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印健挂了电话，莫笛抬头看他。
“亦哥说再等等。莫总你也知小孟那边……亦哥一时半会也离不开。”
莫笛点头，表示了解。想了想，问：“罗总可曾在亦哥面前提起我？”
罗印健摇头。
莫笛便不做声了。
一时两人都沉默起来。
莫笛静静看茶楼外风景。想这五年时间，果然什么都没有变。茶楼外树木依旧参天，楼下热热闹闹，Ａ大学生来来去去，单纯而快乐。就像当年的她和若央，肆无忌惮的挥霍青春挥霍得开开心心，也从不曾烦恼。后来就算遇到孟苏何，遇到曹尘，一开始也是无忧无虑的。如果如果，当时她，忍了下来，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与孟苏何一起，那现在的情形，又会是怎样？
还是一大帮人，有时间聚，没时间也聚，一起没心没肺下去？还是依着时间推进，仍旧落得一个各走天涯的结局？也不知这五年，没有莫笛的他们，是散了呢还是会常聚，或许又偶尔说起她莫笛，大家一起叹息。
楼外的物如往昔，楼里的人却是兜转五年后另一番心境。物是人非，物是人非，重回来，竟就是来感受这四个字么。
莫笛一时陷在自己情绪里，伤感莫名。
正叹息，不知谁不知趣，一声“小笛”，生生打断莫笛思绪。
莫笛面带迷茫，抬头。
“小笛这表情真伤我的心。”那男子面容严肃，大有心灵受伤之意。
莫笛睨眼细细瞧他。又转头去看罗印健。罗印健面色平静，没有上前搭理之意。
看来罗印健不认识了。莫笛只得掉转头，再细细看那男子。那男子也正色回视莫笛。
然后，莫笛面容渐渐漾开来，晕出一个笑脸：“原来是孙户……孙户……”连着两声，但终是没有说出后面的字。
孙户见莫笛认出自己，立即爽朗笑起来：“不过一段时间没见，这哥哥两个字小笛竟叫不出口了。”说完，又有些叹息了，虽笑，但语气却有种说不出的遗憾。
莫笛听孙户这话，不由心下一紧，愣愣地想：五年时间，决计不是“一段时间”吧……他故意加重这几字语气，是……还存了以前的亲密，还是……还是，就只做个场面上的热络样子？
想起当年，孙户也是个潇洒公子，带着他们上闹下闹的。如今看他气质，倒是沉稳了很多呢。
莫笛思绪还在翻滚，嘴角却先扬：“孙户哥哥，好久不见。”
她本就最懂察言观色，又想着她与孙户间本无冲突，不过就是五年未见——不过五年罢了，未必这时间便能把从前的情谊勾销了么？她不信，所以她坦坦荡荡，底气十足地喊了声“孙户哥哥”。亦如从前，笑得甜甜。
孙户仔细打量莫笛。笑得甚是开心：“小笛仍是乖巧漂亮模样。”话锋又转，“也亏小笛你还记得我孙户啊。”
这……到底是有些责备了。莫笛做不了声，只有苦笑。
孙户也不理她，目光扫向她身后的罗印健。
罗印健对孙户颔首致意：“你好，罗印健。”
“孙户。”孙户也颔首。
随即目光又落回莫笛面容上。
莫笛扬眉。
孙户似笑非笑。
“小笛原来已交了男友，难怪这五年生生就把我们忘了。还亏得曹兄找了你许久，一听你人在善城，就巴巴托了人，明里暗里照顾你……却不料小笛你……”
没有说下去，只因莫笛脸色渐渐黑沉了，沉不见底了。
她缓缓转头，缓缓对上罗印健眼眸。
罗印健静静与莫笛回视。
“莫总，亦哥怕是要到了，我去接亦哥。你与孙先生也是许久未见，我便不打扰二位叙旧了。”
罗印健对孙户歉然一笑，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下楼去了。
孙户一瞬的愕然，又看莫笛脸色仍旧黑沉，他想了想。
“这位罗先生竟不是小笛男友……他是善城人？”
“嗯。”
“原来……”孙户点点头，知个大概了。他本是个局外人，但他依莫笛脸色，又见罗印健去得古怪，一想一串联，大概也猜到其中事由了。这个罗印健，应该是曹尘嘱托照顾莫笛的善城人。
是便是了，但为何小笛脸上，震惊、不可置信、愤怒、伤痛……一瞬间变了千万种模样？
孙户暗暗皱眉。半懂不懂，真是恼火，连个插科打诨的话都说不得，就怕万一刺激到莫笛。他只得细细注视莫笛表情变化，猜想她跌宕起伏的情绪缘何而来。
“孙户哥哥，你说曹尘……是曹尘……最先知道我在善城么？”莫笛紧咬下唇，有些迟疑地看着孙户。
孙户一愣，迟疑了会，才点头：“应该是的。”
莫笛深深吸了口气，半响，才勉强笑着问：“那……小孟呢？”
孙户对他们四人间的事是极清楚的，又想莫笛这丫头是个多想的人……他一时拿不准主意，怕说错了话，更添了莫笛的堵。愣了许久，才缓缓道：“小孟……我就不知道了。这五年，我与他联系得也少。”顿了顿，笑：“自小笛走后，我们大家便渐渐疏离起来，也不常聚了。最多过年过节一起热闹热闹……小笛你也狠心，把我们都丢下！”
……孙户也是个细心的人，怕莫笛多想，就转个话题故意惹她歉疚呢。
莫笛知孙户心意。但在孙户面前，她也装不了毫不在意，却又不想拂他意思，只得涩涩一笑：“让孙户哥哥担心了。”
孙户伸出手，本想拍拍莫笛脑袋，安慰她。手到半空，却又落下。
“这五年，据我所知，小孟没有再交女友，曹兄也没有。小笛……”
“小笛不是那个意思呢，孙户哥哥。我现在既回Ａ市，便是要放开以前一切了，那些过往，我也不要再想。哦，对了孙户哥哥，听你先前意思，是一直知道我在善城的，怎么又不来找我？还道我狠心，原来孙户哥哥也并不真记挂我。”
这次是莫笛转移话题了。莫笛撅嘴，撒娇，甚是可爱。仿若八年前第一次以兄妹相称时，她敬他酒时的娇憨模样。
孙户便也笑了。
“小笛你自己什么性子自己最清楚。你还怨我们不去找你，我怕到时去了善城，你见了我们又要逃。一追一躲，苦的还不是我们这些朋友……”他终究是抬手，敲了一下她头，“最苦的是曹兄了……”
孙户故意停下，满意地看莫笛低了头。他笑。
“孙户哥哥不认识罗……总吗？”莫笛仍旧低头，细声问他。
“……听过吧。”孙户有些迟疑。曹尘只提过一次，孙户却也记住了。罗印健，是在善城，照顾小笛的人。当时他们都怕小笛钻牛角尖的性子，动作多了惊到她，都不敢明目张胆托人。又想曹尘，必定会护她周全，便都放下心来。
不想曹尘极少提她，自她走后，大家又渐渐疏离了，便最终没了她的消息。
莫笛点头，才想起问孙户：“孙户哥哥这几年怎么样，有没有替我找个嫂子？”
还是以前那个爱八卦的莫笛。
孙户笑：“现在记得问我了？改天来我家里聚聚吧，你嫂子喜欢热闹。”
原来……竟真的是有家室的人了。再也不是那个声名在外的花花公子孙户，也不是那个常恶作剧捉弄她和若央的孙户了……想当初，还是孙户耍赖，强行认她做妹妹呢……这会，却连家室都有了，人也稳重起来。
莫笛想着从前，才真正笑了出来。是替孙户高兴。她点头连声说好啊好啊。
孙户看莫笛心情好转了些，也放下心来。
这时茶楼经理走过来找孙户。孙户静静听茶楼经理说话。
莫笛立一旁，隐约听出孙户是这茶楼幕后老板……
“小笛……”茶楼经理走后，孙户低眉看莫笛。见莫笛一副深思样子，他笑，解释，“总是想起以前在这里打闹的日子。后来人都散去，我却舍不得丢掉这里的记忆，便买下茶楼，只想着你们都回来，再聚呢。”
顿了顿，又道：“我也很少来这里，平时都交给别人打理的，今天碰巧是茶楼盘点……却不想真是碰巧，遇到了小笛。”
孙户虽是淡淡语气，莫笛听了，却不由一阵黯然。
孙户敲她脑袋，笑：“你回来了就好。听人说起若央，她也很想你。你啊——”
“我啊我啊……我还是小笛啊。”莫笛摆手，装傻，打断孙户。
孙户看莫笛良久，本想说些什么，到最后却只化成了叹息。
恰好茶楼经理有问题请示孙户。孙户抱歉一笑：“小笛，你约了人还是？”
“嗯，约了亦哥。”莫笛没打算瞒他。
孙户皱了皱眉头，最后只点点头。
“茶楼有点事，我得去处理一下。小笛见亦哥……小孟可知道？”
莫笛摇头。
孙户想了想，叹气：“小笛你说过要忘记……你得记住自己这话……一个答案，真比未来重要吗？”
莫笛咬着下唇，不接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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