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笛昏昏沉沉醒来，看了下时间，是下午。她有点悲愤，想喝酒误事是个真理。
莫笛慢慢记起昨天……曹尘哩！莫笛硬生生楞在那里，又隐约记得梦里有曹尘的影子，还有……孟苏何！
莫笛脑袋转得飞快，她抬眼，见昨天之前一直没有动过的窗帘被拉得严实，她皱了下眉，起身。
开门，客厅外的阳台，站了位挺拔俊朗的男子，正讲电话。听到莫笛开门，他转过身来，对莫笛咧嘴一笑。
初秋的善城本多阴雨天气，偏这一日下午，却有淡淡的夕阳余晖洒在善城上空。男子转身咧嘴一笑间，映着天幕橘红的气色，真真是炫目夺彩，勾人心魄。莫笛一时看得呆了，楞在客厅一端，脱口要出的话也被硬生生咽在喉间。
“怎么，没见过帅哥？”男子挂电话，嘴角噙笑朝莫笛走近。
“……孟苏……”莫笛喃喃。
“是我，小笛。”莫笛记得昨天……曹尘也是这表情，这口气。
“怎么来善城了？”莫笛微笑，迎上去，与孟苏何默默对视。
“你说呢？”孟苏何浅笑，静静看她。
莫笛偏头，笑。
“刚在给谁电话？”顿了下，又改口，“饿不饿？”
“小笛……”孟苏何轻叹气，把她拥到怀里。
莫笛身子僵了僵，又隐约听到孟苏何呼吸很重，心下蓦地一紧，反手环上他腰身。
“……去那边坐吧？”莫笛有些迟疑。
孟苏何伏在莫笛肩头，低声笑。
小笛怕他介意吗？他既然来了，又介意什么呢？
但莫笛不知孟苏何心情，她小心翼翼，扶孟苏何到沙发边坐下，给他倒茶。
“是碧螺春。”此刻莫笛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声音听起来就软软的，一副此地无银的心虚样。
孟苏何斜靠在沙发一头，静静看了莫笛几秒。然后，微微一笑，伸手接过茶杯，尝了一口，放下。
“坐这边。”孟苏何朝自己身侧努嘴。
莫笛心虚，自是乖乖过去。
还未坐稳，孟苏何便一手揽过她腰身，动作虽快却轻柔。
平素孟苏何多少有些霸道，一时的轻轻柔柔样子，反倒勾起莫笛许多心疼来。
“那边的事解决了吗？”不过问他的事，不代表她……不了解。孟苏何回Ａ市那天，手机一直是通话中，直到晚上……才给她回电话……
后几日，每每通话，隐隐可以听出他的疲惫。昨夜他又匆匆赶来善城，想来定是劳累至极了。
莫笛轻轻覆住放在她腰间的双手，细细摩挲。
“嗯，没事。”孟苏何将脑袋搭在莫笛肩头，见她手覆了他手，他轻轻用力，反握住。再低声笑。
莫笛睨他一眼，叹气：“来善城做什么呢。”白白累一场。莫笛语气里丝丝责备，也是因为孟苏何看起来的一身疲惫。她移了移身子，让孟苏何换个舒服的姿势。
“我怕。”孟苏何也叹气。
莫笛偏头看他。
“曹尘。”这时候孟苏何倒惜字如金了。
莫笛了然于心，点头，也不接他话。
孟苏何出奇的安静。没有大吵没有愤怒没有怀疑。他只说我怕。
定不是怕莫笛跟曹尘跑了，孟苏何知莫笛没这个本事和胆量。是怕莫笛见了曹尘后开虐，虐她自己，顺带虐他吧。
莫笛不是爱情至上的人，只是敏感、多疑、钻牛角尖……嗯，大概就是小缺点多又死心眼又不太在乎爱情的一个人。孟苏何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很霸道，把她当小孩子养着宠着教训着。莫笛除了心思方面敏感一点外，对孟苏何的霸道大多时候持无所谓态度。因为她知他性格既如此，且爱情不就是那样一方统治一方被统治，一方前进一方让步如是反反复复吗。
还是曹尘名正言顺的女友时，莫笛便已见识过孟苏何的霸道，只那霸道的对象是宋若央。宋若央不似莫笛，反倒与孟苏何有几分相似，同样操控起场面来玲珑剔透模样，同样破坏起气氛来能让众人恨不得他俩就此消失，或者众人自己就此消失。
所以，两人谁都不服谁的时候，受罪的总是一干朋友。
还记得初识那年冬，大家一起聚，不知怎么，说起喜欢若央的一个男孩子，孟苏何便已有了戾气。但孟苏何面子要保住，吃醋不能太明显的，只黑了脸坐一边，别人敬他酒也不理。渐渐大家惶恐起来。只有宋若央，怕是见不得孟苏何计较的小气模样，越发多说起来。两人僵持明显，偏宋若央一定会拉莫笛演相声的，偏莫笛对那一故事也是知情的……当时她心底那个苦啊。一直点头到宋若央对她媚眼一抛一眨眼，莫笛终于受不住，冷起脸来，也不理两个斗气的活宝和桌上无措的众人，自己大吃起来。
当时莫笛想孟苏何你脸黑成那样，到底是嘴硬，酸味都泛滥了还死装。
莫笛对宋若央倒没多大意见，她想像若央那样的女子，是有资格小任性小炫耀的。
她是忘了原本孟苏何也是个骄傲少爷，从小环境养了他性子，他那别扭的吃醋模样，大概宋若央爱极，才要逗他一逗。只当年的莫笛无法理解，当年的那一桌人也无法理解罢了——当然曹尘是例外。
记得当时曹尘虽温和了面容，眼睛却冷冷盯住她。
酒桌上的那些，莫笛不是不懂，但当时她自以为自己年小可轻狂，又自恃身边有一个宋若央有许多许多个疼她的人，于是便常不掩小孩脾气，大多时候又视礼仪如粪土，肆无忌惮得很。
当时曹尘大概觉得莫笛这女孩子太不懂得看场面了。
莫笛虽有小自恋，但她也不至自恋到精神错乱，就此认为曹尘的冷眼是喜欢她的表现。
只是她小有遗憾，想她那么可爱的一人，为何每次曹尘却要横眉冷对她。
已知曹尘隐隐不悦，莫笛心理暗自叹气和疑惑，但表面还是给了他个微笑，手里停了挥舞筷子的动作，规矩起来。
后曹尘轻轻一笑说来，小孟，划拳。
后宋若央听得曹尘的笑，安静下来。
后孟苏何脸色平和起来，笑着和曹尘兄弟情长了。
后众人都缓了气，气氛又活跃起来。
后莫笛找了个借口离席。
……
最后是曹尘找到在寒气里大口喝冷酸奶的莫笛
……
终是忆起那一年冬那一天的温暖。
……
又模糊忆起当年对曹尘的怀疑……
莫笛知多疑确像催化剂。只一个是名正言顺的男友，一个是至亲至密的好友，况好友已直言不讳对男友好感，莫笛若不多疑，她想她会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对手。
就那般，把温暖放在心里，却多了许多反复情绪，终分手。
莫笛轻眨眼，让自己挣脱出往事。
往事总是多的，但从来只见不够回忆。
莫笛轻轻一叹气，再低首，孟苏何已然沉睡在她肩头。莫笛细细看了孟苏何许久，笑容渐渐漾开来。她一直知孟苏何是好看的，只是人前时候那种俊朗太逼人眼目，反倒刺眼起来。如今沉睡的模样，安安静静，也没那份勾人心魄，倒让莫笛静了心。
“孟苏何，谢谢你！”良久，莫笛才深吸气，表情却也淡然。她静静瞧着腰间与孟苏何交握的双手，继续道，“等我弄明白了，弄明白了，就放过你，放过若央，放过曹尘，也放过自己。”
孟苏何安安静静，没有丝毫回音。
莫笛略一皱眉后，又笑，又自言自语道：“我做你们的风景，也是心甘情愿的，不要以为欠了我什么。所以到时候你们别再怀了内疚心理，再打扰我啊。”
不知多久，天色渐晚，莫笛挪开身子，起来，开了客厅的灯。
回沙发，便听见孟苏何的手机一阵震动，莫笛迟疑许久，终拿起，欲接。眼光扫到来电号码，又停下动作。
“孟苏，孟苏？”莫笛轻拍孟苏何脸颊。
“嗯？”孟苏何搂莫笛的手紧了紧。
“电话。”莫笛继续拍他脸颊。
“谁来的？小笛帮忙，代我接下。”半醒的孟苏何撅嘴，诡异得近乎是撒娇。
“陌生号码，还是你接的好。”莫笛微笑，把手机塞给孟苏何。
孟苏何无奈，起身，怒目瞪着一直震动的手机。
“快接吧。”莫笛甚觉好笑，催他。
“喂，哪位？”平日孟苏何语气也不善的，这会扰了他清梦，估计他有一肚子火，口气就有些隐忍的窝火样了。
那边不知回了什么，孟苏何脸色逐渐缓和下来。随即也不理莫笛，径直走到阳台那边去接电话了。
莫笛一直微笑，等孟苏何接完电话回客厅，仰头：“有急事吗？”
“嗯。得回Ａ市了。”孟苏何看莫笛眼神，有深深浅浅的歉疚。
莫笛嘴角笑意未隐，点头，
“是该回去了。你……能开车吗？”孟苏何劳累样子，开车怕是有危险。
“不要担心，亦哥开车。”孟苏何走过来揉莫笛黑色头发。
“亦哥啊……”七年前……或者更早，很早很早，就跟在孟苏何身边的人。
原来亦哥他们，一直未离孟苏何左右。
“嗯，是亦哥，可还记得？”孟苏何认真看着莫笛，见莫笛迟疑一会，又点头。他笑。
“昨晚也是亦哥开车？”莫笛也笑，随意问道。
“嗯。”孟苏何点头。
莫笛眼神闪了闪。
又想起以前与孟苏何拌嘴时，说孟苏何那辆破凌志，还要配个司机，不伦不类得很。当时孟苏何听了哭笑不得，只得佯装凶她，说小孩子懂什么，政府大院里的高级车太招摇，要惹流言的。莫笛说亦哥是司机，孟苏何就板起脸训她，并极其认真地告诉她，那是与他一起多年的兄弟，不是雇佣关系。
想起来……便是流年光景啊。
莫笛微笑，断了自己思绪。她看着孟苏何，问，
“我送你？”
孟苏何摇头，接着搂过莫笛肩膀，佯装恼怒：“这么急着想我回Ａ市？”
莫笛在孟苏何臂弯里，使劲点头。
孟苏何就咧嘴大笑起来。
“小笛你点都不给我面子啊。”他搂她回沙发坐下，“以后不能那么烂醉了！”是命令口气，命令口气……
莫笛乖乖点头。
孟苏何心情很好。
“听话就好。还有，你多去练练性子，不要见谁不顺眼就闯一趟酒吧。不就一个曹尘么，就乱阵脚成那样了。你说曹尘有我厉害有我凶恶吗？你连我都忍了怎么就忍不了其他人？”
孟苏何这似笑非笑的表情，似认真又玩笑的语气，其实是有点可怕的。
但莫笛并未注意，她只想着，孟苏何怎地这般能耐，一下成了唐僧再世……
“想什么呢。”孟苏何轻拍她脑袋，邪恶一笑，“我走了，照顾自己。”
漫不经心的语调，也未见得他有多关心她。但他眼眸深沉，大概藏了许多心思在里头。莫笛静静看他起身，拿衣服……许久，她才自顾点头。
“放心，我已不是小孩年纪。”
正要转身出客厅的孟苏何听得莫笛语气颇认真，蓦地一怔，停了动作。他扫视她表情，见是一副波澜不惊模样。孟苏何玩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到门口，孟苏何又转身。莫笛差点被撞到，她皱眉，看他。
“小笛不好奇我怎么知道你酗酒的？”
从烂醉到酗酒……这词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严重。
莫笛认真回视孟苏何探寻的目光，叹气。
“是你厉害。你都变成唐僧了，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孟苏何表情狐疑，想了一会，才明白过来。他哭笑不得。
“我是唐僧，你是什么？”
“反正不是猪八戒。”莫笛事先说白了，不让孟苏何有反击的机会。有时候孟苏何是铆足了劲要和她拌嘴的，她不学乖点斗不过他。真不知大她五岁的人，怎么就只欺负她了。
这边孟苏何嘴角扬起，一笑，倒没有再逗她。
“真走了。”不似依依不舍模样。
“嗯。”莫笛应了，也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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