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苏何一路寻莫笛，不见她影踪。
天色暗了，孟苏何立在Ａ大门口，脑里闪过许多念头，混杂焦急、担忧、心疼……她说她去找罗印健，他一遍一遍打罗印健电话。即便她不愿见他，只要确认她好好的，他也能放下心的。只是，罗印健那里，没有她一丝消息。
孟苏何静静立在大门口，突然恐慌起来，心里说不出的绝望。
过去五年，她一直在他看得见的地方，所以他心里安稳。这一次，她竟是不声响地走了吗。
她从不听他的解释，每次都要逃。每次都一走了之，只由他，追着她。上一次，是什么原因呢，她逃到善城……也是因为若央吧……这个傻姑娘啊……居然会吃若央的醋……
若不是他这边也有事情要解决，他怎会轻易放她离开？只不想这事一解决起来便是五年。五年啊，他怎能允许她再逃。
孟苏何静静呼吸，思绪也渐渐明朗。是他太焦急，失了许多冷静。细细想，现在的莫笛，还能去哪里？不就一个Ａ市，一个善城。她不找曹尘，不找罗印健，不找亦哥……
孟苏何低声叹气，带些懊恼。
低首按下曹尘号码。
“还在医院？”
“嗯。”
“若央睡了？”
“嗯。”
“……小笛……”
“还没有找到？”
“……嗯。”
“……小笛也只是一时……你再等等吧……你比我懂她，你该知道的。”
“嗯。”
孟苏何挂电话。
等吗？他用了多少心思花了多少时间来解决他们之间的障碍？他又岂容她一个误会就此了结他的坚持？
连曹尘也不见，她是真打算躲了？
孟苏何眼里凌厉突现。
毫不迟疑，发短信给莫笛：再不回电话你试试看！
Ａ大门口，旧旧的黑色凌志车不肯离去。
孟苏何坐在车里，静静把玩手里香烟。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手机没有响过。
孟苏何闭眸。
其实是疲倦的。宋若央的病，片刻都耽误不得。又要挂心那边疑心重重的莫笛。不是故意要瞒她宋若央的病，只是若央一直不允……好像女人之间的磕磕绊绊，他们男人怎么也插不了手的。
他倒忘了莫笛与宋若央间的隔阂，原就只为他和曹尘——或许还多了些其他是是非非。他更不知，莫笛恨他和曹尘，远胜过恨宋若央。所以，即便她莫笛心里有他孟苏何，她也只是走走停停，一路犹犹豫豫，心底万般挣扎，千般疑虑。
孟苏何咧嘴的时候，多给人粗噶之感。但其实孟苏何心思最严谨，他每每只略思量，就知莫笛心底小究究。他不舍得下猛药，是怕惊了她。再来，宋若央这边也是事情繁多，Ａ市改建工程也是状况连连。他心力憔悴，心底多少希翼莫笛能体谅他些，多信任他些。
但孟苏何心思，从来就没让莫笛读懂过啊。
莫笛看不透他心思，所以渐渐疑心，渐渐不信任。
况他也是真心疼若央……莫笛怎会看不出来？
繁杂事一堆又一堆。孟苏何正思绪翻滚，手机蓦地响了。孟苏何猛然睁眼。
接听。莫笛在那边急着解释：
“我要回善城了，有点匆忙，所以不能见你了。”
“不要生气，下次去就只看你。”
“你生气了？”
“孟苏……”
欲盖弥彰，语气越来越怪。
这边孟苏何，早已冷了一张脸。
“你到过医院，对不对？”直截了当，打断她。
“……是。”略沉默，即刻大方承认。
“看到什么了？”好一个明知故问。
莫笛沉默。
“为什么不问清楚就走？”
还用问清楚吗？孟苏何和宋若央之间的暧暧昧昧，明明灭灭，还用得着她莫笛去问？
“……我在Ａ大门口，看到你车子了。不要走近！让我静静……你说过给我半年时间的……我要回善城，你好好照顾……若央。”
孟苏何望着夜色中黑沉的Ａ大校门，狠狠咬牙，恨不得立马站在莫笛身边，就算只瞪着她也好——他心头愤懑实在无处发泄。
“莫笛你发什么疯？你以为你看见了什么又以为你看见的是什么？！你要静什么，不要走近？我偏要走近，你再躲试试看！”他是发了疯，说不上是气还是恼，脑里尽是五年前她一声不响退走善城的决绝。他一时胸闷，开车门，大步朝前，越过齐腰的护栏。
“你小心！怎么不走人行道！”莫笛一时心急，加重了语气。
孟苏何轻声笑。
“你在校门哪边？”
“……左边……笨蛋，是你的右边……”
“……”孟苏何双眸明艳，缓缓朝莫笛走近。
莫笛瞪大眼睛，一时闪过惶恐、惊疑。又瞬间，敛目，隐了情绪。
“你刚才说我什么？”孟苏何嘴角噙笑，俯首与莫笛静静对视。
莫笛本是双手环膝，缩成一团的，在装可怜示弱呢。她耸肩，摇头，装傻。看在孟苏何眼里，竟真真像只被弃的小狗，只等有心人来怜问，样子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孟苏何心下蓦地紧了紧。他蹲下，静静看她眼眸。
“你刚才说我是笨蛋，是不是？”
莫笛眼眸微闭，又睁开。孟苏何分明带了许多亲昵，哪里是她想的威胁味道？
“本来就是。我分明在你右手边。”莫笛一只手在地上来回比划圈圈。
孟苏何终是抑不住轻笑起来。轻轻揽住她肩头：“到车里吧，外边冷。”
这么冷的天，不知道她是怎么晃过一下午的。说了下午见面，偏生自己又偷偷跑到医院，到医院也就算了，又自己跑开，让他一顿好找。
想想，跟她的账是一笔又一笔，是该好好算算了。
这边，缩成一团的莫笛不愿起身，只一个劲地往孟苏何怀里钻。
“嘿，小笛，你是小狗吗？还钻，还钻……再钻我要倒了……”
“轰……”
莫笛趴在孟苏何胸前，吃吃笑起来。
孟苏何仰躺于地，满心怨念。
“都叫你别钻了，现在好了，就躺地上吧，不许起来。”又‘哼’一声，“也不知道心疼下我，小笛你是故意挤倒我的吧，看你高兴成什么样了。”
莫笛低声闷笑，最后撑不住了，就往孟苏何怀里蹭。
孟苏何哭笑不得，紧紧搂住她。
莫笛声音渐渐低了，只剩肩头耸动。
孟苏何蓦地怔住，双手沿上，轻探莫笛脸颊。原来……他双手忽地紧了再紧，似要把莫笛镶进骨髓。
莫笛吃痛，轻哼了一声。
孟苏何没有松开的意思。他心里有万般恼意，恨不得莫笛就此化成没有思想没有情绪的石头也好木头也好。
莫笛闷在孟苏何怀里，渐渐没了响动。
孟苏何悄声叹息，直起上身，又扶正莫笛。
“小笛哭什么？”他抚上她面颊。
莫笛缓缓摇头。
“都不是小孩子了，还这么爱哭。”孟苏何笑眸对她，轻拭她眼角泪珠。
莫笛轻拍他胸口，以示抗议。一垂首一低眉，又是万般委屈萦绕心头。
“唉，我都没有跟你算账，你却先折磨我了。”孟苏何默念，唯小人与女子难养……又搂紧莫笛：“地上冰凉，我们到车里去，你要是感冒试试看。”
莫笛跟着孟苏何起身，却不挪移脚步。
“孟苏，我想回善城。”
孟苏何直勾勾看着莫笛。
莫笛避开他目光。
孟苏何抿嘴。
“你从来就不用我解释什么吗？”见莫笛疑惑看他，他脸上略带邪气，“好比若央？好比下午医院的事？”
莫笛狼狈垂眸。
“真的不用我解释？”他语气加重，也不知是怒是恼。
莫笛想了想，摇头：“你说过，若央，从来就不是你孟苏何的女人。”
孟苏何看莫笛神色闪躲，拧眉。
“你信？”
一针见血！
莫笛这搪塞的话，被孟苏何硬生生看透，她又恼又是狼狈。最后，咬牙。
“我不信。但我曾试着去信。孟苏何，你有没有想过，我心里这么多疑虑，到底是谁硬塞给我的？是我自己吗？我天生疑虑的毛病，偏生就疑虑到你头上，疑虑到你们头上？你心里那个人到底是谁，你自己怕是也没想清没想明吧。”
孟苏何深皱眉。
“小笛，你知道我有多……你生气的样子……”
他抚上莫笛拧紧的眉头。莫笛略一闪，避开他手指。他叹气。
“小笛想回善城就回吧。”
莫笛静静瞪他。
孟苏何又何尝不知她眸里的疑惑与不甘？但……他记得那次他和曹尘说要带小笛到医院时若央的复杂眼神……若央现在这样子，怎能再去刺激？
孟苏何一时的沉默，看在莫笛眼里，就是犹豫了。到底宋若央还是她莫笛，在孟苏何心里，真这般难抉择？
莫笛也渐渐冷了心。她从不想跟若央争什么……若央啊……
莫笛点头，看着孟苏何：“嗯，我回善城。”顿了顿，问，“若央，她病怎么样，严不严重？”
孟苏何轻轻一笑，他的莫笛，到底善良。他上前紧紧牵住莫笛的手，牵住她，缓缓朝车子走去。
“若央的事你不要担心。小笛你要回善城也好，免得我分心。”
“……”莫笛心里不满他对若央的病闪烁其词，又气他心思反复。于是不再理他，任他牵她手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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