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的。我这有点事，再聊。”柳子眉见莫笛过来，便欲挂电话。
莫笛示意她别在意，继续打就是。
柳子眉对莫笛摇摇头，说了声“再见”，便挂了电话。
“怎么挂了？子眉别在意我啊。”
“没有，是个朋友，闲聊罢了，也没多大事。”柳子眉笑了笑。
“是吗。说起来，三年了，我还没见过子眉什么朋友呢。”莫笛也笑，随意接口。
却不料柳子眉顿时沉默起来。
“子眉？”莫笛笑笑看她。
“莫总，子眉朋友不多。小孟算是一个。”
“……”柳子眉表情有点认真。看得莫笛一愣一愣。
“莫总早猜到了，不是吗？”
“……我猜不到……”莫笛想，不对啊，刚才柳子眉还一个劲转移话题的。这会怎么改了态度。她安静优雅地看着柳子眉，等她继续。
柳子眉一时沉默，莫笛把玩茶杯，也不催她。
柳子眉静默许久，才抬眼看着莫笛。然后，嘴角突然上扬，有些似笑非笑。
“莫总想要知道什么，问我也算白问。莫总若真疑心，也该去问知情人，问该问的人。”
“子眉不是知情人？”莫笛淡淡一笑，“你说，以后再要我如何信子眉？”话语间淡淡的忧伤，恰到好处的落寞愁绪，怎么听都是莫笛的字字真心。
“莫总已经疑心，说相信二字，也不过欺人、自欺罢了。”柳子眉语气略带凌厉，“莫总真不该把自己的多疑建立在没根没据的猜测上。”
好一个没根没据。这些话，又岂止一点的凌厉？平日柳子眉多是一副垂眉顺目摸样，也尽力顺着莫笛。这会的刺耳语气，到底是她真心还是她假意？
莫笛浅笑听着，想了一会，抬起头深深注视柳子眉，“受教了，子眉。还是你看得透我，知我多疑，也知我多疑的根由在哪里。”
柳子眉听着，只但笑不语。一时间讳莫如深摸样，倒让莫笛有些迟疑了。
两人对坐，各自心思翻滚。
莫笛拿了筷子，缓缓动着菜色，不知为何，竟有些食不知味。她想难道与柳子眉，便这样到了尽头么？三年光景，她身边并无特别亲近之人。柳子眉不算亲，但也算近了。一时要她舍了，她真觉恍惚。
“其实……莫总的疑惑，倒也不算是无根无据。”柳子眉突然叹息一声，打破沉默。
莫笛静静瞧着柳子眉，一时也不知怎么接话。想了想，笑：“子眉这话意味深长去了，我智商低了点。”
“莫总多想了，我也并未多说什么。只不过提一句事实与莫总想的相差不远罢了，莫总紧张什么？”柳子眉调侃语气，避了莫笛的探询目光。
“……”莫笛干脆噤声。
她想平日柳子眉除了应酬时说些场面的话外，也并不是多言多语的人。刚才的凌厉、咄咄逼人，到后面的调侃语气，怎么却像换了个人一样。
“子眉本性怕是很可爱吧。”莫笛温和笑着，眼里的淡漠逐渐被漾开的笑意遮掩了。
可爱二字，实在算不上是赞美。但柳子眉也就附和着笑了。莫笛便是这样，不能与她太亲近，一旦近了，她便会不动声色地与你疏离开来。但她也并做不撕破脸皮的事，有了间隙，她能粉饰便粉饰，能遮便遮，不能遮便逃。逃不掉，她也宁愿死装到底。
这样的人，你让柳子眉除了附和一笑外，还能作何应对？
“子眉，今天多谢你陪我吃饭啊。”
“莫总客气了。以后有请吃饭的事，尽管叫上我，我绝对乐意之至。”
“是你贪嘴吧。”莫笛笑，不客气地拆穿柳子眉。
“您也留点面子给我啊莫总。”柳子眉假装正色，随即也忍不住笑起来。
莫笛偏头看着柳子眉，柳子眉笑得很直爽。不知怎么，莫笛突然觉得柳子眉神色间有逼人的英气……是她平时忽略了，柳子眉齐肩短发，一副利落面孔，怎么看都是帅气多过漂亮啊。
“等下子眉来开车吧，我好像吃撑了。”莫笛不辨真假的可怜摸样，惹来柳子眉的白眼，外加无语。
看柳子眉这样子，莫笛就嘿嘿地笑了。
柳子眉这是答应了呢。
一路无话。
莫笛到家，细细回想这顿饭，就有些泄气了。
柳子眉那意思，分明就是承认了她是孟苏何安排到莱比的。又想起孟苏何在银座初见柳子眉时，那句“柳小姐辛苦了”，莫笛不只泄气，更有些气恼。
你说三年时间，就这样被孟苏何监视了，她能不泄气能不气恼？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一月，她心里本就有了怀疑，被证实了，她也没想象的那样歇斯底里。到底是时间缓冲了情绪，即便有气恼，也只是淡淡的，带些不甘吧。
手机响了。
莫笛扫一眼，迟疑几秒，接了。
“回家了？”那边孟苏何温柔语气。
“嗯。”莫笛淡淡应了，略一思索，“我打过你电话，正在通话中。”
这云淡风清的语气，都不够陈述一个事实。
“嗯，当时有点急事。”孟苏何泰然得紧。
“是……吗？”莫笛喃喃，终还是忍住。
“怎么？”孟苏何倒有些疑惑了。
“没。”
“那你吞吞吐吐做什么？”
“……”莫笛顿时一口气闷在心里。忍了忍，又想起孟苏何一口承诺给她半年时间，不就是要让她解了心结来吗？她想依孟苏何性子，也绝不屑做这偷偷摸摸的混事。思及此，心里倒舒坦不少。
“你可给过柳子眉电话？”既然选择相信，她直截了当点，是否更好？
那边几秒的停顿，然后，便听孟苏何咬牙切齿的声音。
“莫笛，你连一点信任都不给我，我很泄气。”
什……什么？莫笛也不是不知道孟苏何直白性子，但这生生的怨气也太……莫笛“扑哧”一声，很不给面子地笑起来。
“还敢笑。看我不在身边就嚣张起来，是不是。”一时间，孟苏何故作严肃的话里夹杂的深深宠溺，让莫笛太过感动。
“我休息了。”莫笛也不知该如何答话，干脆挂了电话。
她想，与孟苏何间，怎么就发展到这摸样了。
犹记宴请善城官员当日，自酒店出来，与孟苏何分开之际，她便想，她与孟苏何，就仅限于那些温暖的回忆了。
谁知回忆不成回忆，反倒心照不宣，就那样在一起了。
谁的一个电话，能让柳子眉前后转变如此之快？
存心要她怀疑孟苏何吗？嫁祸二字太严重，她也不愿信的。
莫笛沉思之下，甚觉伤筋劳心。
这样过了三日，莫笛看柳子眉眼神，隐隐约约、多多少少带些探究。但柳子眉神色自若，又不动声色地避开她目光。
果然不简单的人。
莫笛怕是有些佩服柳子眉的吧。原以为她与柳之间，会到尽头。不曾想，半真半玩笑的对话后，两人却惺惺相惜起来。于莫笛，柳子眉在她身边三年，安安分分做人，又把莱比打理得妥妥当当，莫笛该佩服的。当然，柳子眉进莱比的目的……
除了孟苏何，她还能想到谁……这么处心积虑？
“莫总，报社张蒙萌经理约吃饭。”
莫笛一乐：“是公事？”
“没说。”
“子眉一起去吧。”
两人相视一笑，都想起了那次柳子眉“以后有请吃饭的事，尽管叫上我”的话。
柳子眉出了办公室，莫笛神色即暗下来。
张蒙萌不是没她手机号，特意经过柳子眉一层，真是耐人寻味。
“这边请。”服务员领着莫笛、柳子眉往里走。
莫笛微微点头，扫了柳子眉一眼。
柳子眉一副心事重重模样。
“子眉有事？”莫笛不知自己这股关切心情缘何而起。
“……没。”犹犹豫豫，迟迟疑疑。
柳子眉不想说，莫笛也不强求。
“莫总，柳秘书。”张蒙萌起身招呼。
客套过，莫笛坐下。目光未离对面座位。
“张经理还叫了人？”柳子眉随着莫笛目光，瞧见座位上闲散搁置的男士外套，她眼神闪了闪，终是替莫笛问了。
“嗯，是罗总。还有他的一个朋友。”
莫笛点点头，余光扫着柳子眉。
“莫总，柳秘书，这么久了才请你们吃饭，真不好意思。”张蒙萌唯恐怠慢了。
莫笛微笑，示意张别客气。她心里想着，这顿饭或许真是鸿门宴。鸿门宴倒也没什么，她莫笛也不是没见识过。但这设宴的生生都是身边的人啊。罗印健对她，不所谓不好。但……那好，是真心？是假意？还是许多迫不得已？
一瞬间，莫笛的微笑僵了僵。她自知自己直觉不准，也知自己相人的本领差了去了，否则也不会在五年前，白白花去那么多心思。心思越来越游离，莫笛想起这五年，身边没有个亲近的人。又想从前，真心待她的朋友那么多——
“罗总。”是柳子眉略抬高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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