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邱处机权充鲁仲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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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姑娘见瞎子的目中流泪,忙低唤一声:“爷爷。”轻轻地替老瞎子将眼泪试去。
老瞎子长叹了一口气,稳了稳神,方始缓缓说道:“实不相瞒公子,老汉本姓刘,乃是山东胶西陈家岛人,靠着家中几亩薄田,幼时也曾读过几年圣贤书。谁知世事多变,庚申年,金人军费不足,便大括民田以充屯田,老汉家的这几亩薄田便也被造上了册簿。翠儿她爹不服,便伙串了几家邻舍去找那官府理论,可这世上那有咱老百姓讲的道理呀!
翠儿她爹因与主事官言语不合,忍无可忍之类下,便动手找了那狗官,结果却被冠以纠众闹事的罪名给活活地吊死了。
解情况翠儿她娘一时气愤不过,想不开便跳了海。翠儿的哥哥那一年才十三岁,见自己的爹娘惨死在官府的手里,便瞒着我偷偷溜进了官府中,杀死了那主事官,又一把火烧了金兵的马厩,自此便下落不明。金兵捉不到翠儿的哥哥,便着落在老汉的身上要人,老汉却又到那里寻人去?结果,金兵就用石灰揉瞎了老汉的这一双眼睛。
眼看着在家乡难以存活,老汉只好带上翠儿,偷偷搭上一条海船,原意是要到淞江寻亲的,不成想寻亲不着,盘费又用尽,便只好靠祖孙二人一路卖唱,这才流落到临安府。老汉已是土埋半截的人了,只可怜我这苦命的孙儿,老汉死后,不知却让她如何存活呀!“
说到此处,老瞎子的眼中禁不住已是老泪纵横。
杨如雪听了,心中也是禁不住一阵惨然。沉默半晌,方始说道:”老人家也无须烦忧,凡事皆有因果。晚生见这小妹妹虽则容颜憔悴,但眉宇间却隐含一般刚毅英气,日后定会成为巾帼当中的姣姣者。晚生倒有一去处,只是仓猝间不得其便,容晚生从容措置,定给老人定一个栖身之所便是了。”
“恩人哪!------”老瞎子一听杨如雪之言,慌不迭的就要跪将下去。
杨如雪急忙将老瞎子扶起,道:“老人家无须多礼,--------“
孙正在此时,只听得自楼下猛地传来一阵叫骂之声:“是那个天杀的狗头,竟敢技术革新了我家兄弟。敢情是活页纸得不耐烦了!有种的就莫做缩头乌龟,下楼来与你爷爷走上风合!”
杨如雪一听,便知是方才的那胖大汉已寻了帮手来。他起身推开窗子向下一看,果见有一粗壮汉子正在楼下指手划脚地叫骂着。适才被打的那胖大汉也在一旁帮腔詈骂。猛抬头一见杨如雪出现在窗口,立即手指给他的帮手看,道:“哥,就是这小白脸儿,还有一**妮子也必定还在楼上。”
那粗壮汉子与杨如雪的目光一接,立时叫道:“小畜牲,有种的只管下来,让爷爷来会会你,便躲在楼上又能躲到几时?”
杨如雪见这粗壮汉子与那胖大汉的相貌相去不远,便知他二人定是兄弟,当下毫不犹豫地自窗口尽身纵出。茶楼虽然高大,但他在落地之时却是寂然无声,这一身轻功立时引来众多围观者的一阵喝彩声。
身形甫一立定,杨如雪即抱拳向那壮汉言道:“壮士请了。在下建康杨如雪,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那壮汉对杨如雪的这一番客套却是毫不领情,出口即骂道:“臭小子,谁跟你套近乎了?看打!”
说声打,那粗壮汉子起手就是一拳,直捣杨如雪的面门而去。
杨如雪见这壮汉竟是如此的不讲道理,禁不住也是怒从心生。他一边躲过这迎面一拳,一边说道:“你为汉子好不晚事,你家兄弟适才在酒楼中欺凌老弱,在下是实在看不过眼去,这才出手教训于他。你不但不加以管教,么而不问青红皂白便如此护短,这真是岂有此理!”
“臭小子,我兄弟惹事,自有我孟公明管教,却关你屁事。小子,有什么本领你尽管使出来好了,要不可就来不及了。待会儿到了阎王爷的那里,就说是俺漕帮的孟公明打发你去的。”
说话间,孟公明已经连连攻出了二十余招,惹处杨如雪不由得气往上撞,当下也不管他是什么后果,放出手段便与孟公明斗在了一处。
这孟公明也是漕帮中数得着的好汉,一身武功已练得炉火纯青。初时,他见杨如雪身轻体瘦,不过是一文弱书生,心中便并未拿他怎么当会事儿。结果双方一出手,这才知道当真是人不可貌相,这文弱书生的一身武功却是是丝毫不弱,自己平生还未遇到过这样的对手。
却说那胖大汉孟公亮立在一旁,见自己的兄长已斗过了五十余招,却连对方的衣襟都不曾沾到,而场外围观的人们却是越来越多。他已领教过杨如雪的武功,知道对方手底的分量。因此,他他唯恐自己的兄长难以胜他。万一兄长也被对方打败,不但此仇难报,只怕是还要当场出丑。一念及此,他便再也顾不得什么江湖规矩了,只见他右手一扬,两只亮闪闪的铁胆疾若闪电一般地一飞向杨如雪的后脑,一奔向他的后心。
杨如雪正值对敌之时,突听脑后锐风骤起,心下知是不妙,欲待闪避,则又势必会被孟公明当胸一拳打个口吐鲜血不可。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见围观的人丛之外凌空飞起一道灰色的人影,但见他手中拂尘一扬,已恰恰卷住一枚铁胆,而脚尖一挑之下,却见另一枚铁胆夹带着风声疾射而出,又原物奉还给了孟公亮。
是孟公亮见那铁胆的来势迅疾,那里还敢伸手去接,也是他见机得快,急纵身一跃,那枚铁胆早已擦着他的耳根飞过,只这一惊,已令他全身冷汗直冒。再看看来人运用精妙的内力使拂尘直立,另一枚铁胆,就在那拂尘的操控之下正滴溜汐地旋转时,他竟被惊得木呆呆地傻楞在了当场。
杨如雪见孟公亮行事竟是如此的卑鄙,适才若不是有人相救及时,此时的他即便是不丧身在这两枚铁胆之下,只怕也难免要身受重伤。心念意转之间,已提足了一口真气,当下便使展出了外婆所传的拂柳穿花掌,但见他的身形步法一变,绕着孟公亮闪来晃去的,便如同立时又同时多出了十余位杨如雪,一齐着向孟公明攻去。
这套掌法原是杨如雪的外婆“千手观音”燕瑾早年的成名掌法。当年燕瑾燕瑜姐妹威震江湖,与“剑仙”萧寒竹,“刀神”龙啸天,“枪王”柳夏石在江湖上并称五大奇人,其武功修为岂容小觑。后来五大奇人纷纷退出江湖归隐林下,燕瑾便不再修习此套掌法。杨如雪自小即随外祖外婆生活,柳夏石夫妇一心要将外孙调教**中龙凤,二人教文授武且乐此不彼,俗话说得好,外孙是外婆的心尖肉,燕瑾闲来无事,便将此套掌法教给了杨如雪。只因此套掌法适于女子施展,讲究的是以快制快,以弥补女子气力不如男子的短处,是以杨如雪在一般情况下从未使出过。今日若不是因孟氏兄弟仗势欺人,惹动了杨如雪的真怒,他寻常也不会泫耀自己之能。
孟公明此时的心中却是暗暗叫若不迭,他只觉得自己的身边就如同同时多出了十余位杨如雪,在一齐向着他周身的要**痛下杀手。他几曾又见过如此精妙的掌法,但觉得眼前一阵眼花缭乱,要进攻却无处下手,要防守却又不知对手将攻他那个部位,只这呆得一呆的功夫,左胁下早已着了重重的一掌。他只感到眼前一黑,喉头一咸,大嘴一张,“哇!”的一声,一股血箭自他的口中狂喷而出,却是再也无暇顾及杨如雪的下一招攻他何处了。
杨如雪却并未趁势攻入,他将掌势一收,放目四下一张望,已看清出手相救自己的却是一位全真的道长。他赶紧上前施礼道:“晚辈杨如雪,多谢道长相救之恩。”
那道长手捋长髯,微微一笑,道:“不必谢,不必谢。小兄弟无须多礼。”
杨如雪见这道人年约四旬上下,身材高大,相貌清奇,五绺长髯在胸前飘飘洒洒。身后背一柄古纹宝剑,手执拂尘行路若浮云轻飘,当真颇有些道骨仙风。杨如雪赶忙再次施礼道:“道长相救之恩,晚辈没齿难忘。晚辈搪突,敢问道长尊号?”

那道人哈密瓜俣一笑,道:“小兄弟太过客套了,些许小事何足挂齿,贫道乃是全真教邱处机是也。贫道并非是挟技自炫,实因是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这般阴毒小人,所以,一时情急,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其时,全真七子正是如日中天之,威震江湖之时,查谓是妇孺皆知,无人不晚。尤其是这长春子邱处机,在江湖上的名头又最响,是以,当杨如雪知道自己所面对的竟是长春子之时,心中更是觉得大喜,忙又施礼道:“原来是长春道长,请恕晚辈有眼无珠,不识仙人。若是道长不嫌晚辈粉鄙,即请茶楼中一坐,同饮一醚粗茶,以叙晚辈渴慕之情。不知道长肯赏光否?”
邱处机为人最是豪爽,当下便答道:“贫道恰好也与人约在这茗韵坊中相会,既然杨公子有此美意,便同吃一盏茶也好。来来来,杨公子,且让贫道介绍你认识一人。”
说着,邱处机将杨如雪拉到一位老僧的面前,道:“此乃是禅觉寺主持方丈明智大师,杨公子可见过了。”
解情况杨台雪见那明智虽是须髯皆白,但却是面色红润,精神矍烁,举止沉稳,满脸的慈祥,一见之下便知是一位得道的高僧。于是,他上前去与明智大师见过了礼,然后,一僧一道一俗三人相携来至茗韵坊的楼上。
史黛娇与嵩之正趴在窗口观看杨如雪与人争斗,初时见孟公亮偷施暗算,黛娇禁不住脱口惊叫出声来。既至见到邱处机出手相救,杨如雪有惊无险时,这才松下一口气来,正自惊魂未定之时,见杨如雪已经陪同着邱处机与明智上得楼来。
杨如雪见楼上险了老瞎子祖孙还在,其余桌上的人早已是人走茶凉,便招呼邱处机与明智大师落了座。待茶博士重又续上新茶,邱处机这才问起杨如雪与孟公明兄弟结怨的经过。
杨如雪将方才之事一一说了,邱处机不由得大怒道:“真是岂有此理!贪官污吏已是如狼似虎,豪强恶霸更是毒如蛇蝎,似此豺兽横行,那里还有良善百姓的活路?早知如此,真该一剑取了那厮的性命!”
明智接口道:“阿弥驼佛,道长嫉恶如仇,自是芸芸众生的福份,但以道长一人之力,却又如何险得尽这世上的恶人呢?”
邱处机不无怅虑地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大师所言极是。世事如此,又岂是人力所能扭转的,贫道也不过是勉为其难罢了。”
正说话间,楼梯口处突然又涌进一大帮人来。杨如雪用眼一扫,见当先的一人乃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壮汉,方面大耳,剑眉星目,紫红的面皮,身材适中。一身蓝布短打装束,显得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骠悍之气。
紧随其后的是一位精瘦干瘪的矮小老者,穿一领蓝天布长衫,衣襟上满是斑驳的墨迹。他的面色白净,疏眉细目,走路时一步三摇,却如那多年不曾用第的落魄秀才,一身的学究味儿能酸过山西的老陈醋。
二人的身后是十几位彪形大汉,一色的短打装扮,一个个都是双臂肌肉暴凸,一看这下,便知是一伙靠卖力气吃饭的苦力.
这拨人见杨如雪邱处机等人已坐定一付坐头,便径直奔向了邻近的一桌。那壮汉与老者坐定,其余的人却侍立在他们的身后。
这时,那壮汉冲着邱处机抱抱拳,道:“邱道长请了。想不到为这些许小事,竟然惊动了邱道长的大驾,这实在令上官云飞愧不敢当啊。”
邱处机爽朗地一笑,道:“好说好说。想我邱处机本为方外之人,承蒙上官帮主和明智大师青睐,为漕帮与禅觉寺之间的一点小误会权充一次鲁仲连,这也是贫道的荣幸。既诺其言,自当忠其事,对任何一方,贫道保证绝不会有丝毫偏袒便是了。“
”好!道长果然是信义之人。那么便请道长部明明智大师,究竟是何原因,有何深仇大恨,竟使得明智大师要对敝帮弟子痛下杀手,将我漕帮的三名弟子断送在飞龙爪下?”
“请上官帮主稍安勿燥,贫道适才已问过明智大师了,他确实不曾与贵帮结下过什么怨仇,更未对贵帮的弟子下过毒手。依贫道之见,禅觉寺与漕帮素无过节,当不至于无故寻衅。况且,明智大师乃是得道的高僧,数十年不曾妄动过嗔念,又怎能在一时间便大开杀戒呢?但若是依上官帮主的说法,漕帮中的三名弟子又确是死于飞龙爪下,照此看来,此事莫不是另有蹊跷?所以,贫道欲请上官帮主再详加细查,不要冤枉了好人。若是真的证据确凿,能证明确与明智大师有干系,到那时,贫道一定会给上官帮主一个说法的。”
上官云飞听邱处机如此说法,心下便有几分不快,冷冷地道:“道长为何要处处替明智辩白呢?想我上官云飞虽然是下九流的苦力,但在江湖上却也称得上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难道会平空诬陷好人不成?死者确系是被人捏断喉管而毙命,在下虽则孤陋寡闻,但却也知道这世上唯有明智大师的飞龙爪有此功力,正不知除了明智大师,还有谁会有如此绝技?”
明智大师虽然遭受这不白之冤,但他仍然是神色镇定,不急不慢地说道:“据老纳所知,这世上也的确是只有老纳会这飞龙爪的拙技。上官帮主,请恕老纳言出无状,不知可否令老纳看一看死者的伤痕?”
上官云飞爽局快地道:“这有何难,抬上来!”
随着上官云飞的话音,立即便有六名壮汉抬着三具尸体上楼来。
明智大师皱皱眉头,但还是俯身下去,在每具尸体的喉间细细地探验着伤口。见三名死者果然皆是喉颈折断而亡,他的心下也不由得犯开了踌躇。观看良久,他方始如同自言自语地说道:“怪哉。这伤痕看上去的确是飞龙爪所伤,但细看之下,却又觉得破绽甚多。这------上官帮主,这作案的怕是另有其人啊。”
上官云飞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冷冷地问明智大师道:“大师不会是在开玩笑吧?适才大师还口口声声在说,这普天之下只有大师会这飞龙爪的绝技,如今却又讲作案的是另有其人,这难道不让人感到费解吗?”
明智道:“实不相瞒上官帮主,飞龙爪虽慢刚劲锐利,但却不似这般歹毒。看贵帮弟子所伤,处处皆在要害之处,看来作案之人是非欲置他们于死地不可。老纳与贵帮弟子素无仇隙,又如何下得去这般毒手?”
上官云飞道:“大师言之有理,敝帮是与贵寺素无过节,大师也确无理由下此毒手,在下姑且信之。但在下既然忝为漕帮之道,不能为帮中弟子洗冤雪屈,此事传到江湖上去,不但于本帮面上无光,恐怕帮中弟子也会多有不服。在下虽然不才,但愿以微末之技向大师讨教一二,倘若有幸伤在大师的飞龙爪下,也好令帮中弟子看个明白,看看大师的飞龙爪伤人又是何等的模样。那时,大师不是正可借此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这------”
明智毕竟是得道的高僧,轻易不肯与人过招。虽然上官云飞一再相逼,但他也明白这完全是由于帮中弟子惨死,上官云飞的心中出于激愤,是以才有些咄咄逼人。他本不想与对言计较什么,但却又被上官云飞拿话将自己逼住,观今日的情景,若是不以飞龙爪与上官云飞过上几招,只怕是测帮不肯善罢甘休不说,自己这不白之冤也无处洗雪了。时至如今,他也只好说道:“也罢,老纳情知今日也未必便分辩得明白,但为了一释上官帮主心中的疑惑,老纳也唯有随着上官帮主的尊意了。”
这时,坐在上官云飞身边的那位老秀才也站起了身来,冲着明智一抱拳,道:“大师乃是得道的高僧,岂能与小辈一般见识。老配不才,权且替侄儿向大师讨教几招,不知大师肯赏脸否?”
明智知道这位老先生的用意是要上官云飞在一旁看清楚龙爪的招法,因此,他坦然地一笑,道:“慕容先生博学广猎,文武两道皆非常人所能及。今日老纳何幸,竟能得到慕容先生的指教。慕容先生,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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