在“窈然界”外还有个“通灵道”,那里叶旋安排了巫月教中的精英把手,让求败等人插翅难飞。
最令人不解的是,叶旋把林剑鸣和秦慕婴另外囚禁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这倒是让人猜不透,叶旋此举是为了甚么。
“千劫牢”内弥漫着令人精神困顿的浊气,求败等人本就身上有伤,功力残损,加上毒气入体,更是浑身无力。但众人都是老江湖,危难当头并不悲观,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脱身之计。在交谈中,公冶无极了解到求败竟是玄武宗的前辈,这下对他更是恭敬之极,于是两人还聊了很多玄武宗的旧事和武学上的话题。
谈笑间,求败似想到了甚么,向公冶无极问道:“老弟可知玄武宗内可传下甚么射箭之术?”公冶无极不假思索地道:“小徒金诚易就是‘飘忽腾箭’的传人。”求败很是高兴:“老弟可会这项绝技?”公冶无极点了点头:“此技是我亲传于他,当然会得。”求败拍手叫好:“真是太棒了,老朽有法子了。”众人一听精神一振,都围了过来,听求败高见。
求败捋了捋胡须,笑道:“我们所在处离出口有百丈之远,用轻功的话老朽也没那么大的把握可以脱身……”白戈不耐烦地打断道:“快说怎么出去罢。在这里闷死了。”求败斜眼道:“老家伙,那么没耐心,等会儿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公冶无极好像悟到了甚么,抢着说道:“我明白了。飘忽腾箭力量刚猛无匹,可射达百丈之远。”白戈仍是不解:“怎么撤到射箭上去了?难道是发信号出去?这屋顶那么坚硬,箭矢是射不穿的。”求败朝他呸了一声:“就你这蠢样才想得出这种馊主意,死在这里也活该。我的想法是,以一个人为弓,将另一个人搭在那人身上作为箭矢,再由作弓的那人使出‘飘忽腾箭’技法,将另一人送出去。”白戈大声欢呼:“聪明。”公冶无极接口道:“那就是我来作弓。没问题。”
众人又热火朝天地讨论了一会儿,最后求败说道:“我要最后一个离开。因为公冶老弟是作弓,他将我们射出,因为反震力的缘故,他反而会向下倾倒,这样就永远出不去了。所以,到了最后关头,公冶老弟将我射出,我同时也要用‘吸星诀’将他一起牵引上来,一同逃出困境。”
计较已定,众人各贡献五成功力给公冶无极,因为要连续摧动飘忽腾箭,对于元气大伤的公冶无极来说是力不从心,得了旁人的功力,才可让求败的计策实施。公冶无极弯腰俯身,将众人一一上送。他们到达出口时,忙使个“鲤鱼翻身”,在实地落定。最后轮到求败,他趁着上升之势,运足“吸星诀”,一股强大的气流将已下坠的公冶无极吊起,两人也顺利脱了险。
“前方是通灵道,高手众多,恐怕以我们现在的情况,杀不出去罢。”白戈愁道。朗空接着道:“老道有一法子,却不知奏不奏效。”公冶无极喜道:“道长有高招,我们洗耳恭听。”朗空道:“若是分散着打,斗不到一半我们都会垮掉。若我们能集个阵,组成一个整体杀出去,倒还有一线希望。”求败领会道:“所组的这个阵,要有人防有人攻。让敌人杀不进来,只有任我们痛宰的份。若敌人近不了我们的身,就能杀出重围了。”白戈冷笑道:“说得容易。短短的时间内如何组阵,还要配合得默契,谈何容易?”朗空道:“这是唯一的法子,只有试他一试。”众人纷纷点头。
公冶无极曾经带领徒弟们与巫月教的人众厮杀过(见第三回),所以见识过他们的战术,于是详尽地和大家说了一遍。其他三人细细体会,不久便找到了些门路。于是编拍了一个“滚桶阵”。
因为巫月教的人马群杀,讲究从多方位,多角度夹击,以环绕形将敌人的来路和去路全都堵死。而且他们层层包围,一旦有人倒下,立刻补上。有人攻敌人上盘,有人扫敌人下盘,还有人直戳敌人中路,可以说是杀招无处不在。朗空想出的这个“滚桶阵”正是顺应巫月人众的战术所创。四人围成一个圈,按情况时大时小。同时,四人像走马灯似的回环旋转,并且轮流负责攻防,倒是配合得有条不紊,毕竟都是老道的江湖人物。
“滚桶阵”成了巫月教群杀战术的克星,公冶无极的天极掌,朗空的太极剑,白戈的醉八仙及求败的弹指神通,在旷世绝学之下,巫月教的一群精英被打得溃不成军,兵败如山倒。
……
当公冶无极杀将出来时,第一眼便看见了门口的怀孤鸿。见自己的徒儿已醒了过来,很是高兴。但公冶无极又发现他一身的伤,知道他也受了叶旋的算计,当先抢了出去:“好徒儿,师父带你杀出去!”见师父等人逃出,怀孤鸿热泪盈眶,朝他点了点头。“这位是?”公冶无极注意到了头戴黑色斗笠的流云。怀孤鸿笑道:“这位是流云兄弟,多亏他我才能无事,是我的救命恩人呢!”公冶无极作揖表示感谢。流云笑道:“公冶掌门不用客气了,先离开这里为妙。”此时,其他三人也已赶出。

丧门殿前的一座矮屋之上,不知何时站着一男一女。那男的傲岸地俯视下方:“这样都弄不死你们,还真有两下子。”那女的急道:“让我去杀掉他们。”那男的阻道:“别冲动,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有多少力量。”
求败刚走出殿门几步,就看到了那矮屋上的两人:“叶旋,你还有脸出来。”那男的正是叶旋,而那女的自然是唐雪琪了,她已撕下了那张人皮面具,露出了本相。月光下,眸如清泉,肤如琼玉,一张秀脸光彩照人。
只见叶旋手中折扇轻挥,淡淡地扫视着众人,最后把视线落在求败身上:“师父若是愿意和这些人等划清界线,我愿送师父离开。”求败顿时怒目圆睁:“呸!我只不过瞎了眼,糊里糊涂教了些烂招给你,怎能算你的师父?若你眼里真有我这个尊长,又怎会派人偷袭于我?”叶旋干笑道:“我要对付的只是他们这些人,与师父您无关啊。正是这些可恶的家伙连累了你。”求败听了更加火起:“你真是无药可救。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就不怕死无全尸吗?”叶旋冷冷地道:“看来师父要与我对立了。”
忽然,白戈手提醉八仙抢站出来:“小畜牲,你的那些虾兵蟹将已死伤惨重,若不想巫月教被我们弄得天翻地覆,还是乖乖地让路罢。”其实求败等四人虽以滚桶阵杀出了丧门殿,但力敌上百精英,也已斗得异常疲倦,要再和叶旋过招,不知又要被他甚么阴毒的手段算计,所以白戈只能以语言攻击。
可堂堂的叶旋岂是被吓大的?他仰天打了个哈哈:“看来你们还没打过瘾。那就请你们领教一下,我巫月教中的强手。”
不知何时,四周房屋的屋顶上又陆陆续续多了好多个人影。公冶无极见多识广,见来者共六人,已猜到了他们的来历。“素闻巫月教人丁稀少,叶旋手下只培养了六名高手作为自己的心腹。想必就是他们了。”公冶无极想得没错,这六人分别是左右护法黑煞星和白练堂,正副教头黄狱和洪柩还有杀手头目紫峡和木仇。
叶旋得意地笑了起来:“放心,他们只是来观战的。你们的对手在这儿。”说完,他扬手一挥,十来条人影纵横起落,一瞬间在求败等人面前落定。这一惊非同小可,怀孤鸿定睛一瞧,他们要对付的人竟是本来应已死在连宝成“擎天一剑”之下的瀚海水将!
此时,唐雪琪凶恶的眼睛紧紧逼视着怀孤鸿:“姓怀的,很吃惊是不是?当初瀚海水将在连宝成的一剑之下全部落败。但他们毕竟是我们魔族用‘魂牵之术’控制起来的杀人工具,就算受再重的伤,只要不被身首异处,就可以复生。”怀孤鸿听得瞠目结舌,但随后又厉声道:“那我今天就让他们形神俱灭。”话音刚落,众人已气势汹汹朝瀚海水将杀来。唐雪琪鸣出一记口哨,水将顿时势如疯虎,杀气腾腾。
矮屋之上,叶旋用蔑视的目光看着这场大战,又用温存的眼神瞟了一眼身边的唐雪琪,一把搂住她的纤腰入怀:“宝贝儿,你说是将他们杀死,还是活活地折磨死?”唐雪琪满脸羞红,倚在叶旋身上,娇声道:“其他的全杀掉,留一个怀孤鸿,让我弄得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眼下,两方人已混战成一片。朗空拂尘狂舞,千丝万缕如骇浪翻滚,朝敌人要害招呼。两名瀚海水将凶猛之极,一个快爪疾抽,带着缠卷之势,索向朗空咽喉。另一个重拳出击,分打朗空中路和下盘。但朗空镇定自若,灌入拂尘的劲力丝毫不减,迎着水将的爪路而来。同时,脚下疾踏“七星步法”,在一个精准的方位起腿,赫然使出“降魔踢斗式”,朝另一人的双拳夹落。
而公冶无极和求败打的是配合战,两人背脊相靠,以环绕式与四名瀚海水将缠斗。公冶无极振奋精神,双袖似喝饱了风团团鼓起,他振臂一挥,天极掌“落日沧海”,携带掌底透发的气浪以斜十字形轰然打出。求败随后跟上,双腿上下左右交错扭转,忽踩忽踢忽抽忽劈,变化多端。忽地,求败重着前送,幻腿“迷雾绕”如星星点点疾攻。四名瀚海水将将他们围在核心,左方刀掌砍下,右路戟指猛戳而来,正前方虎虎拳风直捣,后方大劈手也如影随形。
但两人皆出自玄武宗,对玄武宗的绝学奥妙自然知之甚多。在玄武宗的诸多绝学中,很多武功都可以浑然天成地配合起来,创出厉害的合击招术。就像谭枫玉和项鸣曾以各自的棒招“擎天劈雳”和刀招“横扫千军”创出过“千绝”一样(见第三回),威力惊人。现在,两人正以天极掌和幻腿打配合,可以说是相辅相承,在且攻且守中,不让敌人有乘虚而入的机会。
而白戈喜欢独战,他一边挥舞大刀,一边痛饮烈酒。待喝到微熏时,他将酒坛一抛,刀速和刀劲顿时大增,在三人围攻下,这老头仍是气定神闲,醉八仙突然豪光万丈,万千刀影叠起,“裂地元灵斩”一刀连砍三人。那三名水将也不甘示弱,其中两人跳起,竟不顾刀势凶悍,径直伸手去抢白戈的大刀。另一人一手使拳,一手使掌,朝白戈身上的大**利落拍来。
打得最为艰苦的,要数流云和怀孤鸿了。两人都有严重的炸伤,身上好几处皮开肉绽,还在流着血。再者,怀孤鸿出不了几招就真气淤结,妥实险象环生。在这个时候,流云要凭太乙仙剑之利护住怀孤鸿,狠斗两名水将,身上的痛让他元气大伤,每使强招对敌,自己也会大吃苦头,好几次差点被杀招轰中。
矮屋上的唐雪琪看着众人的窘相,尖声狂笑起来。随后她又急促地打了几下口哨,瀚海水将像着了魔一样,出手越发地凶狠。
敌人强悍如斯,就算是朗空这样的人物,也堪堪和他们打成平手。而对方体力源源不断,自己的气力却在一分分地亏损,久战之下,必然吃亏。“他们只是受人操控的怪物,身上一定有练门。”朗空忙而不乱,使出武当派独门点**手法,往水将周身要**上扎下。
两名水将连连吃痛,怪叫几声,都朝朗空合身扑上。“来得好!”朗空一个“盘龙绕步”,俯身弯腰,猛地斜里一窜,拂尘扫中一名水将的眉心,那水将惨叫一声向后跌去。朗空抓住这个机会,拂尘送上,正好卷住那水将的脖子,朗空手上加劲一带,敌人顿时脑袋分家。
“前辈干得好!”流云百忙之中看到朗空的战况,大喜之下来了精神,破神道“天神共勉”杀向一人眉心。怀孤鸿调匀了气息,使出幻剑“东方破晓”,也戳向另一人的眉宇间。
虽然死了一名水将,但叶旋的脸上毫不动容,仍是抚摸着唐雪琪,静静地看着厮杀。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着甚么药?到底还有多少杀机等着怀孤鸿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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