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2
乔缓缓转过头去，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看见一个被锈迹斑斑的盔甲从头到脚遮住的人形生物站在自己身后，他的骨爪轻轻拍着自己的脑袋，然后缩了回去。
“你是……我费了很多劲才弄出来的那个铁锈人？”乔想了起来，“第三百二十七个帮手，对不对？”
“铁锈人”显然不能回答，但是他颈部的铠甲处发出轻微的“喀啦喀啦”声。
“我忘了，你不能说话。”乔说，“不过你好像能听懂我的话？”
铁锈人的头颈处继续“喀啦喀啦”。
乔微微笑了，脸上的忧郁之色稍稍减去了一些：“你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比较特别，别的骷髅都是乖乖听话后就出来了，你却出来后还想袭击我，那个时候吓了我一大跳。”
喀啦喀啦停止了。
“不过后来你还是帮了我不少忙，多谢你啦。”乔说。
铁锈人保留着完整牙齿的上下颚张开，咧开嘴，那个表情很难判断是在笑还是在哭。
“虽然其实维斯已经不愿意和我一起了。”乔小声加了一句。
铁锈人停止了那个对骷髅来说实在古怪的表情。
“这样也很好。”乔说，“那个城堡里生活很舒适，而且维斯也不用担心他的同伴是一个黑暗魔法师。他不用去上那些他不喜欢上的实践课了……实验课虽然比实践课好些，可是他也并不是非常热衷……那些理论课很有意思，不过维斯总是抱怨功课很重，耽搁了他下课后去食堂抢甜点……他喜欢那些甜的东西，最好是带水果味儿的……比如芒果布丁；树莓奶昔，如果没有的话香蕉味的也可以；还有摩斯蛋糕，他喜欢巧克力还有草莓的；他还喜欢冰激凌……他老是忘记不能把面包当成夜宵放在床上吃，得坐到椅子上，不然被窝里会弄得都是面包屑……椅子上最好有软软的垫子，靠背上也要……枕头不能太低，因为他喜欢侧着睡，不然会扭到脖子……他喜欢那些游记，特别是有趣的冒险故事，最好还有插图……”
乔絮絮叨叨地说着，突然停了下来，眼里流露出惘然的神色，似乎遣幻靼鬃约何裁匆嫡饷炊嗟幕啊？身前，高大的骷髅人蹲了下来，头骨上两个大大的空洞对准乔的眼睛。
大大的骨掌再次轻轻落到了乔的头上。
“你……是在安慰我？”乔迷茫地看着铁锈人。
铁锈人的脖子处再次喀啦喀啦，然而这次，他的头骨明显向下动了一下。
“谢谢你。”乔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他低下头，将脑袋埋在自己双膝之间。
铁锈人仍然蹲着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乔猛地抬头，惊奇地目光看向铁锈人：“不对啊，其他骷髅人无论个体行动能力强弱，都是听从我的命令的。你怎么会自己想到安慰我？”
铁锈人静静地“看”着他。
“你的灵魂，虽然受到了我的制约，但是仍然拥有控制自己行动的力量，对不对？”乔严肃地问。
喀啦喀啦。
“这么说来，我对于施法对象的控制程度，取决于我和施法对象双方的灵魂强弱对比？”乔略带急迫地问道。
喀啦喀啦。
乔瞪着铁锈人：“你生前一定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不然不会有这么强大的灵魂，似乎根本不受我的影响。”
铁锈人的颚关节又张开了一点。他伸手向身后探去，解下一柄外面剑鞘锈迹斑斑的剑。他将剑柄递向乔。
“你要我拔出来？”乔问道。
仍然是铁锈人不太自然的点头动作。
乔将剑拔了出来。
顿时这小小的空间里被一点亮光打破。这把在地下呆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朴大剑，居然半点都没有受到时光的侵蚀，好像刚刚锻造出来一样刃气逼人。
“好剑！”连对兵器一知半解的乔也仍不住赞叹道。
他仔细地打量着光滑的剑身，发现沿着剑脊有一行字。
“兰奇*卡图亚。”乔念道。
他扭头看铁锈人：“这是你的名字？”
喀啦喀啦喀啦。
“是个好名字。”乔说，“你一定曾经是个强大的战士。”
铁锈人似乎挺了挺胸膛，不过乔觉得那可能是自己的错觉，毕竟几根肋骨是不能称作胸膛的。
“那我以后就叫你兰奇？”乔问道。
铁锈人没有异议。
“对了，其他人呢？”乔问道，“除了你之外还应该有很多人啊。”
兰奇非常聪明地将“其他人”自动理解为“其他骷髅”。他伸出骨爪，指向身后。
乔伸出脑袋张望了一下，什么都没看见。
“没有啊，”乔说，“太黑了，稍微远一点就什么都看不见。”
兰奇的嘴巴又咧开了。乔直觉兰奇在笑，而且……怎么感觉兰奇有些得意呢？
这感觉可真奇怪。乔想。兰奇只剩下一个头骨啦，脸上的肌肉皮肤全没了，怎么可能有表情呢？
想归这么想，乔还是问了一句：“有什么好得意的？”
兰奇的上颌和下颌“咔咔咔”连着撞击了好几次，不过除了牙齿之间的碰撞外，没能蹦出一个字来。
他是想说什么吗？乔有些不解。
兰奇歪了歪脑袋，似乎正在烦恼怎么解释。他伸出白森森的爪子，拽住乔的衣服，大步往前面走去。
兰奇长得非常高，生前想必是个身体强壮的人。乔被他拖着往前，必须用奔跑才能勉强和兰奇保持速度一致，如果没有兰奇拉着的话，乔几乎跟不上他走路的速度。
兰奇可真是个异类。乔在心里偷偷抱怨。腿上连肌肉都没有了，居然还是跑得那么快。
他在奔跑中偷空瞅了一眼兰奇。高大的骷髅战士全身穿着不知道什么年代的盔甲，只有小部分原本应该露出**现在却显得空荡荡的地方昭示着他现在的真实身份。
不知道兰奇生前是什么样子的人？灵魂居然这么强大。乔思考着，冷不丁撞到了身前的高个子身上，一股铜锈味道顿时冲入鼻子。
“噢！”乔叫了一声，用手捂住被撞疼的鼻子。
兰奇晃了晃脑袋，喀啦喀啦。乔可以肯定他在幸灾乐祸。
兰奇又用手指了指前面。乔揉着鼻子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成百上千的骷髅正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有的还全副武装，好像一座座雕塑。
“他们都在这里？”乔问道。
喀啦喀啦。
“他们进来后就一直没动过么？”
兰奇似乎在思考。然后他伸手指指乔，摇摇手，又指指骷髅群。
乔微微沉思了一下：“你是说，没有我的命令或意志，他们无法行动？”
喀啦喀啦。
“那你呢？”乔问道，“你不是能够自己行动的么？你不帮帮他们？”
兰奇的脸部无法显露出表情，乔却觉得他似乎流露出一股轻蔑的意思。
“你看不起他们？”乔没多加考虑就问了出来。
兰奇撇了撇头。
“他们是你的奴隶？敌人？”乔问，然而兰奇一阵混乱的又摇头又点头让他摸不着头脑。
“反正都比你弱，对不对？”最后乔总结道。
兰奇大幅度点头，骨骼关节之间发出的声音让乔担心他会把头不小心掉下来。
Chapter53
“你真有趣。”因为好奇，乔显得心情好了很多，“看来你比他们厉害多了啊，不仅是实力上的，也是精神上的。”
兰奇张开嘴，乔又一次觉得他是在得意地笑。
“不过你怎么没有坐骑啊？你看他们都有骷髅马，你比他们厉害，怎么却没有了？”乔指了指前方的骷髅群里的几个骷髅骑士又问道。
兰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好像急着要表达什么，但是却毫无办法。
“你有坐骑的，对不对？”乔猜测道。
兰奇拼命点头。
“是不是比他们都健壮的马？”乔问道
兰奇大幅度摇头。
“不是马？”乔有些不解，“那是什么？牛？”
摇头。
“骡子？”
摇头。
“难道是……驴？”
兰奇摇得头都要掉下来了。
乔有些沮丧地放弃了：“猜不出来。算了，不猜了。”
兰奇似乎对他缺乏想象力有些不满，摇摇晃晃地不停发出硬物碰撞的声响。
乔转头看了看大量的骷髅，叹了一口气：“现在不管是我还是你们，都出不去了。”
兰奇没有了声音。
“不过即来之则安之，”乔打起精神，“干脆在这里练习一会儿魔法吧。”
兰奇似乎也兴奋了起来，大步走到骷髅群前面。
骷髅动了起来。原本空洞的眼洞里似乎一个个闪起了绿色的鬼火，如同有生命一般，举起了自己手里的武器。
兰奇快速冲了上去。
“兰奇，你干什么？”乔大声问道。
兰奇当然不会回答，但是他的动作代表了一切。他像一头见到红布的公牛一样，拔出大剑对着恢复了行动力的骷髅士兵群挥了过去。
“你这家伙，不会是想打架吧？”乔有些好像地说。在他说话的瞬间，三个骷髅士兵在他的指挥下一齐向兰奇攻击过去。
兰奇敏捷地向后一倾闪过攻击，回手挑落了一名骷髅士兵的长枪，就势击落第二位骷髅士兵的盾牌，最后把第三位骷髅士兵拦腰砍成了两截。
“哦，兰奇，你真粗暴。”乔不满地抱怨着，“怎么能把人家砍成两半呢，他和你可是从一个墓地里爬出来的呀。”
兰奇做了一个挠头的姿势，裂开的嘴巴让人感觉他在傻笑。
“真是的。”乔咕哝着，走到变成两半的骷髅旁边蹲下，有些烦恼地检查起——呃，姑且称之为“骷髅的尸体”。
“好像还没有死啊。”乔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戳了戳地上骷髅的尸体，丝毫不觉得这样的话有什么语病。
兰奇也有些好奇地半蹲下身子，依样画葫芦地碰了碰骷髅的尸体。
“嗯，我想我得试试看。”乔的表情变得非常认真，严肃而专注的样子好像是在实验课上发现了特殊的实验现象一样。
他将两截骷髅小心地拼在一起。当然，其实只是放在一起，被砍断的骨骼不可能连接起来。然后他开始施法。
骷髅尸体的下半身没有动静，但是上半身开始有了反应，两只骨爪的手指开始像弹钢琴一样运动。
“失败了呀。”乔陷入了沉思。身边兰奇安静地看着他。
“对了，既然灵魂力量偏向于上半身，那么下半身应该更加容易被控制啊！”乔突然想通了什么，急急地继续自己的试验。
这一次，骷髅尸体下半身的两条腿站了起来，然而带动的上半身由于连接不稳，抬起一半又摔在了地上。好在骷髅尸体好像不怕疼，不然可真够受的。
“看来有点意思。”乔高兴了起来，“再试一次！”
这一次，骷髅的双手撑住自己被砍断的腰，站了起来。
“成功了！”乔高兴地说。
兰奇在一边做鼓掌状。
“向前走。”乔说。
重新站起来的骷髅乖乖照做。
“攻击。”乔继续测试骷髅的性能。
骷髅的动作有些不协调，但是还是做出了攻击的动作。
“好像还是没有以前动作流利。”乔评估道。然后他转向兰奇，“以后你可别这么鲁莽了，就算你看不起他们，毕竟他们现在是你的伙伴啊，如果弄坏的话，虽然我可以把他们复原，总是没有完整的好。”
兰奇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
乔重新坐了下来：“现在可以休息一下。啊，要是可以有一杯热茶就好了。”
他拉了拉身上的法师袍：“这个时候应该是晚上吧，好像有些冷呢。不过这里大概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么黑吧。”
兰奇大大的眼孔对着乔，突然他拔出了自己的剑。
“怎么了？你又想打架了？”乔正觉得不解，突然感觉眼前一道白光，然后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
“啊！”乔大惊之下高声叫了起来，然后他重重地摔在了什么东西上。
咦？不怎么疼？
乔爬了起来，发现自己身下是个软软的床垫，繁复美丽的花纹，依稀是自己离开的房间里那张舒服的大床。
可是如果是原来的那间房间，墙壁在哪里？
乔迷惑地环顾四周。
印入他眼帘的是一片焦黑的废墟。
Chapter54
“怎么回事？！”乔吃惊地看着脚下被烧焦的地板。
随后他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去。
每走一步都让他清醒地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噩梦。
原本装饰得金碧辉煌的走廊，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断壁残垣在夜风中无声地呻吟着。
乔走到大厅的位置，那里已经完全坍塌了，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人，形状凄惨。
乔觉得心里一跳一跳的，一股浓浓的不安不由自主的升上来：维斯呢？
“维斯！”乔试着叫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
“维斯！”乔放大声音又叫了一声。
仍然没有回答。
乔努力定了定神，看向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
“起来。”他命令道。
那些身上血迹还没有凝固的尸体一个个慢慢爬了起来。
“去找维斯，如果有人看到就来报告我。”乔命令道。这些尸体不像兰奇，他只能试着下这样的命令，不知道他们能否分辨出维斯来，但是有助力总比没有好。
尸体乖乖四散着向外走去。
乔也向庭院走去，那里似乎也被毁了，原本还长着一些观赏植物的地方现在微微冒着黑烟。
庭院里乱七八糟的躺着各种肢体，血染得到处都是，原本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致现在成了地狱。
乔紧张地检查这每一具尸体，每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心中就觉得一松，然后又紧了起来。他是如此的专注，直到有一声惨叫从不远处传来。
乔猛地抬头，看到附近一个大半身被烧得焦黑的人正抓着自己前面控制的一具尸体，痛苦地呻吟着：“哦，该死的死人血！”
“你……”乔刚想问那人有没有看到维斯，那人却猛地回头，死死盯住乔。乔被他可怕的眼神下了一跳，没了声音，心里暗自戒备着。
“活着的人类？”那人的口气让乔感到说不出的不舒服。
乔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是什么？”
“居然还真有活着的人类！”那人伸出肉色的舌头，在已经黑焦的唇上舔了一舔，突然猛地扑了过来。
乔没想到他速度那么快，惊呼之下本能地扔了一团黑暗火球过去。那人飞快地往旁边一躲，随即又扑了过来。
乔情急之下，飞快地念了一个黑暗系攻击型防御魔法“黑暗幕布”的咒语，瞬间面前撒下了一张黑色的网，挡在了他面前。然而还没等他松一口气，一个人型生物就突破黑暗幕布冲了进来，把乔狠狠撞在了地上。
乔被摔得头昏眼花，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脖子上一紧，被人高高举起在半空。感觉呼吸有点困难，乔的双腿凌空蹬了几下，试图挣扎开来。
“果然是活人！”那人看到乔的挣扎居然很高兴，又舔了舔嘴唇。月光下，乔近距离看到，那人的大半张脸已经完全被烧焦了，形容极其可怖，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乔努力喘着气，默念着自己所会的为数不多的高级黑暗魔法。然而魔法等级越高，咒语往往越难，乔目前被那人的怪力箍得喘不过气来，根本不能顺利地施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对雪白的犬牙离自己越来越近……
“哗——”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乔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随后感觉到背部再次着地。
耳边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乔试探着慢慢张开双眼，却发现刚才差点要了自己命的家伙在一团白光中身体一点一点变成了灰散去了。然而更让他惊讶的是，那人身后原本无人的地方，现在站着一个人。银色的头发，熟悉的面容，除了维斯还能是谁！
“维斯！”乔喜出望外，马上站了起来。
还没等他站稳，维斯便扑了过来，乔被他这么一扑，又摔倒在了地上。不过乔此刻一点没觉得疼，反而伸手抱紧了维斯。
“维斯，你没事吧？”乔着急地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的问题嘎然而止，因为他突然注意到，眼前正用炙热的目光注视着他的，不是那熟悉的蓝色宝石，而是一双金眸。
“乔是我的。”维斯突然没头没脑地说，“谁也不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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