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月照花影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月光如银洗涤着高高的梧桐,幽茂的草丛上露珠儿圆润,萤火虫坠入了墙角背阴。栏杆上寒气漫溢,园子里风声摇曳。云水静静凝视花圃,只觉说不出的诡谲妖治。
“再不出来我喊了!”几缕长发在风中漫舞,心扑腾扑腾的跳。
一个身影从花丛后缓缓立起,因逆了月光,看不清容貌,只隐约见得头上的道观。云水心下稍安,只要不是鬼怪就没甚么可怕,风中飘来他略显苍老的声音:
“贫道乃杜公子忘年交,适才与公子下棋误了时辰,路过突见姑娘坐于此,一时分神散了真气,这才跌落下来。惊扰了姑娘实实抱歉!贫道告辞!”说话间拱手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过得片刻,耳听得身后传来冬雪轻轻的脚步声:“小姐,这是新沏的安神茶,对睡眠极是好。”
云水接过抿了口,因见冬雪衣衫单薄便携了她回房,夏季的夜晚风吹着还是很凉,走了几步再回头看时,月光淡淡,花影轻移,仿佛刚才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回到房里,看着铜香炉里一寸寸烧断的小篆香,她忽觉人生如飘浮在水面的泡沫,在这未知的世界里不知会有着怎样的命运!
“小姐,早些睡罢。”冬雪走至床前轻轻挑起半边绣帘,待云水上床后拨暗了灯花才自去睡了。
————————————
一觉醒来用过早膳后,云水闲着没事便跟夏荷在房里学编绳带,玩了会仍觉无聊,突想起昨夜看见园子里的花正开得娇艳,何不去采几朵插瓶装饰闺房?一来可以欣赏,二来又打发了时间,她心下大喜,偷偷溜到园中。
手腕上系起彩色丝绒盘结的绳带,发簪上垂着精巧制作的符篆,她沿着小园香径走去,只觉香气扑鼻,一簇簇怒放的鲜花姹紫嫣红的傲立枝头,绿肥红瘦,好一片繁花似锦。走近才见得有些微绽了花瓣,有些含苞欲放,有些花蕊里还挂着露珠,似娇泪涟涟。她突然就感觉这些花都是有灵性的,不知花儿会不会怕痒,云水眼珠一转,童心大起,便拔下金簪猫着腰一朵朵轻轻去挠花心和花杆。
厄的,她发现一片花瓣上似有血迹,拨开那丛花草,泥土上如落梅点点浸渍着血痕,抬头往回廊方向望去,惊觉这正是昨夜道士所在位置,原来他不是散了真气跌落,而是负了伤?为何深夜来此,却又带伤而去?
一串串疑问浮上云水心头......
“小姐,小姐,”夏荷站在回廊里用手挥着帕子,“该用午膳了。”
把金簪插回头上,云水提起裙摆轻轻抖了抖,顺着来路慢慢走去......
她本欲用膳时问问杜邦彦,却没见他人影,他房里丫鬟说他一早带了贴身小厮出门了。心头压着疑云,一顿饭也嚼得食之无味.
回到房里她还在想着道士身上有伤,又如何与他下棋?一个生意人怎么朋友们里不是书生就是道士?而且个个会武功。

她忽然忆起那次在水榭内他们说到狗象时笑得蹊跷的情景,一个念头从心内冒出,惊得她突的站了起来,天啦!他们不会是参与了什么民间反唐组织吧?
如没有便好,若有了最终岂非要落个长使英雄泪满襟的结局?云水心下暗道,自已虽爱古典诗词,但诸如: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此等大气回肠的平生却最不喜,极怕看英雄壮志未酬的惨烈景象。唯对缠绵朦胧凄美的诗句情有独钟,恨不能化做宋词里那个温婉的女子。
“小姐在想甚么这样入神?”夏荷见她坐在那凝神细思了半天好奇的问道。
“夏荷,你原本是服侍公子的么?”
冬雪坐在房里静静刺着绣,听见她问将头从针线上抬起道:“夏荷原在南院当值,奴婢自打进府便服侍公子饮食起居,那日夜里公子叫奴婢挑一个伶俐些的丫鬟一同来服侍小姐,因她平素有些眼力,奴婢就挑了她同来。”
“在这可比在南院强多了,奴婢愿一辈子侍候着小姐。”夏荷笑得一脸孩子气。
傻丫头,服侍人有甚么好?云水嗔她一眼望着冬雪道:“冬雪你在这府里几年了?”
“如今是第五个年头了。”
“你即呆了五年想必公子的朋友多数识得,公子朋友里可有一个道士?”
“公子一年里在家的日子并不多,这次还是小姐来了才在家住得久些,平素白日里也不见有甚么客来,就是偶尔有公子也多半不让奴婢们在跟前侍候,奴婢倒是识得几个,却不曾见过甚么道士。”
“奴婢一个也不识得。”
云水看看夏荷暗道,你自然不识得,否则自已初见林弘文时还会冒杜邦彦之名么?她来到园子里看着那片花丛出神,突然眼睛一亮,冬雪说白日里不曾有甚么客,难不成夜里有?
她悄悄溜出去购置了一套夜行衣,偷偷藏于玉枕下。
——————————
将要用晚膳时杜邦彦才回府,用过膳后云水推说昨日夜里没睡好,今儿要早早歇息便回了房。
三更鼓响砰然,她蹑手蹑脚爬下床,换好衣后,蒙上黑色面纱,就着窗棂投射进来的斑驳月光对镜自揽一番,颇有几分古装武打片里的侠女风范。
满意!
出得门来,但见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夜行无人见,她一路如做贼似的,忽闪着双眼,怀揣着不安与忐忑悄悄潜于杜邦彦窗下。竖起耳,仔细倾听屋内动静,立得片刻,除了有轻微的鼻息传来再无其它声音。
低头想了想,她学着电视里的夜行人,沾湿手指再轻轻捅开窗户纸,掂起脚尖往里张望,淡淡清辉照着侧卧在床熟睡的杜邦彦。一阵晚风吹过,树影在墙角微微摇曳,面纱轻柔的拂着脸庞,突然杜邦彦轻翻一下身。
大惊失色!
云水弯下腰顺着屋角逃之夭夭,夜探就这样隆重结束。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