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春光乍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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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影嘴里似乎“咦”了一声,身形往右飘去。
一脚劈空,云水越发烦躁,侧身再飞起一脚凌空击下,眼前人影一晃,只觉腰上一紧,背上一热,以被那黑影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
怒,怎敢如此无礼!手一扬就欲照脸上掴去。
那黑影头往后一抑纵身跃起,她只觉身子如腾云驾雾般轻轻飘在空中,一个磁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姑娘勿怪在下失礼!你身子尚未康复,若淋了雨岂不是雪上加霜?”
“不用你管!快放我下来!”她尖叫。
待落到亭子里,那黑影放云水下来,刚站稳,她右脚高高举过头顶,还未劈下就被黑影一手硬生生接住动弹不得。
一道闪电划过,雷声轰鸣,就着闪电云水才发现是救她的那位公子,此刻他抓着云水的脚,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她,“告诉我,你叫甚么名字?”
“放手!”云水轻喝道。
手一松,一个踉呛往前扑去,杜邦彦伸手扶住她,柔声道:“当心着凉,先回房去吧!”
“要你管,偏不回去。”招招落空,不免恼羞成怒,她打掉杜邦彦的手转身就欲往雨中跑去。
一股大力从背后袭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杜邦彦再度横空抱起,“你干什么?放开我,你这色狼!”她尖叫着!
杜邦彦闷声不响的抱着她往回廊走去,一任她的粉拳如雨点般在肩上胸上落下......好吧!打不过你,她就咬,云水头一偏对着他胳膊狠狠咬下。
猝不及防,他闷哼一声,身形却丝毫未减。
“公子,姑娘。”一串急促细碎的脚步声迎了过来。
进得房里,他将云水轻轻放在圈椅上,转身对冬雪和夏荷冷声道:“你们是怎么服侍人的?让她一人跑去淋雨!”
“扑通!”夏荷冬雪齐齐跪在地上颤声道:“婢子该死!请公子责罚!”
“不关她们事,有什么冲我来!”见她们吓得花容失色,云水心下大不忍。
杜邦彦偏过头,目光落到她身上,眼神却突然变得极不自然,神态似乎有了些扭捏。云水突瞥到他脚下地毯湿了一圈水印,袖口兀自惨兮兮的滴着水。
惊呼!她“嗖”的从椅上弹起,猛低头,湿透的濡裙薄如蝉翼般紧紧包裹着曼妙的身躯,两条美腿清晰可见,烛光下白得近乎耀眼,最要命是一抹粉色束胸淋了雨后近乎透明,高耸的双峰如同雨后新荷亭亭玉立的傲然绽放。
天旋地转!
云水惨叫着一手护胸一手脱下木屐狠狠向杜邦彦砸去:“色狼!看什么看?你个死古人还不知道非礼勿视么?”
杜邦彦惊愕的看她一眼,神色复杂的掉头而去......
呕死了!气死了!几时吃过这样的亏?抱也被他抱了,看也被他看了,环顾室内烛光,云水突然觉得它们是这样的明亮刺眼,这种光线下,还有什么不被他看到?
“啊~~”她惨叫一声,疯了似的扑上去,见光灭光,见物砸物,乒乓之声不绝于耳,可怜冬雪和夏荷跪在地上吓得发抖,想阻止却又不敢,只是不停的哭着求她别砸了。
惊怒、羞愤、狂燥一起涌上云水心头,耳鸣目眩软软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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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云水刚坐起身,夏荷和冬雪就笑盈盈的捧来了洗漱用品。妙目扫过四周,她发现房内以清理得干干净净了,如果呆会那公子知道自已昨夜砸坏了不少物品,想必就会下逐客令了。
她不动声色地在夏荷捧的银盘中掬水洁了面,用冬雪递过的素白帕子擦干了水,另有一小婢送上了杨枝漱盂,以前她曾在书上看过古人把杨枝一头咬软,再用它蘸了药物揩牙,可使牙“香而光洁”。因此照书上说的依样做了,初时她只觉杨枝有苦、涩、辛、辣的味道,过后便觉口齿留香,凉凉的颇觉清爽。
洗漱过后,梳好头,便有小婢手端托盘送上糕点,夏荷接过托盘取出瓷格碟放于桌上,里面摆放了五色点心。云水心里盘算着先填饱肚子,等会从这出去后方有精力为往后的生计做打算,她让夏荷冬雪一起坐下,她们却是说什么也不肯乱了规距,嘴里只道公子即叫她们服侍云水,便只当她是主子。
见她二人一味坚持云水便不再劝,吃过糕点先前的小婢又端来一托盘轻巧的放于旁侧的小几上,夏荷从托盘里捧出一只淡蓝色花盏递与云水,她接过细细打量这花盏,青釉莹润,光洁如玉,内盛淡淡的琥珀色液体,有小小的桂子和玫瑰花瓣沉浮其中,经水一泡,那花瓣便现出“一花两色浅深红”色渍,轻抿一口,先是桂花的甜润,回味是玫瑰花的清新,层次多样,余韵悠长。
“冬雪姐姐,公子差了人来传话。”一小婢在帘外禀道。
这么快?不用你来催,自已绝不会赖着不走,一片晕红飞上云水秀魇,心里隐隐泛起阵阵凄凉。

“叫她进来罢。”冬雪话音刚落,进来一丫鬟垂手道:“公子问姑娘可曾醒来?昨夜淋了雨可有不恙?让你们仔细侍候着!再就是看看尚需什么用品和穿戴,细细写在纸上交与寒烟姑娘去采办。”
“要添置的东西多着呢?头一样便是梳妆台,我同你一起过去罢。”冬雪嘱咐夏荷稍时别忘了侍候云水服药,说罢携了那丫鬟一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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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大出云水意料!这公子问她尚需何用品?莫不是打算收留自已长住此处?这不明不白地她可不能接受,自已虽说十指未曾沾过阳春水,好歹也有手有脚,还怕找不到工作饿死不成?
主意一定,她便叫夏荷带路前去杜邦彦那辞行。出得房来见了阳光她一时眼睛有些不适,头晕目眩,晃了几晃方才站稳,惊得夏荷轻呼一声,慌忙来扶。可叹!到了古代有人侍候着,自已这身子竟变成了弱柳之质。
穿过几道弯弯曲曲的回廊云水发现这院子真大,垂柳拂着栏杆,漫天飘飞的柳絮迷迷蒙蒙欲乱人眼,风从远处荷花池吹过带来淡淡清香。这一路上,她从夏荷嘴里已知道个大概,原来现如今是武德八年,那公子叫杜邦彦,父母双亡,他平日往返中原和塞外做布匹生意,这次正是从塞外回来路过古道时救了自已。至于她目前所在之地则是上党县,单雄信曾居住过的二贤庄便在此县内,只是他现时早已做古。
“咱家公子爱习武也好吟诗做画。”夏荷甩着手帕说道。
吟诗做画?云水轻摇白绢团扇眼里闪过狡黠的笑意,李白和杜甫等大诗人尚未出世,她就是盗版他们的诗也够你家公子目瞪口呆的,反正没人会告她侵权。
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到杜邦彦的院子,门口的小婢通报后打起帘子,进得屋来便有丫鬟搬来交椅奉上茶水,坐下后云水方发现夏荷没有跟进来。
杜邦彦今日穿了一件月白银纹圆领锦袍,腰横一条八宝攒花银绲带,腰间垂了青玉透雕行龙佩,脚登高靴,剑眉星目,眉宇间透着一股气势,英气逼人。
此刻他握着笔俯在书案前埋头作着画,旁边一丫鬟挽着衣袖在磨墨,见云水进来他头也不抬只淡淡问道:“姑娘可大好了?”
听他言语冷漠,云水心里生出几分寄人篱下客居他乡地酸楚。暗暗想着用怎样的措辞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再为昨夜砸坏物品之事表示歉意,今日冷静下来后细想一番,昨夜之事原是自已无礼了。
见云水端着茶杯沉吟不语,杜邦彦摞下笔坐在书案前,那丫鬟便轻轻退去。
他不言她也不语,一时屋内气氛有些沉闷。
杜邦彦默默看着云水,只觉她此时娴静得如同一朵空谷幽兰。让他不禁怀疑眼前的人是否昨夜那歇斯底里的姑娘?他起身慢慢踱到窗前,云水抬眼偷偷打量他背影,修长挺拔,体型匀称,天生的好衣服架子。
“昨夜姑娘说在下色狼,”他突然转过身,脸上表情捉摸不定,“敢问姑娘,这色狼可是登徒子的意思?”
云水微微红了脸,嗫嚅道:“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昨夜之事......我......”
见她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心不由一软,“姑娘不必挂怀!只是没看出姑娘有一番好身手,在下也算略通拳脚,只是看不出姑娘是何套路。”
“我那原不过是些花拳绣腿,无门无派,让公子见笑了。”
“若是天下女子都习得你这般花拳绣腿那可当真不妙。”难得他嘴角居然有了一抹浅浅笑意,仿如一缕春风不经意拂过水面,使得枯木回春,冰河解冻,空气一下流畅了许多。这才对嘛,笑笑多好,她讨厌装酷冷漠的男人。
杜邦彦不错眼的观察着面前人儿的一举一动,越看越迷糊,眼前坐着的分明便是长大的蓉儿,只是她为甚却又不识得自已?想了想,他试探的问道:“还未曾请教姑娘芳名?是哪里人氏?家中现有何人?”
呃,这让她如何回答呢?云水有些不知所措,想起一时玩笑飘落至此,再也回不去现代,往后还不知怎么在这陌生的时代安身立命?那眼泪便向断线的珍珠落了下来……
见云水梨花带雨,他似有些急,慌忙起身,却不想碰倒了茶杯,茶水四溢。
“扑哧!”泪痕尚尤在,笑靥自然开。因见他狼狈,云水不知怎么就笑了出来?一时燥得无地自容,用团扇掩了面,只恨不得抓起剪子绞了这张嘴。
几个丫鬟听到响动进来收拾了,换上新茶又悄悄退下。
静,半晌无声。
云水疑惑抬头,正迎上他清澈微澜的眼波,湖水般汩汩向自已浸过来......
心似小鹿,低了头,一如沉甸的麦穗。
一时屋内似有春风拂面,暗香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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