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莫笛有些恶劣，给罗印健惹了麻烦后，自己就抽身退了。罗印健那天出咖啡厅，虽一直微笑，但想必心里是恼莫笛的。不过莫笛自己难得任性一回，想想很是愉悦，所以罗印健恼不恼，她也不甚在意。
只是好像经过那一闹，两人间，才有了些相交五年该有的相熟味道。平日，不过罗印健有了案子，给莫笛一个电话。莫笛道谢，还礼，吃个饭。
罗印健答应莫笛去Ａ市，莫笛多少有点意外。此去Ａ市，那么多人，她要见，她得需罗印健出面啊。罗印健不会不知她用意，但他爽快应承了。于莫笛，除了意外，更多是感激。
与孟苏何每天都通话，所幸孟苏何再也不唐僧，每每都是寥寥几句便挂了。
莫笛不是没听出那边疲倦，但莫笛也实不知该怎么关心。有时沉默多了，尴尬也多。干脆挂电话，两厢安静。
孟苏何大概是累的，有时语气略嫌淡了，莫笛也多心。所以莫笛想挂了也好挂了也好。莫笛从来就知道自己自私，所以在疑惑未解之前，她理直气壮，宁愿自以为是也不要先付出，累了自己。
打算去Ａ市一事，莫笛知瞒不住孟苏何，她大大方方跟孟苏何报备了，孟苏何倒也没多说什么。
那日是当着罗印健的面，孟苏何电话过来，莫笛接了，聊到去Ａ市。
“可能过几天，是报社罗总介绍的案子。”面不改色地嫁祸，旁边罗印健只微笑，
“罗总一起过来？”
“是，毕竟是罗总熟人。”
“……”那边静默一会，“既这样，我便不去接你了。”
“嗯，不用。”
莫笛挂电话，但见旁边罗印健笑得意味深长。莫笛对罗印健歉然一笑：“麻烦罗总了。”
罗印健轻轻摇头，眸光就有些深远了。
莫笛倒不在意罗印健目光，只心里想着该怎么交代柳子眉。柳子眉一定程度上说，精明甚过莫笛，不让她瞧出端倪，很难。
于是，莫笛一脸愁容，罗印健眸光深远，两人便这样各怀心思，定了去Ａ市的时间。
天气渐渐转凉，略显清冷起来。都道天凉好个秋，不想，秋日真真是天凉，清冷。
莫笛窝在座位里，静静看两边风景。
“到Ａ市还要段时间，莫总如果这样瞪着眼睛瞪到Ａ市，就有点厉害了。”罗印健偏头扫了眼莫笛，调侃。
莫笛淡淡一笑。
正好手机响了，接起，是孟苏何。
“快到了吧？”孟苏何这段时间，电话里总是透出疲惫。
“嗯，应该吧。”
“到了给我电话，我来接你。”
“晚上再见面吧。到Ａ市，要先去见罗总朋友。”
“……这样？也好，晚点给你电话。”
孟苏何那边听不出什么情绪。莫笛挂了电话，一时心里闷住，只觉万般心思，生生压在胸口，透不了气。
罗印健在一边，静静开车，也不扰她。
莫笛一瞬间真觉得认识罗印健，是她毕生的福分。
去Ａ市的路越行越近，莫笛看着一路叶子飘零，心情愈加烦闷起来。
记得曹尘总是说她伤春悲秋，就是没有长大的娃娃性子。曹尘算是了解莫笛的，莫笛生气，他不问大概也知她气些什么。莫笛那个时候，其实是依赖曹尘的吧……曹尘和宋若央相拥那一次，她在一边静静看着，也没出声，后来她掉头走了，也没追问曹尘什么。而曹宋两人，面对她时竟也是坦坦荡荡，仿若什么事都未发生过。莫笛本就疑心重，又不肯痛快问曹尘，又见两人那般默契，不免渐渐生了情绪。
后宋若央也承认对曹尘存了意思，莫笛情绪就渐渐大起来。有时他二人亲近了些，莫笛不便说宋若央，就把气撒到曹尘头上。
大概曹尘真觉莫笛孩子气过头了，莫笛说分手，他挽留不住，就由她闹了来。
那边孟苏何与宋若央都是硬脾气，两人也闹得不可开交，分手。
于是，重回朋友位置。大大小小一帮人，过得也算快活。
又兜兜转转，宋若央与曹尘，在莫笛离开前，却始终没有走到一起。
撞见孟苏何与宋若央一起那晚，莫笛遇到曹尘。两人相看良久，还是曹尘笑出声来，打破沉默。
他说小笛，你太闷了，这样不好。
莫笛怔怔看曹尘。曹尘便轻轻拍她头，笑，却不说话了。
莫笛不及细想曹尘话里意思，第二日便匆匆逃离Ａ市，到了善城。这一逃，便是五年。
一晃五年啊。
莫笛只觉离Ａ市越近，越发心神不宁。
“罗总，我们快到了吧？”她偏头，静静看着罗印健。
“还有一个小时。”罗印健目不斜视。
“哦。”莫笛侧身坐好。
“罗总，我们还要多久？”莫笛忍不住又偏头。
“一个小时吧。”罗印健仍是目不斜视。
“……”莫笛静了两秒后，瞪着罗印健，“罗总刚才就说一个小时的。”
“莫总是一分钟前问的。”罗印健忍不住叹息。
“……”
“罗总……”
罗印健终于偏头，看着莫笛。
“嘿，您看路，看路。”莫笛一慌神，直指着前方。
罗印健一时笑起来：“怎么，又要问时间？好像还是一个小时。”虽半打趣，却也掉转头，认真开起车来。
“……”莫笛顿了顿，也笑起来，“是想请罗总帮忙来着。”
罗印健飞快扫了莫笛一眼：“莫总不必客气。”
“……罗总可与亦哥相熟？”
“尚可。”罗印健不动声色。
“我想见见亦哥，就今天。”
莫笛静静等罗印健答话，罗印健却只沉默。许久，才淡淡一笑：“……莫总想见亦哥，见就是了。”
“……”莫笛一时噎住。想了想，只得把话说明白来：“我约亦哥，总嫌别扭了点。只好请罗总帮忙，约亦哥出来了。多年不见，也不知亦哥变了模样没。”
“莫总是怕约亦哥出来，惊动了小孟？”罗印健嘴角微抿。
“是啊。”莫笛只当不见罗印健嘴角深意，她大方承认了。又一叹气：“罗总要是不帮我，我真没辙的。”
两分示弱，三分奉承，五分威胁。莫笛有时真是狡猾。
罗印健倒也不介意，自顾微笑，又认真点头。
“莫总总算是个明白人。”
……
莫笛无比哀怨，想她什么时候做过糊涂人？好吧……她偶尔是真糊涂，偶尔装装糊涂……
“罗总是答应了？”莫笛认真看着罗印健。
罗印健仍是微笑，点头：“约在Ａ大茶楼。”
“……”莫笛一时缓不过神来。半响，才低低叹息：“罗总原是约好了亦哥。”
“亦哥跟小孟这么多年，也最知小孟，莫总该找他的。昨天恰巧与亦哥通话，想起莫总，便顺带约了时间。”罗印健解释。
“原是这样，多谢罗总了。”莫笛心里隐约疑惑，又想罗印健事事周全，她实不该疑心。于是道了谢，安静下来。
心静，便渐渐浮起回忆。罗印健说与亦哥约在Ａ大茶楼，莫笛想起当年茶楼里，孟苏何伏案写策划模样，不禁微微笑起来。
那日伏案动笔的孟苏何，认认真真，不复平日嚣张戾气模样。旁人聊天、打牌、麻将，他一概不管，认真得像是变了个人。莫笛细细瞧着孟苏何，想这不是孟苏何吧。正出神间，孟苏何抬眼，对上她眸子。
当时莫笛略略惊异，一时哑然，任他瞪着自己。
倒是孟苏何先出声。他问她看什么。
那时莫笛哪知虚与委蛇？老老实实答，小孟你真不像平时的你了。
哪里不像？孟苏何顿时咧嘴，笑，看着莫笛。
那笑便有些邪气了，气势又太过逼人，莫笛耸肩，说我去看他们玩牌，便逃了。
后莫笛再也没有见过孟苏何那般认真模样。
孟苏何与宋若央一起时，多是两人斗气，孟苏何常是一副恼怒样子。与莫笛一起时，又多是捉弄与宠溺。认真的样子，她真没再见过。
想起从前，从前的孟苏何。又想此刻正回Ａ市途中，莫笛百味杂陈。想孟苏何仍在Ａ市，曹尘仍在Ａ市，宋若央仍在Ａ市，独她莫笛，远走善城，若不是他们找来，她怕是永没机会再回的。又想着五年时光，竟这样匆匆过了……
“莫总果然近乡情怯。”正思绪翻滚间，罗印健突然轻轻笑一句。
“是。总是激动了些。”莫笛颔首。
“小孟在Ａ市，莫总不必怕的。”
莫笛也笑，不答话。罗印健是故意提到孟苏何，既是故意，大概也无须她接话。
“莫总瞒着小孟去见亦哥，这样可妥当？”果然话后有话呢。
莫笛笑：“罗总这会才觉不妥吗？”
“……莫总便当我开玩笑罢。”罗印健轻叹气，不说话了。
莫笛也沉默起来。出神许久，才缓缓道：“多谢罗总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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