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笛回善城，柳子眉已经离开莱比。
辞呈安安静静，躺在办公桌显眼处。莫笛回公司，捏着辞呈许久，面色一直平静。后交代下面发招聘文，再不多言。
又不动声色，慢慢提拔旧人，甚至允许有财力的管理层入股莱比。
中间也见过罗印健，问些公司交接的问题。
孟苏何天天都有电话。说些平常事，有时又吞吞吐吐一回，莫笛不知是他心里歉疚还是真有许多道不明的词要与她说。她也不催他，慢慢与他磨着。孟苏何是面像爽朗的人，她想他未必能忍到天荒地老去。
一月过去，又一月过去。
善城平平静静。莱比开始交接。罗印健仍是旧友身份。
只孟苏何曾应允的半年时间，已过了三月，他在那边忙着照顾宋若央吧。莫笛仍是不催他。
一日，罗印健约见莫笛。
两人还是在茶楼，喝着滚烫的茶水。莫笛再也品不出什么神韵来，只觉茶水太淡。
“莫总这几月很忙啊。”莫笛对茶壶皱眉，罗印健微笑看她。
“是啊。”莫笛虚晃应了。
“可有什么打算？”离开莱比，还是干脆出走善城？
莫笛耸肩，摇头。
罗印健仍旧淡淡笑。
“还是回Ａ市吧。”
“……再说吧。”
谁又说得定呢？不就一个Ａ市，谁当它龙潭虎**，谁又当它刀山油锅？
“莫总这五年，怕是看开了许多。”这话，实在……不算厚道。
莫笛却也笑了。
“那是一定的。本来只想着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我也可以守着莱比，就此一生下去。只是一些六欲七情的事，不怕罗总笑话，我想我就这样个人，怎么也看不开的。”
叹息的不是莫笛。
罗印健一晃神，些许动容。
“莫总倒坦白。果然是看不开。”神情有些落寞了。
莫笛想起陈木儿和黎周，知他也是伤情的人，不由在心里暗自叹息一回。又想他二人，同坐茶楼，说些不咸不淡的话，又不是伤春悲秋，为何四周满满都是落寞气息。两人是说痴也痴，说傻是真傻。
想到这，莫笛不由轻抿嘴一笑。
罗印健闻她笑声，抬眼瞧她。看她神色，嘲弄之意大过悲凉。他略思索，思及刚才他那话里落寞，一晃神后，也笑。
罗印健竟懂她叹息什么又笑什么。倒也不愧是她莫笛最信之人。
两人傻傻笑了一回。
期间，罗印健好几回，欲言又止。
莫笛觉得有意思，一笑，道：“罗总有事可直说。”
罗印健想了想，摇头。也笑。
“还是莫总你自己弄明白的好。有些事，我也不便说。”
定是关那孟苏何啊宋若央啊曹尘的事了。
莫笛脸色一时沉了下来。
罗印健突地哈哈一笑：“果然莫总看不开啊！”
莫笛顿时绝倒：罗总，你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
罗印健还有点小幸灾乐祸模样。
莫笛哼。
这字里行间便宜，她从来就没被人占去过。神情气势，她也从未输过谁。于是，她阴恻恻一笑。
“那边好似陈木儿女士啊。”
罗印健顿时敛笑。随即缓神，淡声道：“莫总爱说笑。”
莫笛耸肩，但笑不语。
罗印健渐欲迷惑。眼神清冷了几分。转头。
身后并不见一人。
再回过头，莫笛已吃吃地笑个不停了。
罗印健拿眼瞪她，她莫笛只装不见，笑得越发嚣张起来。
恰巧莫笛手机响了。
是孟苏何。
仍是简言简语寥寥几句。
莫笛心里平静。
孟苏何闭口不提宋若央。莫笛心里纵使百般挂念，孟苏何不提，她也拉不下脸去问的。于是两人各怀心思，匆匆挂了电话。
罗印健似笑非笑看她。
她回一笑，自嘲。
“还好有个期限。”
罗印健狐疑：“什么期限？”
“半年之约啊。”莫笛怔怔出神间，不自主**一句。话一出，便清醒了些。对着罗印健讪讪地笑。
“有期限很好。总好过守着一人，遥遥无期。等过一春一夏又一秋，转眼到冬天，想着两个人，到底不怕冷，却又不料最后仍是守不到，白白冻伤自己。”罗印健接过她的话，感慨良多。
莫笛更加讪讪。她没有邪恶到要勾起罗印健那血淋淋的曾经伤痛……一个男的伤感哩，怎么了得！
“是啊是啊，有期限总是好的。啊，不知贵公司张蒙萌经理怎么样了，许久不见她了。”
罗印健瞪她。
“原来老总是用来八卦下属的，受教了。”
莫笛奸笑。罗印健这情绪，比她转变得还快。是个人物，是个人物。
“说真的，张经理是个女强人，我欣赏她。”
罗印健又瞪她。
“你见过那么风情万种的女强人吗？”
“……”这次换成莫笛要瞪人了。他，他，他……是开玩笑吧……？好个一本正经啊……莫笛差点忍笑成内伤。她咽了口口水：“怎么没见过，我不就是一个？”
应景，还抛个媚眼。
罗印健很给面子，作呕吐状，又白她一眼，叹气。
“果然风情万种！”
莫笛一时撑不住，趴在茶桌上闷笑起来。
“阿印？”
“木儿，黎周。”
“果然是阿印！”
“……”
……这个片段如此熟悉。
莫笛奋力收住笑，再缓缓抬头。
陈，陈……陈木儿，黎周。
乌鸦嘴！莫笛很自责很悔恨。
红着脸起身。努力做优雅样子。
“你好，又见面了。”陈木儿看她，若有所思，又不失礼貌，对她微笑。
“你好。”莫笛何许人！她瞬间变了副端庄娴熟样，又回陈木儿一个甜笑。２８的女人，还是如此可爱，真是没天理。莫笛心里深知自己魅力，不由深深叹息。
罗印健神色又如前次，瞬息万变。莫笛一时气愤，罗印健你那是什么表情什么表情，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你……
还好，几个回合下来，罗印健表情虽诡异，但也总算配合她莫笛。
罗印健，是个人物啊。
再感叹一次。
莫笛又精神抖擞，与陈木儿、黎周二人套熟起来。
却不料罗印健微笑打断她话头：
“嗯，原来你们是闲逛至此。嗯，我们正有事，刚想着要走……”
……这个片段仍是如此熟悉。
“见到你们，我们怎舍得立马就走？来来来，不如我们四人坐下，静心品茗，大话巧缘，可好？”
罗印健，你真不如我。逃就逃得远些，逃不远，逃不了，就不要这般没骨没气。
罗印健淡淡扫她一眼。眼神有些凌厉，隐隐有些警告意味了。
莫笛心里一凛。
罢、罢、罢！
他罗印健的事，与她莫笛何干？
不就一个还算信得过的朋友么。更况且这个朋友也不真百分百的纯良至性，也还瞒过她许多事哩。
出茶楼。两人客气道别。再不复先前热络。
不在意。
两人都算尝过浮生滋味。强求什么？
罗印健到底挂心，分别前，笑看莫笛：
“想好了去处，记得通知我。”
莫笛郑重点头，一如两月前Ａ大茶楼里答应去孙户家聚那般认真。
罗印健仍是淡淡的笑。点头。两人别过。
其实莫笛心里，本有千般疑问，总想向罗印健问个明白。看罗印健今日复杂神色，欲言又止模样，他该也是有话要与她说罢。但他终是噤若寒蝉。她又一时拿捏不住分寸，便一直忍着没问。
听罗印健意思，这算是最后的见面了。
可谁又知呢？曾经她不也以为，她再也不会见那几位么。
罗印健说等她自己弄明白，她要是能明白，早就不会如此烦恼了。莫笛咬牙，摇头。想罗印健还是不够厚道啊。瞒她许多事也就罢了，最可恨，是欲说还休样子，很让她愤懑，直冲动要撬开他嘴巴，让他痛痛快快说出一切！
犹记上车前，罗印健替她关了车门，手却一直搭在窗口不放。莫笛不好开车，只得摇下窗玻璃看他。见他凝眉许久，才缓缓问了句：“听说柳子眉在Ａ市？”
莫笛寻他眸子，想探他心思。却不料这次，罗印健眸子清清亮亮，就是一副云淡风轻模样。
原来是提醒她。
莫笛摇下窗子。罗印健拿开手。莫笛启动车子，绝尘而去。
提醒她柳子眉知道一切？总不可能就单纯提一句柳子眉在Ａ市吧。
柳子眉又能代表什么呢。自打知罗印健是曹尘托的人后，莫笛再不奢想柳子眉是孟苏何的安排了。孟苏何待她的真心又有几许？
她莫笛，不是没遇过白马，不是没遇过玉人，不是没遇过媲美他孟苏何的人。单说一个曹尘，就不输孟苏何的。但她莫笛，跟他孟苏何短短两年，偏从此就记了他五个年岁。且若他不出现，她还打算记他一辈子。
孟苏何，到底哪点迷住了莫笛？
莫笛一时心闷，找到手机，两月来第一次主动打过去。
那边似出了慌乱，孟苏何接她电话，语速极快，里间又嘈杂不断。
“出什么事了，你……在医院？”莫不是若央出事了。
“不是，没有出事，小笛别担心。怎么打电话过来了，想我了？”什么是面像爽朗？分明是厚颜无耻啊！
“……孟苏，你说喜欢我？”
“谁说的？”反问得竟没有半刻迟疑，莫笛心里凉了半截。
“谁说的我只喜欢你？孟苏何当然是爱莫笛了。”……人称代词转化得如此之快，运用得如此娴熟。
“说我喜欢你的人很欠揍，不要让我碰到。”他哼！他哼的是她吧……是她以为他就只是喜欢她……
‘爱’呢，谁奢望？或许七年前的莫笛、与孟苏何初执手说要一起偕老的莫笛才会奢望吧。
“……孟苏何爱莫笛什么？”竟回到多年前那个喜欢问东问西的小姑娘了。
“当然是爱莫笛这个人。”那边杂音尖锐了些，夹着他的笑。
“莫笛这个人吗？”她也笑。莫笛这个人一无是处，哪点值得人爱？
真费人心思。
“小笛在做什么？”那边声音更杂乱。
“开车，回家。”
“回家么？小笛路上小心些，回家就好好休息。这边吵，晚点给你电话。”
“好。”莫笛耳膜受罪，自是痛快应承。
她在他们的游戏里，渐渐冷了心。既冷了心，孟苏何说什么，她自然都说好的。
至于一些六欲七情的事，她就那样个人，看不开就看不开了。
谁在意？
?
.pp 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